栽满了未开莲花的飞花楼里,丝歌曼舞,浑然不知屋外是何光景。
林雨蝶嘴角噙了抹笑意,举起了青莲杯,猛地喝完那温柔缠绵的桃花酒,道:“皇上,恕妾身斗胆,皇上可还记得上官才人?”
百里影墨忽而望向某空白处,良久才回答一句当然记得。
午夜梦回时,是她的身影不断地摇晃,任凭自己如何撕心裂肺也唤不回来。
林雨蝶也没多想,又道:“妾身近日才去看了她。”
“过得如何?”
“有那样神通广大的哥哥在,还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成?”
那妖精一样的男人。百里影墨想起他的容颜,竟然有些沉醉,也不知是何缘故。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百里影墨揽住了她的腰,她顺势倒在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暖,他微红的脸一个劲地往林雨蝶身上凑,逗得林雨蝶温柔的笑个不停。
他眼里有着比桃花酒更诱人的精光,林雨蝶心下明了,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可是,百里影墨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未开的莲花随风抖落身上的露水,池里一片接连一片的绿叶映着古朴的石护栏,是样素净的颜色。
江雨烟走后,百里影墨把所有的宠爱都如狂风暴雨般倾洒在她身上,不容拒绝。
她这时才感受到了百里影墨对当年上官陵妩的一片深情,盛宠之下的女人,必定会是娇媚可人的。
林雨蝶命人捧了一个精致的暗花红木盘,上面有个白纱盖住的球状物,隐隐约约透出金色的光芒。
这是何物?怎如此隆重?百里影墨满腹狐疑,见林雨蝶神情肃然,不好再问。
神秘的白纱缓缓揭开,露出那颗玲珑的金丝球。
里面空无一物。
百里影墨蹙紧了眉,道:“你就让朕看这?”
林雨蝶捂了嘴,轻轻笑,走下婢子身边,拿了金丝球。
“皇上可要仔细了瞧。”
“你莫不是要变戏法给朕瞧?”
林雨蝶不语,百里影墨只好接过金丝球,认真地看。
嚯地拿开,这是什么玩意?怎么会有如雪花透白的蚊子?如发丝那样细,他深深地看了林雨蝶一眼。
“这可是妾身好辛苦才从静幽宫里抓出来的呢。”
“这是什么?”
将金丝球放回木盘子,命婢子严严实实地看好。
执了桃花酒,抿一口。
却心不在焉地将沉香素纱衣染了粉红一角,她尴尬地笑了笑,道:“污秽之物可不能伴君,待妾身换了衣裳,再言。”
百里影墨心底再不愿意也得允了,不多时,她便著了碧纱袍缓缓而来,如夏季最鲜艳的那一抹绿,沁人心脾。
“与静幽宫有关?”
“皇上莫急,待妾身一一说来。”
百里影墨点点头,心底里却在迅速地分析林雨蝶的动机。
已经成为习惯,如何能改?
这是雪花金离蚊。她缓缓说道,是天底下难得的毒物。据闻只要一扎,即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百里影墨在等着她说下去,她却掩了嘴,不看他一眼,似是在引诱他心底最深的眷恋。
“这又与静幽宫有何关联?”百里影墨一时回不过味来,他却是不想伤害她的。
林雨蝶噗嗤一笑,“江雨烟正是这雪花金离蚊弄得去了。”
“妾身已经查过了,她之所以还能拖这么长时间,一是有奇物抑制,二来那人不想让她如此爽快就去了。”
联想到某些可能,百里影墨心里像是晶莹的小刀划过一样疼,不见血却落了泪。
“说……说不定那只是偶然停留而已。”百里影墨似是在辩解。
“起初妾身也是这般认为,只是等了好几天,它依然在,妾身也就将它抓了来。”
百里影墨无言以对,所有一切都指向上官陵妩。
不!不对!百里影墨眼里闪过精光,一切都只是林雨蝶的说法,他不认识什么雪花金离蚊,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他不能凭借她的片面之词就将妩儿定罪。不能!
他需要对质。
当他发觉这个想法时,李仟已经领了口谕,飘然离去。
他讶异地看着李仟离去的身影,他刚刚的着急就像是另一个人。
再说静幽宫,此刻的两人正围了棋盘对峙,聚精会神,并未察觉李仟的到来。
“是我不让人通报的。”李仟说道,一鞠躬,又道:“两位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接着便把今早上的事说了一遍,李仟的绘声绘色将两人惊得无以复加。
自从断情不知用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将李仟收用之后,李仟可是忠心耿耿,皇上那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说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皇上要我请两位去飞花楼一趟。”
李仟恭敬地在前方引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一双美丽的人儿。
大红织金白鹤段圆领锦衣将断情那身躯衬得伟岸极了,连那千娇百媚的姿态都冲淡了不少。
细心地将上官陵妩护在身后,沉香妆花仙缎衣与那红色的衣摆交织在一起,如两人纠缠的命运,理不清也没有未来。
唉,命运多舛。李仟叹了一声,无限的惋惜。
偏僻的居所离那飞花楼有些距离,再加上三人各有心事,步伐也不禁慢下来,这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可怜飞花楼里的人等得心焦,百里影墨引领而望,许久,才看见三人渺小的身影。
出挑的气质并不会因为岁月而改变,反而越加的浓厚。
因了断情无所顾忌的宠爱,上官陵妩越发娇媚,比身旁的林雨蝶还要胜了几分。
细细想来,难道他真的不如这个一无是处的男子?
不,他并不是一无是处,他太神秘了。他就像是井底之蛙,永远看不清他的真身。
是他隐藏得太深了。上官陵妩究竟知道他几分?他们真的是兄妹吗?百里影墨开始长生怀疑。
胡思乱想之际,两人已站在跟前,仙风道骨般清贵。
他们绝不是凡人。百里影墨想到,他看了一眼林雨蝶,她会知道些什么?
从踏进飞花楼那一刻开始,断情就决定要保护好她。
而百里影墨也是如此,只是他若有似无地忆起了什么,细细想来,又如灵蛇游去,不见踪影。
爱都是自私的,断情如此,百里影墨亦如此。
“朕有一奇物要赠与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幸好有李仟,不然听了这话,难免要放松了警惕。
婢子依旧捧上,揭开,动作轻车熟路,行云流水。
有了李仟的提醒,也能猜了个大概,自然镇定一些,不至于慌乱得手足无措。
“这是从静幽宫里寻来的,你可知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上官陵妩,生怕错过她一点儿细微的表情。
然而,他错了。
她脸上只有清冷这一词,即便他目光如炬,也如隔了雾般看不真切。
“这是何物?”
林雨蝶心底冷笑一声,装得可真像。
“雪花金离蚊。”
上官陵妩一脸茫然,抬起头来看着他,双色的眼眸发出纯真的光芒,脸也显得天真而易受伤。
百里影墨几时见过她这样,记忆开始重叠,突然脑袋爆炸似的疼,他不敢再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两人身上。
清风吹起屋外未着的红灯笼,丝丝冷风从未关紧的窗口灌进,上官陵妩一抖,这风真是冷入骨里了。
断情直视百里影墨,金刚怒目般看透世间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