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未曾察，她的冷眼瞥视落入旁人眼里确是像极了情人间的亲昵娇憨。江弱子收入眼底，心中喜悦脸上更是笑如灿阳。萧漪澜被他笑的心中囧然，不知为何脸上微微燥热，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面上愈冷撇了过去。
江弱子暗笑收回眼神，“不知汪总管执意邀约我夫妻进宫所谓和何也，不然即使进宫也是枉费心机。不说个明白，我们命贵身重怕是去不了那阴森恐怖的紫禁城阎王殿的。”
“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么听话？江弱子与萧漪澜对视一眼，心中存疑。
“两位想必知晓，当今天子年岁日益渐长却还是忙于国事操劳身子愈发虚弱，可是膝下至今无子……”
江弱子面上平静无波，笑意冉冉。
倒是汪直眼见之心中微微生出诧异。这人模样极好，好到隐隐让他初见即已生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之感来，如今他这番模样更是无比面熟……可明明他是第一次见着他才是。他顿了顿，拱手笑道，“不知江兄今年贵庚家乡何处？”
“云南大理。”面不改色心不跳。
萧漪澜扭头奇怪看了他一眼，却不说破。他明明自幼生长于长安，云南大理？呵，真是笑话。
“是么？”怀疑。
慎重点头，“是的。你江兄我自认与你从未谋面也肯定是过客一名，全然与你无涉。汪总管请继续，不然等你说完我怕我们今日别说进宫连这院门也是出不去的。”
汪直一呆。他本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被江弱子这么一堵顿时哑口无言。半晌，他才轻轻咳了咳，“膝下无子，太子之位悬空未决，于国于家都不是长久之计。天子专宠万贵妃，万贵妃现下早已过了孕育之期自是无子。”
“奇了怪了，就算太子之位悬空未决与你这大大的奸臣又有何干？”他可是登记在册的奸臣一名，奸臣又怎会做出这些于国有利的事来？
汪直不生气反而俯身而笑，“君臣君臣，若是无君又哪来的臣？与其大明江山破碎寥落，我还不如做强盛国家的奸臣来的惬意悠哉。任奸臣再坏，总也不希望他的国家灭亡。国没了，我又做哪里的奸臣去？”不避讳自己的奸臣角色，他答得爽快坦白。
江弱子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他开始喜欢这个真小人了。
萧漪澜冷看了他们一眼，“说重点。”
他不以为杵依旧不紧不慢的温顺说道，“后宫之中有一贤妃柏氏，六年前遭人谋害被贬入冷宫，入冷宫之时已然有孕在身。幸苍天庇佑，十月怀胎后安然生下皇子。如今皇子已然六岁，知仁义懂孝廉宽厚温顺，乃是太子第一人选。”
萧漪澜心中动了动，浑身一震！
这段故事怎么那般熟悉，似乎以前也听过类似的版本，不过故事却是南辕北辙了。
万贵妃年过三十方才诞下大皇子，可大皇子不到两岁便无故夭折，查讫究竟竟与贤妃脱不了干系。天子震怒将其贬入后宫静思己过，贤妃竟服下堕胎之药以示决裂。怎奈腹中骨肉命大福大，好不容易逃得性命。
而那骨肉，正是朱祐樘，当今太子！
总算正眼看了汪直，心头又是一动。前世记忆恢复，虽然神力有缺但看人却是极准的。这人周身隐隐闪烁银色光芒，细辨之下却是带了金色佛光，他绝对不是普通人类！
“既然是太子第一人选，”江弱子懒懒的斜睐了过去，“你们直接把那小子拎到他老子面前，三呼万岁不就成了？”
汪直苦笑，“又岂会这般简单，天子世事繁忙守卫森严，若无亲近之人引进不说是得见圣颜，怕是连冷宫都是出不去的。”
“汪总管贵为西厂第一人，生杀予夺尽在手心，小小入宫面圣之事有怎会难倒你？”事关朱祐樘，萧漪澜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许多。归根结底，父亲之死其实与此人并无太多关联，他也不过听命行事而已。
“汪直不才，却也知晓明哲保身，此事若是全了还好倘若有些闪失，不但太子身陨汪直也不得幸免。所以汪直不得不找他人替代。此人须与贤妃相熟又不若宫女卑微方可取信于人，又与汪直无丝毫联系。”汪直温柔浅笑，面上完全没有推诿的贪生怕死之感，反倒是光明正大。此人若非心智肤浅必是心智卓绝谋划，而他也必然是后者。
对了，祐樘提及过，他得以身份昭雪全亏其母妃身边一宫女舍命相救，他还曾笑说，“说也奇怪，虽然年岁虽小记得不清，可总认为你与她有几分相似，难不成你是她托生而来？”
而她则是不以为然，还取笑他的胡思乱想。
忽的似有一阵雷光电闪，前尘往事到此刻全部贯穿而起，直轰得她头晕脑胀。
世事原来是这般相似，三百年后诸事居然又回到原点！
抬头怔怔的看着江弱子，他眉眼带笑无比神气径自看着旁处，心中莫名起了悲凉之意。
难不成今生又要辜负他一次？
想及此，心不由自主的痛了起来，甚至比当初得知祐樘娶张姓秀女时还痛上三分，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萧漪澜喘息着捂住心房，眼前朦胧一片再也看不清了。咸咸涩涩的晶莹顺着面颊滑落而下，心里此时才体认到一个迟来的认知。
她爱上他了！
原来，不知不觉早已爱上他了！
“这等危险事当然得找个心甘情愿的替死鬼去了。”江弱子冷哼一声，讽道，“这宫里处处都是勾心斗角无异于龙潭虎穴，我们还想活的长久些。只是不知汪总管为何这番笃定我们定会进宫，而且不会把你给供了出来？”
“我自然有此把握。”汪直转而向后走了几步，冷风拂动衣袂晕红的光华流连在他的周身，整个人忽的如清如灵，笑容温雅脱尘。忽然，江弱子眼神一厉侧身护在萧漪澜的身前，左手捻起青意绿叶随意的比划。四周空气片刻间便已陡然波涛汹涌起来，冷冽的气流似有生命直往他们这边充斥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