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师兄,该做功课去了!”
一声大喊,声音甜美,却是震耳欲聋,一下便将李幽篁从梦里惊醒了,睁开双眼,却见天还蒙蒙亮,一把抓过自己的外衣穿在了身上,便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从边上传来。
“小师妹,早安。你都已经开始修道好一段时间了,还是精神百倍啊。”李幽篁打了一个哈欠,却见田灵儿穿着一身红衣,捂着嘴偷笑,“不管多少次,师兄刚睡醒时迷迷糊糊的样子看着还真是有趣。”
“是是是。”李幽篁有气无力地回答着,从房间的角落里拾起一把破旧的柴刀,扛在肩上,转头看向田灵儿,“走吧。”
“是,师兄!”
于是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房门,伴着晨曦时分的雾气,一路走走向后山。
田灵儿几个月前刚刚开始修道,便每日早上同李幽篁一起进山做功课。她天资聪颖,也是青云门的早慧儿童之一,年纪比李幽篁小了差不多一岁,是李幽篁被田不易带回大竹峰那年,苏茹刚刚怀上的。两人年级仿佛,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是很不错。况且李幽篁性格懒散,也不会摆什么师兄架子,在田灵儿看来,比其他几位老气横秋的师兄倒是好多了。
两人在那山间小道上走着,不一会,大黄也从后面追了上来,这天田不易养的大黄狗身手却是比两人来得敏捷,一路蹦蹦跳跳,在路旁林间钻进钻出,好不快活。
不多时,两人一狗就来到了黑竹林外,李幽篁也不多言,提起柴刀,径直走到黑竹林深处一株大竹面前,屈腿侧腰,凝滞了片刻后,陡然发劲,整个人跃到半空之中,一柄柴刀疾速劈向黑竹,只是在即将砍中之时,持刀的手臂却已变得松软无力,只随着刀势摆动,便如中原一些侠士使链子刀时连在刀身上的那根铁链一般,这般砍法比普通砍竹费劲许多,却是李幽篁为了避开柴刀砍上黑竹时的反震之力而摸索出来的。
疾速挥动的刀不断碰撞着黑竹,林中顿时荡起了阵阵富有节奏的美妙的声响,仅仅过了小半个时辰,一节黑竹便轰然倒地。李幽篁提刀而立,已是流了一身的汗,气息也是略带急促。一阵山风拂过,吹得李幽篁一身清凉,精神也更清醒了一些。山间的雾气开始消散,露出了其后青翠的竹林,黑竹的枝叶随着山风摇摆,连成一片沙沙声,更显出了大竹峰后山的寂静。
“又拖上了几个月,也是差不多了。”听着山风的声音,李幽篁悄声自语道。此时离田不易传授他太极玄清道第二层的法诀,已是过去了近十个月,他的功法修炼得越发纯熟,但是修为上却并无太大进境。
于是在饭间,李幽篁便将自己已经修成了太极玄清道第二层的消息告诉了田不易。这一下弄得田不易又惊又喜,只是他向来好面子,只是稍露了一下形迹,便又板起了脸,教训李幽篁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说他天资聪颖,若不勤加修炼却是大大浪费云云,听得众弟子心里不断偷笑。
随后,田不易便亲自将太极玄清道的第三层法诀——元气教给了李幽篁,并叮嘱,太极玄清道的修炼法门已经大致传授完毕,今后自行修炼定要加倍刻苦,不可随意懈怠。
如此一来,李幽篁却是隐约觉得心头少了一层担忧,对于修道的信心也是一下大增,吃过早餐后,他便回到房中开始了修炼,但是刚一上手便察觉到这第三层心法在难度上要远胜过前两层。元气,乃是天地未辟时冥冥性存之气,一气含天地人三道,居中为正,是万法万物生化之基。
修习到了这一层已无方法正误之分,只是重在一个“悟”字,悟到了便是一跃而上,直达驱物之境,从此打下修炼仙道的坚实基础,诸般法宝任凭你驱使,甚至做到移山填海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若是资质稍差,悟不到,那么任你耗费一生也无甚用处,修真之道,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李幽篁的资质,自然是要归到上乘的,自幼在青云长大,那平日略显迟缓的性格倒不是因为世故,更不是对周边一切毫不在乎的冷淡,只是他心思纯净,一心一意地做着手头上的事,不悲过去,不忧未来,事情做不到圆满不会一心想着补救,更不会对不可行之事过于强求。
所以虽然元气的修炼一时没有进展,他也没有因此感到丧气,只是每天按时吃饭、喝水、修炼、做功课,或是偶尔同诸位师兄胡闹,陪着小师妹田灵儿玩耍,日子一天天下去,转眼又过去了大约两年,便是连田灵儿也已经炼到了太极玄清道第四层的驱物之境,苏茹欢天喜地地将她的琥珀朱绫传给了女儿,偏偏一直受着众人看好的李幽篁那边却是仍旧没有什么消息,就连田不易也免不了暗中叹息。两年里,因为始终做着功课的缘故,李幽篁身子也渐渐长大,便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郎,但是整个人却突然地越来越嗜睡了,而且总是迷迷糊糊地走在路上,还像大黄伸着鼻子在空气中嗅着,六师兄杜必书有一次见了觉得有趣,就拿着食物出来喂他,结果差点被咬掉了手指头,田灵儿记住了这件事,时常拿来取笑两人。
不过好笑的事还不止这些,李幽篁甚至在几个月前砍竹生涯将近结束的时候,在前来验收的宋大仁等人面前睡了好半天,任凭怎么叫都叫不醒,正当他们束手无策,准备去找田不易的时候却又突然惊醒,慌慌忙忙去砍黑竹,结果在时辰将近结束的时候勉强交上了两支。田不易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差点气了个半死。
不过唯一没有改变的可就算是李幽篁那好得要命的运气了,大竹峰一脉一直以来因为弟子不争气,弄得师傅师娘没面子,苏茹更是动不动就会考察弟子的修为,亲自加以“指导”。众人总是因此叫苦,而按着常理说,本来让众人抱有期待却突然卡了修为的李幽篁应是首当其冲,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每次他都会因为各种原因逃过苏茹的蹂躏,当众人面对着师娘惨叫连连的时候,他总是不在场。所以其实谁也不清楚李幽篁到底修为几何,但他自己没说,总当是在太极玄清道第三层第四层之间挣扎着。
道法玄虚,又有谁说得清,那天资好坏,修为快慢,却又有谁,能给出一个定论?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纵然昔日是天禀异赋,一朝陨落的却又有多少?并非每一个天才都能成才,就如那万般变幻的云朵,并不是每一片都会化作雨水。而归根结底去看,那所谓的天才却又到底是什么?
“小师弟,这边有西红柿,要不要尝一个?”一日,六师兄杜必书在厨房里忙完之后,拿着一盘刚洗好的西红柿,对着那打着惺忪睡眼望天的李幽篁问道。
“嗯,谢谢师兄。”李幽篁点了点头,对着杜必书一招手,原本盛在盘中的一只西红柿兀自飞来。李幽篁将西红柿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一口,鲜红的汁液流出,顺着皮滑下,滴到了他的衣服上,李幽篁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杜必书,想要一块布来擦擦,却见杜必书举着盘子,惊讶地张着嘴,一时间感到奇怪,刚要询问,却见杜必书一脸兴奋地冲上来抓住自己,大声问道:“驱物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