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新年新气象,万事自求大吉大利。
然而,流年不利,瘟神上门,这喜迎新春的爆竹还刚放没多久,便有仇敌杀上山来了。
苏菏泽头一次经历如此场面,心下虽是紧张,却急忙赶往派中与诸位同门汇合。
一路上不时可见醉态朦胧的同门,茫然四顾,嘴里嘟哝着又怎么了?好在有好心人为之解惑,苏菏泽急急解释:“有仇家杀来了!”
回答的多半是一声“额”,抑或是一阵怪笑:“我只道我喝高了,没想到你小子比我喝得还高,咱九华派在江湖上行正有端,哪里会有什么仇敌。”
眼见所遇之人冥顽不灵,苏菏泽又急又气,一时也无好性子去与之夹缠不清,纵步急往山门方向。
转过廊角,忽见王大勇走将出来,右手拿着平日练功所用的铁棍,左手居然还拿着一本书册,一脸不快的说道:“不知道哪里的毛贼,居然抢到祖宗头上来了。”
先前听那来人啸声激荡如雷,显然是内力纯正的江湖高手,哪里会是寻常山贼盗匪可比。苏菏泽哭笑不得,也无时间前去计较,当下与他一道而行。
距离越近,越是能听得清杀喊声不绝,其中不时夹杂一些怵然惨叫,落入耳中颇觉熟悉,却不知又是哪位同门不幸受伤遇害。
苏菏泽王大勇被那些惨叫声惊得面色发白,互望一眼,心下俱是惶惶不安。
看来来敌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心狠手辣之辈,逮着人便是砍杀,根本没有留活口的意思。
“哎哟……”苏菏泽正忙赶路,忽见王大勇蹲地抱肚叫疼,神色更是苍白,想是除夕大鱼大肉之下,油腻过多吃坏了肚子。
“苏师兄,你且先去支援师兄弟,我暂时是有心无力啊。”那王大勇说罢,一溜烟便往后院窜去。
转眼便又形影只单,听着那前边不断传来的不似人间之音的惨叫凄厉,初逢此遭,苏菏泽心内也自非常害怕,却又不屑躲藏,当即鼓起勇气强自而行。
“来者是谁?我九华派一向与世无争,不知诸位为何犯我九华,杀我子弟?”只听前院一声长啸,声音之中,满是愤慨,却是蒋木虎之声。
家有一老,有如一宝,九华有三老,且俱是武功高强之辈。闻得此声,苏菏泽彷如吃下一颗定心丸般,加快脚步,只想前面大战正起,好抢先赶去一睹师傅师伯们的风采高招。
师伯蒋木虎平日难见其人,师傅林清酒终日饮酒,自娱自乐;师叔方吴楚却三天两头不呆在山上,只在外面的赌场混,且还振振有词的美名为:为改善本派生活吃食条件,老夫且下山去做些活计。
三老不务正业,只管收徒不管教徒。这教徒习武的重任苦差事理所当然便落到三老各自门下的大弟子身上,只是蛟终不是龙,所教剑法自然难免大打折扣。
苏菏泽一想有机会亲睹师傅舞剑,惶恐骇然之心尽去,脚下步伐不由自主间加快,却听前头又有声音传来。
“无冤无仇,便不能杀人了么!”回答的是一声阴彻彻的冷笑,犹如暗夜鬼啼,尖利划耳,使人心中生寒。
穿过一道弄堂,便已然到得前院,只见大火燃烧中,二十余位同门师兄弟正拱卫九华三老,正与着十余位黑衣人对峙。
那些黑衣人或是提刀拿剑,抑或赤手空拳,多是好整以暇,神色不善。而反观已方,众多同门多半有伤在身,血染衣衫,盛怒之中却又有着几丝惊慌之意。
此情此景,苏菏泽只觉头脑轰得热血上涌,一时什么念头都抛往九霄云外了,提着铁棍小心戒备,加入到师兄弟阵中。
“九华派便是只有这些手段了么?”一位黑衣老者看着苏菏泽手中的铁棍,不禁大笑,“遥想二十年前,蒋木龙仅凭一套栖霞剑法,便能与刚候一较长短,不想时至今日,九华尽是一些不入流之人。”
一位年轻妖冶的青年寒声接道:“刘坛主此言差矣,以在下区区之见,栖霞剑法这等烂剑破法岂能与当今天下第一高手的震山河神功相提并论。”
那刘坛主想是对此人颇为忌惮,两人年岁相差甚大,却是平辈论交。只听那刘坛主颔首笑道:“刚候横天绝地,武道更是到达天人之境,生平未尝一败,莫论当今,纵然是算上古往豪杰,只怕也难有人物企及。”
苏菏泽见那二人对那所谓“刚候”如此推崇备至,心下一时大奇,暗道:“不知那刚候又是何等绝世人物?”
“诸位究竟是何方神圣?与我九华,有何冤仇?”却见林清酒敛眉沉声问道。
大凡江湖门派相争,若不是累世冤仇,便为地盘利益。但九华牌僻居皖南,一向无心发展势力,林清酒实在想不出这来敌汹汹,所为何故?
那刘坛主淡淡说道:“听说九华山上个月出了一阵大气象?”
苏菏泽听得奇怪,这一月九华山日出月落,平日不是寒风凛冽,即是雪花飘飘,难得有几日好晴,却不知何来所谓的大气象?
眼见对方大祸临头,仍不自知症状所在,那刘坛主身旁的黑衣妖冶青年呵喝冷笑,说道:“真是人老健忘,眼老昏花,难怪四灵即便是在眼前,也被他人收作徒儿了。”
终于说道正点子上,亏得对方提醒,九华派众人才想起上月十二月初一收徒之日的所见所闻。
异象突现,麒麟动世。麒麟身为四灵之一,自为祥瑞吉兆,寻常百姓相见,定是满心欢喜,忙不迭的烧香拜神。
然而,此时九华三老却是相互望了一眼,神色灰然,似乎这麒麟现身九华,是什么从天而降的大灾大难。
“你们是帝京中的人?”蒋木虎喉间涩然,似乎气流不畅所致,“那少年不是我派中人,更与我九华无一丝牵连。”却见对面众黑衣冷冷长立,蓄势待发,似乎是对这所谓的解释毫无兴趣。
心内更是惶乱,正欲接下来在长篇累牍的解释一番,却被身旁林清酒出手拦住了。“晚了。”只听这个平日嗜酒如命,没少与自己争吵的酒鬼师弟居然在淡淡苦笑,似乎是已然认命。
那方吴楚本已提气运劲的身姿,也渐渐松懈下来,而周围入派已久的九华子弟仿佛也知悉状况,神色败然。
一时之间,九华一派,在面对这十余名来犯之敌,却在片刻间斗志全失。
苏菏泽入门才方一月,自不明所以,不知为甚来人一提十二月初一那陆书明身后的麒麟异象,众位师傅师伯、师兄师弟会是如此惨然,如丧考妣的模样。当下见身旁之人乃是大师兄田高峰,不禁小声询问。
谁知平日里老成持重,神容威严的大师兄亦是苦笑连连,面目难看的应道:“四灵四凶,四灵四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