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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声音逐渐低得只有星夜靡自己才听得到。

“为什么……那一句预言……究竟是……”

他高大的身躯靠在雪白的石柱之上,没有了平日那种强大得可以只手遮天的气势,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虚弱的病人。

而他的身后,紧紧地拢着斗篷、显然是焦急地赶了过来的冰玉,也赫然望见了他垂下的手心里,那片刺眼的鲜红。

她面上带着惊愕呆住了,停在他身后数丈远的地方,再也不能前进一步。纤细的手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眼中滚热的泪,却已经无声地滑落美丽的脸庞。

夜,静静无声,悠远如常……

遥远的乌孙与楼兰边陲地区,却已经迎来了鱼肚白的天空。

司徒槿和希罗靡坐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面对面放了已经饮空了的酒壶和酒樽,沉默地对坐着。

他们已经这样坐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还是希罗靡抬头看了看外面漏进来的晨光,打破了沉寂:“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帐去看个日出?”

司徒槿楞了一下,抬起眼来。

希罗靡温柔地笑道:“我们已经聊了一路,如今这是最后一夜,也是最后一个早晨了。再一会儿,楼兰接你的人就会来,而我将要回我自己的地方去。你回去的路上,自有盖亚来迎接,将要走南部的路线去视察民情……我想我们近期内,是不会再见面的了。”

司徒槿也笑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人披了斗篷走出帐去,离了帐篷门前守卫的士兵,又往荒漠里走了一阵,直到离开帐篷群落好一段路,才停下来。

他们就这样一起眺望远处地平线上,正徐徐升起的红色朝阳,许久许久。

终于,太阳整个探出了地面,放出耀眼的光辉,地上的草木都变得明亮而且温暖。

此时,司徒槿才幽幽地道:“希罗,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星夜的事情。到如今,我才发现,其实我对他的过去,他对事情的想法……根本一点点都不了解。”

希罗靡望着远方,沉静地笑道:“很多事情,即使问他,他未必乐意去说,即使说了,也未必听到真实的故事……你一直都很害怕,因为自己无法分辨他的话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于是不敢去听,害怕自己相信了假话,也害怕……自己因为相信了假话而受伤,对不对?”

司徒槿的水眸如被秋风掠过的塘面,表面微微地起了不安的波澜,却终于以平静的语气应道:“希罗,这……就是你自己的亲身体会吗?”

希罗靡淡淡地一笑,坦然地道:“曾经有过一段日子是这样。可是,如今我已经不再这么想了。自从我对大哥再无二心,他也宽容地原谅了我曾经的错,我们兄弟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桎梏了。我很清楚,如今我们兄弟彼此的信任与关怀,都是最最真诚的。”

他顿了顿又再说道:“我和大哥都是没有父母关爱,在敌人的怀中长大的孩子……所以我们在苏拉部落的时候,互相帮助,互相照顾,慢慢地变成了彼此信赖的关系。我如今明白,这其实是我此生最重要的收获之一。如果我能够更早地想开一点,之前数年,会过得更好些。”

希罗靡说完,目光,缓缓地移回司徒槿的面上。

“三年前,是公主您在中间冒着危险穿针引线,才终于令互相猜忌的我们兄弟二人,越过了彼此心中的屏障,变成真正的生死之交。所以,今日我也希望,我的这一番话,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觉得我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依靠他,就真的可以得到幸福吗?”司徒槿轻声道,“他除了我,还有左夫人,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夫人和宠姬们,我不过是沧海一粟,甚至只是他上一次出征楼兰的战利品而已。我怎样想,对他来说,又何足挂齿。”

这番话说着,她自己却突然想起了那个躺在木盒中的羽毛挂饰,不觉得眼角一酸,眼中泛起了淡淡的泪光。

希罗靡蹙起了俊朗的眉:“公主,您是千金之躯,万人瞩目的长公主,如此美丽动人,又聪敏卓绝,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大哥对你的情深意重,旁人或许不能全懂,我却是看在眼里的。”

“他对我情深意重……?”司徒槿有点惨淡地笑了,“三年前,是他狠心下毒,让我的第一个孩子胎死腹中,可是过后却非要将罪责推给别人;三年后,又是他,生生地拆散了我本来很美满的家庭,让我与自己的骨肉分离,坐上和亲的车冕……希罗,要我相信这样的‘情深意重’,实在是有些困难。”

希罗并不动摇地道:“我不相信大哥是那种敢做而不敢当的人。如果当年是他下的毒,他应该不会否认,即使他当时否认,也一定有什么缘由。这件事,还请公主亲自再去确认事情的真相比较好。而且公主,就算那真的是大哥做的,人孰能无过,过而能改才是最宝贵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您又何苦固执地不肯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呢?再有,您觉得您的心,交给那个与你厮守过三年的男人了吗?如果不是,又何来美满家庭之说?大哥将您接回来,给彼此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又有什么不对?”

司徒槿面上的表情簌然僵硬了,半晌,才努力地答道:“那三年……我过得很幸福。我的心里,当然是有我那一位‘夫君’的……”

她语气中的不坚定,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更甚,她愈发地觉得自己人虽然已经到了楼兰边境,心却仍系在遥远的赤谷城中,那双蓝眼睛的主人身上。

是的,即使是不在他身边的那三年,她从未停止过想念他。如果说在乌孙的那些日子,她恨他的暴戾却爱他的温柔,那么不在他身边的日子,她便既怀念他的温柔,也怀念他的暴戾,因为那些都是他身上的气息,都是他。

长夜漫漫,身旁的人呼吸均匀,却不会如他那般温暖她的床褥,她的心。岭南烟雨如雾,颐养神思,却无法令她对遥远的大漠断念。

怀中一日日长大的小昊月,顾盼神飞有七成似他,不知在多大程度上,缓解了她的相思之苦。孩子在她的怀中嬉笑撒娇,她便仿佛觉得他的半个分身,在对她极尽温柔;孩子亮闪闪的眼眸盯着她看,她便觉得他的蓝眸也透过了孩子的眼眸,在望着她……

痛……很痛很痛啊。

思念的痛,思念却无法梦想成真的痛,爱着……却没能被爱的痛。

他送来的那一封大婚的请柬,断了她最后的幻想,也狠狠地刺伤了她的心。她恨他的无情,却更恨自己仍这样爱着无情的他。

一次次自他那里受的伤,累积成无法愈合的旧伤痕,每每雨落如豆的夜晚,就无法抑制地回想着,听凭伤口一次次地裂开,一次次地滴血。到最后,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分辨,究竟是恨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

可是,如果早在乌孙的时候,他便以那枚羽毛挂饰向她许下了神圣的承诺,那么她会不会,误会了他什么,轻率地逃离了,于是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些什么?

最近,她越来越无法控制地,这么想着。

总觉得,有很多很多想要问他的事情仍憋在心里,想要向他求解……

希罗靡见司徒槿呢喃完那一句便独自陷入了沉思,神情幽怨,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您如此坚持,我也不便多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不假,我虽想也来穿针引线一次,可你们之间的问题,恐怕还得要你们自己去想通,去解决。”

司徒槿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吭声,眼中,却逐渐地溢满了闪亮的泪。

远处,开始见到翻滚的尘土,近了,便看得清楚,是一队身着楼兰军服的军队——看来,是楼兰来接司徒槿的人到了。

“平日,我留在自己的领土之内,很少会去赤谷城。不过……”希罗靡徐徐地道,“我衷心希望,下一次当我们再见的时候,您的心结已经打开了。届时,我们可以再煮酒畅谈直至天明,就跟这几天来所做的一样。”

司徒槿并不去望着那一队逐渐接近的楼兰军士,继续低着头,不知望着地上的哪里。她的脸上有闪亮的东西坠入沙土,声音中含着隐忍的哭腔。

“……谢谢你,希罗。”

“槿儿,可把你等来了。”

蓝迪在楼兰城的城门口,张开双臂欢迎司徒槿,将她直接抱了个满怀。

司徒槿下意识地马上推开了他,点窘地顾盼着两旁都已经直了眼睛的人们,小声嘀咕道:“蓝迪,大家都看着呢,别这样……多不像话。”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她的身份可不是安泰公主,而是一个身份莫名的女子。所以事实上,“安泰公主”和楼兰王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就算西域民风朴实豪放,蓝迪这样热情地对待一个王妃,会让别人觉得九雷落天的。

“有什么关系?”蓝迪对司徒槿使了个眼色,“我们一见如故,也可传为佳话啊。”

“你啊……”司徒槿拗他不过,“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恭喜你,蓝迪,我听说你要跟铃音大婚的消息,实在是打心里为你高兴。”

蓝迪笑呵呵地道:“我们进城再聊吧……实话说,你这么一来观礼啊,我可真的七上八下起来了。说不准到了明日,我竟会突然后悔了呢。”

司徒槿的面上不由得再爬上了两朵尴尬的红晕,再一次小声抗议道:“蓝迪!别再拿我开心了。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国体事大,经不起这种玩笑。”

蓝迪狡黠地一笑:“我就偏偏想对你使坏呢。将我这楼兰打掉了半边江山,又将我跟民众困在城中长达两个月……竟然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而已,真是叫人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司徒槿知道蓝迪含沙射影,指控星夜靡半年前入侵楼兰的劣迹,当下也只得勉强地笑了,转移了话题道:“铃音呢?我待会儿可以见到她吗?”

“她忙着准备大婚的事情,不过晚上该能去见上你一面,”蓝迪并不叫她下不来台,又再俏皮地挤了挤眼,“她也很想尽快见到你的。”

“那么,碧辉皇嫂呢?我听说她老人家一时动心,也要来观礼。”司徒槿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

蓝迪一听金壁辉的名字,脸上倒是挂下来一大半。

“‘她老人家’明日才会到,住所就安排你下榻的公馆附近,你们姑嫂俩这一会,可真的可以好好叙叙旧了。”

虽然蓝迪说铃音当天晚上就应该能空得下来,但其实,司徒槿直到第二日的傍晚,才见到铃音。

不过,司徒槿也一直没闲着。从乌孙带来的礼物名目繁多,她一到步就跟若娴两个人凑着对儿打点所有的礼物,一直忙了一天一夜才歇下来。

铃音来的那会儿,司徒槿才刚刚喝完一盏茶,看着若娴将最后一条细则勾上,宣告整理工作的结束。她听侍女禀报说铃音来了,忙起身到门口迎接,果然见一身清爽打扮的铃音越过花园款款来到跟前。

铃音身穿楼兰传统的紧身花边裙,全身上下一点儿钗环都没有佩戴,只简单地将麻花辫子在脑后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一根红绳固定而已,完全看不出来是过两天就要披上嫁衣成为楼兰王妃的尊贵人儿。只是,她天生丽质倾尽众生,即使是这样简单的装束,依然艳丽逼人,如山水墨画中一点灿烂的娇红。

司徒槿只觉得她比三年前更为英姿勃发,而女子的妖娆又更投入骨子里去了,不禁笑了迎上前去,道:“怎么这会子才来?我可听蓝迪的吩咐,从昨儿等到今日了。”

“抱歉,槿儿,我昨日实在无法抽身,只好今日才来拜会。”

铃音却比蓝迪显得更为沉稳,跟司徒槿礼数分明地互相见过,分主宾在席上坐下。只是,她自见到司徒槿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打量着司徒槿的全身上下,一圈又一圈,直至连司徒槿自己都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起来。

若娴及其他侍奉的奴婢们,很快便将茶和果品献了上来。

铃音边品茶,边笑着看眼前堆积如山的礼品道:“想不到乌孙如此大礼,真是受宠若惊哪。这一定是槿儿你亲自费心打点出来的吧?铃音在此先谢过了。”

“其实这也算不得些什么,都是昆莫大人的一番心意,我只是代为传达,将东西送到这里来了而已。”司徒槿笑眯眯地,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

两人对视一笑,这才简单地聊了国事家事。两旁的侍女被请了出去,彼此说话也更自在了些。

司徒槿提到自己和星夜靡要整顿丝绸之路的想法,铃音当即表示赞同,并且承诺将在大婚之后,尽快与蓝迪和楼兰各部首领商谈此时,再给乌孙一个合理的答复。之后,两人又就乌孙和楼兰边境的一些敏感的话题,稍稍交流了下,都算有个令人满意的结语。

天色渐晚,因为晚上还有迎接祁胤皇后大驾光临的宴会,铃音和司徒槿都必须要各自准备出席的妆容,所以铃音便起身告辞了。

临至门前,铃音却突然又回转身来,凑着司徒槿的耳旁道:“槿儿,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点骇人听闻,可若是不说,怕蓝迪过后会责怪我不够义气。你最近有没有跟一些看起来很邪门的人打交道,又或者,在你的周围,有没有一些不干净的诡异事情发生?”

司徒槿一怔:“什么不洁之气?铃音,怎么了?”

她虽然知道铃音武功盖世,箭术如神,但从来不曾听说过她会这种奇门八卦之类的东西,这样突然听她讲起,竟是大吃一惊。

铃音继续压低了声音道:“不瞒你说,你的身上,还有你身边的人身上,都有一股阴寒之气——这是邪气,是不祥的东西身上沾染来的。这股邪气的来源我还没能辨得清楚,可从这种气息上判断,是很可怕的东西,保不准会出人命的。”

司徒槿立即想起来之前在赤谷城的内城之中,那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来。

但是,这种事情告诉一个他国的准王妃,未免来得有点轻率,而且铃音这问话本身来得诡异,竟有点套话之嫌,于是她只是含糊地应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莫非,我的身边竟然有人玩弄邪术不成?”

“若只是旁门左道倒也罢了,”铃音道,“只怕是多年养得的蛊虫,那就败坏风水,害人性命了。槿儿,你好生回想一下,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司徒槿哪里还用去想,急急地摇了摇头,道:“我若是想起来了,一定跟你说。”

铃音见状,突地冷笑了一声,道:“我是好心,你别把它成恶意就行。这件事,你自己想好了再来寻我罢。”

说完,面上已经冷了半边,起身就走。

司徒槿也不便挽留,只多说了两句客套话,便将铃音送了出去。

她一个人站在阴凉的大厅门前,想起过去一段时间赤谷城内城里面那些神秘的命案,还有那些关于蛊虫的流言,那些女人所谓的被蛇咬到的症状,心里就一阵寒似一阵。

蛊虫……?铃音突然提起来这个,可真是叫人在意。

难不成,真的是那种恶心又可怕的东西吗?如今在赤谷城的内城中,肆虐着的神秘杀手……

晚上,宴席上,司徒槿果然看到了打扮隆重的金壁辉。

她依旧是红衣披身,一身黄金色的凤凰珠玉,手上的和田玉镯熠熠生辉,见了司徒槿,便含笑地点头。

司徒槿自然不敢怠慢,往皇嫂面前来请了安。

“槿儿,看你越来越漂亮了,乌孙王果然待你不薄嘛——独宠后宫,都已经传到祁胤来了。”金壁辉不改一贯以来贫嘴的毛病,多喝了两杯,便凑近了司徒槿,笑嘻嘻地道。

司徒槿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仗着祁胤的面子,多得了几分好脸色看罢了。后宫之中佳丽如云,世上又没几个能象皇兄这样专情如一的人……试问,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得到什么独宠呢?”

一句话戳到了金壁辉的痛处,顿时叫她面上揶揄的表情退了大半。

她终于收敛了些,陪笑道:“皇上和太后都很挂念你,这一趟你是突然决定来的,大家都来不及准备些什么,但我还是带了些东西给你——有太后的,也有皇上的,也有别处的……虽然不多,但都是你会喜欢的玩意儿。这几日,我们姑嫂寻个时间好好聊聊,顺便的我将东西给你,你好带了回乌孙去。”

“谢谢皇嫂厚爱。”

司徒槿听到亲人的消息,不知怎么的也不觉得很高兴,只是客套地应了句,与金壁辉约了见面的时间而已。

大婚前后各国的使者交汇一堂,正是各式外交礼节,游说商谈的大好良机。正如之前与铃音的匆匆一面,其实早已聊过数个重大的问题一样,司徒槿还需要继续会见其他国家来访的使者,金壁辉其实也是一样的。因为祁胤和乌孙都是大国,姑嫂两个人的时间表都早已排得满满,如今再一商量起来,才发现要一直到大婚以后,才能排得出时间来,不觉都哑然笑了。

再喝了两杯,蓝迪却寻到司徒槿的席前,招了手要她出去说话。

司徒槿随他刚出去外面回廊的边上,便突然被他伸了手,从脸一直摸到肩膀,不由得大吃一惊,往后挣脱了嗔道:“你这是做什么?”

蓝迪的面上却并无半点戏谑之色,凝重地蹙了俊眉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有没有觉得平日里会头晕,气闷,没有食欲,甚至疲劳易困?”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司徒槿不禁又好笑又好气,“没有食欲,疲劳易困——当我是怀了孕的女人么?我很好,也没有身孕,一点点不舒服都没有,除了这两日的确是有点奔波了,不过多休息两日,就能缓得过来的。”

“你没有身孕当然是最好——不然就更麻烦了……哎呀,你当然是没有身孕,星夜靡才会允许你来的……不对,问题不在这里,”蓝迪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槿儿,我听铃音说了,你和乌孙来的所有人,身上都沾染了不祥的瘴气,很可能是蛊虫,又或者是身中蛊毒之人在附近出没的缘故,甚至你们当中就可能有人是蛊主或者中毒之人。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很担心你的安危,不如你今日就随我到铃音的地方,让她为你彻底地驱一次邪?”

司徒槿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也来跟我说这个事?我都说了我没什么事了……干嘛你跟铃音都显得大惊小怪的?”

“蓝迪,我都说过你不必管她了。她本来就不信,你何必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照我说,除非让她亲自见到蛊虫了,否则她是不可能相信的。只是到那时,便一切都已经晚了。”铃音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身后,翘起了手臂倚在旁边的大石柱边上。

司徒槿初见铃音还吓一跳,又听她说话竟这么不客气,不觉柳眉倒竖地道:“谁说我没有见过蛊虫?我不只是见过,而且我还在它的毒牙下活下来了。蛊虫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条蛇一样的东西么?只要砍掉脑袋,踩成碎片,一样会形迹俱灭的。”

铃音的眼中一闪,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最近吗?”

司徒槿一怔,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说,那个时候的瘴气,会一直持续到现在吗?恐怕不会吧?”

铃音和蓝迪彼此对视了一眼。

“蛊虫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消灭的东西,它很有可能只是转换了形迹,潜伏在某处了而已,一旦时机成熟了,它仍会继续出来作乱的,”铃音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你说你见过那只蛊虫,那么你可见到它的蛊主了?蛊主只要仍生存在世上,蛊虫就不会消失,蛊虫一旦被硬性除掉,蛊主也不可能独存于世。”

“这……”司徒槿自然而然地想起左夫人的死来,“她应该是死了吧。就在虫子死去之后不久,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当时在星夜靡的怀里哭得几乎要死过去,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的零碎事情,光是高兴自己捡回来了一条命,就已经够了。

铃音略一思索,便道:“槿儿,虽然你说蛊虫是已经被消灭了,但是如今你的身上有瘴气,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你不介意借一步说话,我会告诉你更多的事情,以及……为什么我这么在意这件事。”

司徒槿不觉怔了的看着铃音严肃的表情,又求助般地望向蓝迪。

此时,她真的有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好。照理说她该是可以相信这两个人的,因为彼此一起经历的也不算少了,两国联盟的关系也健康稳定,然而如今她身为乌孙的王妃,蓝迪之前那句含沙射影的话依然记忆犹新,她不得不防备着。

“槿儿,我绝不会害你的,你应该最清楚……”蓝迪将自己的左手亮给司徒槿看,“相信我。”

司徒槿望着他手上那一环亮闪闪的银色,自然回想起许久之前发生的很多很多事情来。

终于,她轻轻地颔了首。

“好,我跟你们走。”

静谧的屋内,一种特殊的茗香充盈着,荡漾着,令人的精神无意识见松弛下来。

司徒槿讶异地四下望着。

旁边一个个药柜上无数的小瓶子和小标签,简直叫她望花了眼。她本以为铃音的房间若不是像她司徒槿那样充满着女儿情调,就是有点男子武将般的干净整洁的,结果两者都不是,竟然是像个大夫一样,到处是药罐子和药香的味道。

当然,铃音的那些奇门怪道的工具,才真正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比起她神偷师傅的那些玩意儿还要诡异得多,一会儿从她的耳朵探进去检查个什么,一会儿,又硬给她手指头扎个洞,硬挤出一滴血来做什么检查。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蓝迪,司徒槿的打死也不会让别人这么摆弄自己的。

铃音在旁边弄了好久,才回来蓝迪和司徒槿的跟前坐下,舒口气对蓝迪道:“你可以放心了,她并没有中蛊毒。看来,这蛊虫不太象是宫内的妃子托人养了来争宠的。”

蓝迪也跟着郁了口气,道:“那么,有什么别的线索吗?真的是你们的独门毒蛊?”

司徒槿听了这话,下意识地重复道:“什么?独门毒蛊?”

铃音静默地看着司徒槿,顿了顿才颔首答道:“说来话长。我出身于一个代代相传的巫女氏族,这个氏族精通各种奇门遁术,包括下蛊诅咒等等,是西域中名气很大的一个分支。氏族本身无形无迹,成员各自隐没在世间的各个角落,真正的身份彼此互不通告,知识和技术则稳定地按照血缘流传下来,传女不传男。我所知的,是由我的母亲传下来给我的。而正巧,你身上这种蛊虫的毒性看来,毫无疑问,这是出自我族人之手的毒蛊。”

司徒槿不由得睁大了黑白分明的水眸:“你……你是巫女?”

传说中,可以将人诅咒致死,会养育无数毒虫恶兽,危害人间的巫女氏族……司徒槿不是完全没有听闻过。甚至,西域的人们都将巫女视为罪大恶极的人群,不管是哪里发现了,都必将杀而诛之的。

司徒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眼前竟然就坐着一位真正的巫女,而且这一位巫女,还是她心中认为绝不可能与这些邪恶的东西打上交道,心明如镜的铃音。甚至,再过几日,铃音就会成为楼兰的王妃,母仪天下。

一时,她的惊愕全部写在脸上。

铃音见了,无奈地一笑:“我又不是自己要生为巫女的。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被母亲交了一大堆,不学好,就不给饭吃。到长大了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也已经再也逃不了这个宿命了。”

“可是……以后,莫非你还要将这些东西,继续传给你的子女吗?”司徒槿不觉追问道。

这似乎是问得有点多了,铃音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司徒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噤声不再往下问了。

“铃音,有没有什么解毒的方法,又或者驱除蛊虫的办法?”蓝迪在旁问道,“虽然槿儿如今尚好,但蛊虫未除,保不准什么时候,事情就会临到她的头上。”

铃音道:“如今连蛊虫或者蛊主的影子都没见到,谈解毒或者驱除都只是天方夜谭。但是若要暂时保住槿儿的平安,法子却是有的。”

她起身往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个小小的木盒回来,推到司徒槿的跟前道:“通常来说,蛊虫本身是剧毒的,不要说被它咬到或者直接触摸到它,就算是它爬过的地方,也一样很危险,可是只要你日日贴身带着这个东西,瘴气也好,蛊虫也好,都无法毒害你了——但你必须贴身带着,稍离远了身子都不行。”

司徒槿半信半疑地将那盒子打开,往里一看,却忍不住“咦”地叫了一声,道:“这不是我当年戴过的那块祖母绿吗?”

可不是,晶莹剔透的色泽,一见难忘的形状和尺寸,司徒槿自问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巧的事,可以让她再见到另一枚完全相同的稀世珍宝了。

“不错。当年我们在赤谷城为你锉掉那个项圈的时候,你只叫我拿去扔掉就算,可我觉得这么稀罕的辟邪宝物扔了可惜,就自己藏着带回来了。”铃音笑着解释道。

司徒槿眨巴眨巴眼睛,倒也不觉得铃音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是自己不要了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玩意儿居然还能辟邪用?

她拿起了那个已经重新穿上链子的挂坠问道:“这个祖母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莫非我带着它,蛊虫就不敢靠近我了?”

铃音摇摇头道:“不是的,这个东西只能避蛊毒。也就是说,你戴上了它,就不会被瘴气和蛊毒侵身。但蛊虫本身一旦有了形迹,就不只是靠毒来害人,养得大了,甚至可以直接吞噬整个人……虽然这是可能性很小的事情,但你终究是需要防备着点儿。”

司徒槿不觉想起以前那只巨大的蛊虫来,登时汗毛倒竖,连脸色都白了。

可是……

她猛然觉得有点不对,抬起了头道:“铃音,也就是说,上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因为佩戴着这个祖母绿,所以身上并没有瘴气的痕迹咯?”

“没有,完全没有……”铃音道,“当然,也不可能有。”

司徒槿不觉睁大了眼眸,沉默了。

既然触碰了之前的那只蛊虫,在她司徒槿身上留下瘴气的可能性为零,那也就是说,如今在赤谷城内作乱的着,令她沾上瘴气的东西,九成九也是一只蛊虫了。

而当年杀死蛊虫的星夜靡,他的身上不知有没有也带着辟邪的东西?他跟她一样触摸了那只蛊虫,还杀死了那只蛊虫,他也没事吗?

纷繁的思绪在脑海中乱舞着,司徒槿禁不住拧紧了胸前的一片衣衫,连额角都渗出了紧张的汗滴。

“槿儿,我实话跟你说,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你身上的这份瘴气,”铃音凝了眉,沉声说道,“我们的族人,向来只会放一种蛊,但这种蛊就是所有已知的蛊当中,最厉害的蛊王。也就是说,不管如今这个蛊养得多大了,将来一定是为害不浅的东西,甚至可能反过来啃噬蛊主,变作无人可管的邪物。这种巫术在族内本来是已经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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