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嫡公主满月，太皇太后的意思是大操大办。
岑云珠在自己宫里接了太皇太后下的口谕，姝儿在一旁扶岑云珠站起来，“娘娘，小厨房做了几样新式点心，用一些吧。”
“不用，服侍我更衣，让人去内府请明忠过来。”主仆二人走进内室，姝儿开了衣箱取出一身新做的樱桃红衣服，裙摆展开挂上压裙的玉佩，姝儿让其他人下去，屋里只留下她自己伺候。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岑云珠并没有调脂弄粉的心情，在太皇太后传旨之前她刚知道，皇后在皇上看望小公主时提了云霏。
“说到底皇后娘娘与太皇太后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没有胳膊肘子朝外拐的道理。”看岑云珠还是阴沉着一张脸，手伸过去给主子捏肩，“而且只是提了一提，既然事情还没定下就还有变通的余地。”
听了姝儿所说，岑云珠心中有了谋划，“按例这种事都是挑以宗室女，父亲虽是朝臣，却没有爵位在身。可是皇后娘娘母家就不一样了。”
想起在内府领月例银子时听到的消息，姝儿低声说，“内府的人说太皇太后让内府准备了几身给闺阁小姐的衣裳。”
“给小姐的衣裳？”
“恩。奴婢听说了就借给娘娘取衣服，去针工局打听，说确实是太皇太后吩咐的。”
岑云珠拿簪子挠了挠头，拿起桌上的白玉梳把玩，太皇太后吩咐的，能给谁准备？除了太皇太后心里的人，自然是没有别人配穿太皇太后下旨命人准备的衣裳。“姝儿，这宫里安静太久了。”
“娘娘。”
“云霏的事有一步是一步，但我绝不会让云霏远嫁和亲。”
内府十几个小内监一人一盆花匠新培植出来的菊花送往宁安宫，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擅长侍弄花草的小宫女。宁安宫的小花房里顾静言让人摆了桌椅，十日有八日在花房里看书绣花。送菊花的内监排着队进宁安宫时顾静言在西暖阁的贵妃椅上看一卷新刻印的诗集，雕菊花的窗棂以银红薄纱糊窗，宫女款款走进暖阁向岑云珠施了一礼，“娘娘。”说完递上一个册子，乖乖往后退了两步。
一目十行的看完，随手一扔，“小娟，”
“娘娘。”小娟奉上温热适口的茶，蹲下轻轻的给顾静言捶腿，“内府让人送了菊花，娘娘可想瞧瞧？”
“不用了，后天十六，把那几盆菊花送去给太皇太后看。”
小娟低眉顺眼说，“听说太皇太后还让各位王爷长公主都进来赴宴，还让针工局忙活做新衣裳。”
“恩，宫里都传遍了。有的人见过，说做的可漂亮了，用了蜀地进贡的蜀锦。这会针工局绣坊里的绣娘分两拨倒日夜赶工呢。”
放在桌上的鎏金香炉冒出袅袅白烟，熏得暖阁中一室馨香，顾静言闭眼吸了口气，悠悠说道，“太皇太后是心切，只是事情做得急了些。”
小娟抬头小声说，“不止是做衣裳，奴婢还听说太皇太后派了人出去，好像是接什么人。”
“接人？”
“恩。”
香炉中的香已燃尽，小娟站起来从架上取了香料盒子，刚开了盒子顾静言开口说，“别放了，烧的多了熏得人头疼。”
听主子如此说小娟讪讪的收回手，把香料盒子放回架上。“再给我捶捶吧。捶一会就到用膳的时辰了，皇上说晚上过来，你领人提前准备准备。”
到了九月十五，珉晟如往常一样在勤政殿处理政务，现在各地的秋粮都已入库进仓，户部忙着把各地的收成登记造册呈交皇帝阅览批复。除了户部，进了九月后兵部也没闲着，分拨各地的军饷与准备军士过冬的冬衣，因户部也忙，冬衣的事只能由兵部自己张罗。
勤政殿外屋檐下，陆成守在殿门口，皇后跟前的人来了好几遍，都被他挡了回去。
“陆公公，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送来的。”端着托盘的手往前一送，陆成看都不看一眼托盘上的东西，说话不卑不亢，“姐姐就别难为陆成了，这会皇上正跟大人们议事，东西，不能送进去。”
“陆公公您通融通融，”说着把一个堆绣荷包放到托盘上。“将心比心，您松一松，小的回去也好交差。”
陆成伸手把托盘往回一推，明打明的油盐不进，“姐姐您别这样，小的不配这么好的东西，收了可是折煞陆成了。”
见陆成如此，来的宫女没辙，只能原路回去。
来人尚未走远，云芝拿着盘子从书架后面出来，方才的一幕她悉数看在眼里，听茉芝说陆成一进宫就被分在勤政殿，按照云芝所见的，陆成已经可以像秦松秦立那样做一宫的首领内监，后宫的娘娘也曾招揽，只是……不是陆成不想走，而是给出的条件不能打动陆成。
“云芝姐姐。”陆成转身看见云芝站在阴影里，“在这儿多久了？”往里面看了一眼，“谁在里面伺候？”
云芝把手中的托盘递给陆成，“茉芝姐姐和月芝在里面。”看着陆成说，“人家来送东西你给挡回去。等会太后遣人你也给挡回去？”
“瞧姐姐说的，陆成的主子在里面，不在后面。若是姐姐肯，陆成倒是愿意把姐姐当主子。”
云芝剜了陆成一眼，“说这没影的事做什么，把皇上伺候好了才是正事。”
“姐姐教训的是，陆成明白。”说完走到殿外招手唤来一个内监让他把托盘送回茶房。“这会诸位王妃郡主都已经进宫了吧。”
“不只是进宫了，该见的人也见了。”
“姐姐这话说的，这宫里还有王妃郡主想见的人？”
云芝伸手拧了一把陆成的脸，“崔家少爷好端端的怎么就调了太后那儿当差了？你用脑子想想。”理一理衣裙往外走，“你在这儿慢慢想，我回茶房收拾东西，等会月芝出来找个人去茶房和我说一声。”
永宁宫外的花园里入秋前移植的桂花开的正盛，因进宫的王妃郡主太多，太后命宫女把桌椅搬到花园里。淑雯与淑慧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往里走，走到宁安宫外两个人大老远就看见芳郡主芷郡主两个人在宁安宫宫门那儿来回转悠，淑慧笑说，“这俩孩子大了，有心事了。”
淑雯看一眼淑慧，“被姐姐说着了，”凑上前小声说，“我听说芷嫣看好了崔家四公子。”手看似随意的朝宁安宫宫门一指，“就是那个矮点的。”
“崔家四公子？别说，芷嫣这眼光不错。”淑慧话锋一转，狡黠的对淑雯一笑，“芷嫣是好，可是平国夫人能答应？”
“答应不答应的能怎么着，太后要是有心留芷嫣在宁安宫住十天半个月，久了不就成了。不然这后宫哪用得着把侍卫轮一圈换一遍。”
淑慧笑笑不说话，两个人走进花园，恩，全都是熟人，都是自家婶娘嫂子弟妹，一个外人都没请。
绕过熙熙攘攘的人走到太后跟前，“淑慧见过太后。”
“来的都是自家人，不用讲这么多规矩。”太后一抬手，旁边一个宫女引二位长公主在太后下首坐下。
因是在花园里，唱戏的台子搭不起来，太后就让乐师来奏两曲琵琶。低头听琵琶的功夫一双纤纤素手递上一盏茶，淑雯抬头，眼前是一个妙龄少女。那眉眼，有几分眼熟。
“请长公主用茶。闵州送来的新茶，七分烫。”接过茶，少女又奉了一盏茶给淑慧，“请长公主用茶。”
接过茶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抬头看着眼前之人，一身锦绣衣服，手腕上的金嵌红宝镯子一看就是宫里的东西，看衣服是宫里的绣工，只是这身份。“姑娘沏茶的手艺，师从名家吧。”
“长公主谬赞了。”锦衣女子微微一笑拿着托盘转身离开。看她走远，淑慧招了招手，把杯子放在托盘上让宫女端走，“换杯茶来。”两个人坐的地方离人远，宫女一走，眼前清净了不少。
“老祖宗费心了。”抬眼看见刚才递茶的女子在诸位王妃前端茶倒水，相似的人，相似的事，淑慧见过，淑雯见过，活在宫里的女人都见过。
“在的人都不糊涂，这种场合哪轮到得到她的在这里充丫头伺候人。宫里做的衣裳都穿上了，就那相似的眉眼，谁看不出来。”
“只是这事做的太大张旗鼓了。”
“心急自然就会失了分寸，”淑雯接过宫女递上的茶，“咱们姐妹操那么多心做什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