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是血色的,一片空旷的蛮荒平原上,月华撒下,昏暗中一股肃杀的氛围弥漫在四周。
就连本该昼伏夜出的野兽也一反常态的静静蛰伏着没有出外活动,显然动物的本能让它们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呼呼!”
几声粗重的喘息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此地的静谧。
伴随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从远处蹒跚着奔跑而来。
“小云,快逃,今天晚上是唯一的机会!夜色是天然的保护色,只要你能躲过这些该死的杂碎,报仇有的是机会!”
“呼呼!我给你垫后。”
说话的是高个子,他扯着破风箱般的嗓子,近乎于吼着着对少年说道。
月华照在照在他脸上,一道疤痕从眼角划下,皮肉外翻,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脸,狰狞宛若地狱恶鬼。
“一起走,铁叔!”叫做郑云的少年此刻满脸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面目,只能隐约看出有十四五岁。他目光平静的看着大汉,声音平和却坚定。
铁叔叹了口气,道:“小云,我中了精甲营的化劲散,内劲渐渐消融,一身蛮徒后期实力现在十不存五,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咬了咬牙,铁叔朝后方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道:“那帮杂碎里有一个蛮士初期的家伙,绝对不是我们两个能够干掉的,况且他们还有寻灵犬这种难缠的畜生在!”
郑云沉默,虽然蛮徒后期与蛮士之间仿佛只隔了层纸,可是只要这层纸没有捅破,那么这之间就是犹如天堑,不可超越。
铁叔曾经是蛮士中期的实力,关进罪人营后蛮种被灭,只留下蛮徒后期的实力,可即便如此,罪人营里的那几个最强的家伙合起来也不是铁叔的对手,由此可见蛮士对蛮徒而言就是完全的碾压。
郑云明白,铁叔说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
“呸!妈。的,这帮杂碎追上来了,快走!”没有给郑云思考的时间,远处几道如同冥火般的光团便突然出现在郑云眼中。
寻灵犬!
郑云眼中杀意一闪,急忙跟上了铁叔脚步。
二人刚刚跑出百米,一丝危险如同风中寒刃切割皮肤,二人好像商量好了似得猛的一个转身倒退两米,紧接着原来立身的地方便被两根长箭射出拳头大的孔洞。
并且伴随着淡淡白芒,洞口焦黑。
郑云与铁叔对视一眼,蛮元!蛮士!
“呵呵!不愧是罪人营里公认的老少二人组,被我的精甲营追杀了两天两夜,还有如此惊人的反应力!”
一个全身黑甲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甲片摩擦宛若刀剑相击。
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可是在场的精甲兵却无人敢小觑他,因为他是精甲统领。
郑云看到这位精甲统领之后,心头也是慢慢沉了下来。
蛮士初期强者!
蛮徒修蛮劲,激发自身潜力。蛮士点燃蛮种,化劲为元,冲击穴位,激发人体宝藏。
尽管这个精甲统领显然刚刚突破没多久,但大境界上的差距是人数没法弥补的。这在于量与质的差距。
况且,两个人对十几个精甲卫,人数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
铁叔没有多说什么,生死在即一切都是废话。
他看着郑云说道:“逃,我垫后!”
还是一样的话,现在却带着铁血决然的味道。
铁叔狠狠的握了一下郑云的手,不等回答,便大吼一声冲向精甲兵。
郑云沉默,眼睛充血显得有些狰狞,转身朝着一众精甲兵冲去。
“你!小云,不要意气用事!”铁叔眼睛都红了,他没想到郑云竟然跟了过来。
“铁叔,我郑云虽然对敌人杀伐果断,但铁叔,没有你我不可能活到现在,所以一起战斗吧!”
“不行!只有我拦住他们,你才能离开!离开,或者我死!”铁叔红着眼,一把匕首此刻抵在脖子上,寒光闪闪。
“铁叔,你!”
“我会为你报仇的!”
郑云深深地看了铁叔一眼,没有坚持,而是转身融入暗夜,极限奔跑,不去顾及后方的战斗。
铁叔看着郑云远去,眸子中闪过一丝温和,那是长辈看晚辈的目光。
云儿,当年答应你爹的说要保护你,我只能做到这了!
能不能逃出这个天杀的地方,只能靠你自己了!
“哈哈!精甲营的杂碎门,摸干净脖子等你铁爷来宰吧!”铁叔一声豪迈大笑,举刀相迎。
郑云奔跑着,听到这句大喊,心里却更加的云海翻腾了,永远冷静的眸子此刻却被泪水模糊。
郑云七岁被关进罪人营,在里面每天为了生存,尔虞我诈,从被人欺辱、追杀到欺辱别人追杀别人前后只用了三天。
除了他超出同龄人的冷静和适应能力,全凭后面这位铁叔,铁叔是被他父亲救过性命的,在罪人营如果没有他的照顾,自己只怕已经成了一堆白骨。
郑云对铁叔是有真感情的,可是罪人营这个最赤裸裸的地方也教会了他最简单直接的生存技能。
利用一切手段留住自己想要的,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这是铁叔教给他的。
当事不可为,毫不犹豫,果断放手!
这也是铁叔交给他的。
奔跑途中,郑云不顾快要奔溃的身体,从怀中抽出三根银针,快速在自己颈部扎下,肌肉鼓起,经脉狰狞,顿时本来疲软的身体又重新获取了活力。这是激发自身潜力的方法,短时间内爆发出超越本来的实力,但过后不仅萎靡不振,而且会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
性命悠关的时刻,郑云没有功夫在意这些。
郑云咬牙,腿部猛一发力,速度顿时快了三层,身后的喊杀声只能隐约听见。
但这并不能给郑云带来一丝的安全感,铁叔虽然也像自己一样用银针激发了自身潜能,短时间内达到了蛮徒巅峰的水准,但是敌人太多。
铁叔不可能坚持太多时间,况且还有一个蛮士初期的恐怖家伙在身后,郑云明白蛮士强者的恐怖,那绝对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蛮士后期可以对付的了的!
逃!
郑云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在茫茫荒芜中奔袭着,心脏以平时十倍的频率跳动,超负荷的运输大量的鲜血,为高速奔跑的身体提供动能。
郑云感觉胸口剧痛,这是心脏快到了极限,要破裂的征兆。
“就算激发了自身潜能你也逃不掉的,我的云少爷!”
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让郑云快要奔溃的脑子陡然间变得清醒。
那个蛮士初期强者,在百米开外。
瞬间,郑云便判断出了那个精甲统领的大概位置。
“你是我郑家家仆!”郑云速度再快三分,同时朝着身后淡淡开口。
“对,没错!可是现在我却要来杀自己的主家,是不是很荒谬!”
“我自己也觉得,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
精甲统领就像是在和郑云朋友一样聊天,说话的同时郑云就察觉到这家伙现在离自己大概只有五十米罢了。
“哼!我那堂叔这八年来一直以我来要挟父亲!两年前我才明白,其实我在罪人营根本就不会死。因为活着的我才是你们手中有用的人质!”
“云少爷果然聪慧,在罪人营这么一个封闭的地方,结合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竟然能够将事实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那精甲统领轻笑,此刻距郑云只有三十米开外,带着属于强者的优越感,道:“云少爷在修行方面也是一个奇才,在罪人营如此苛刻极端的环境里,只用了八年时间,便有了蛮徒后期的实力!这等天赋,就算是族中的那些其他少爷也是没有可以睥媲美的。”
“哧哧,可惜啊,蛮徒再厉害也只是个蛮徒,比一般普通人厉害点的普通人而已。蛮士才是修行的起步,而成为蛮士必不可少的便是自身蛮种。入我罪人营,再厉害的高手也要被灭了蛮种,这就是断了修行的希望,这辈子只能做个凡人!”
“呵呵!云少爷您更是厉害了,当年检测之时,你压根就没有蛮种,这对我云族大族来说可真是少见啊!”
讥讽的话说完,精甲统领已经到了郑云身后,一手抓下。
郑云宛若背后长了眼睛,身体完全违背物理规律的一个扭曲,身体瞬间翻转过来对上了精甲统领的手掌。
精甲统领身体未动,郑云如同炮弹一般倒飞出去,身体却在空中翻转,落地,继续奔跑!
精甲统领抖了抖血肉模糊的手,那是刚才暗器划破的。虽然只是破了点皮,可是被一个蛮徒后期的小子伤到,实在是有些让他脸上挂不住。
“化劲散么,对我无用!云少爷,狡猾的猎物!但你逃不掉的!”
说罢,精甲统领从背后取下长弓。
噗!
郑云奔跑途中突然肩头中了一箭,直接洞穿,鲜血溅起老高。
郑云一声闷哼,速度不变。
噗!
又是一箭,白色蛮元附着在箭刃上,在漆黑的夜里宛若流星划过,郑云横移,但还是没能躲过,另一边箭头被洞穿。
精甲统领两箭命中,看见郑云踉跄倒地,心中冷笑,这可是灌入了蛮元的箭,威力可以射碎山石,对付一个蛮徒后期的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精甲统领走上前去,抓住郑云衣领,正要带回去,突然一股危险的感觉传来,精甲统领毫不犹豫的将郑云扔出。
砰!
只是一瞬间,一声巨响伴着一道亮光如同洪水猛兽般砸向精甲统领,将他掀飞了十米远。气浪震的大地都在隆隆作响,土石蹦飞。
足足十息的时间,烟雾消散,精甲统领慢慢的爬起身来,原来自一身华丽的黑甲早已破破烂烂了。
“破元雷!该死,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精甲统领浑身上下全是细小的伤口,这一击虽然被他提前发现躲过,但一身狼狈却让他气的浑身发抖。
远方几个精甲兵赶来,精甲统领擦了擦嘴上的血迹,道:“那个老家伙解决了没有!”
一个精甲兵回道:“报告统领,牺牲了八个兄弟,那个老家伙已经被手刃!”
“哼,对付一个中了化劲散的老家伙也能死这么多人,没用的东西!郑云这个小畜生用了破元雷,追踪药剂已经被抹去,寻灵犬的鼻子也失效了!”
眼角闪过一丝阴霾,精甲统领哼了哼:“不过他中了我箭上的腐身毒,没有蛮士的实力是解不了的,你们几个给我搜,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郑云早已在烟雾的笼罩中远去,向身后最后忘了一眼,郑云默默的叹了口气:“终究是没能将他杀死!”
破元雷是铁叔冲向精甲兵的一刹那给他的,他不知道这是从哪得到的,但郑云却明白这是自己逃脱的唯一机会。
郑云他们不能摆脱精甲营的追杀不仅仅是实力不及对方,更重要的是自身被对方下了手段,可以一路追踪。
而破元雷不仅可以对蛮士初期的强者产生威胁,而且爆炸产生的烟雾更是可以屏蔽绝大多数的定位药物。
就算是嗅觉敏锐的寻灵犬,此刻鼻子也是失去了作用,只能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而已。
虽然被追到的可能性不大了,可是郑云担心定位药物没有完全失效,于是继续极限奔跑。
奔跑途中,就算是在漆黑的深夜,也能看见郑云的脸色如同金纸。郑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有破元雷这种大杀器,铁叔不早点拿出来。
一道金色的光辉从东方撒落,预示着黑夜落幕,白天到来。
又是一夜奔逃,郑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量,更是激发了身体潜能。
此刻他脸色苍白,双臂不自然的下垂。站在一个高坡上顿时生出眩晕之感,脚下一个趔趄,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向坡下滚去。
昏迷之前,郑云仿佛听到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大壮哥,快看,那里有人掉下来了!”
声音清脆,宛若黄鹂。
郑云暂时抛却了一夜的血腥,一头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