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柳缙云三人并没有真的离开学院,不过那几个苏杭的生员却是倒了大霉了,别当场取消考试资格逐出学院不说,还背了个品行不端的评语。前面一个倒不是什么严重的处罚,说到底这么些年来,哪年没有几个被逐出考场的?大不了来年重新来过就是了。而这个品行不端的评语却是要了这些人的命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话,光光这个评语就注定这些生员这辈子都无法踏入官场一步。说不得回去家乡县学就连这个生员的身份都要被夺去。如此一来别说做官,便是从商也是千难万难,谁都不愿意和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来往不是?这就很有点像后世做过牢的人一样,哪怕你刑满释放,在法律层面上你已经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是在社会上依然是受人白眼举步维艰,以至于不少人到后来还是重新走上犯罪道路。说到底这和汉人自古的道德洁癖有关。
不过这个意外的插曲对于柳缙云等人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好事。柳缙云的那番刻薄讽刺到极致的说词,虽然是扭转了不利的局面,却也将自己放在了大多数生员的对立面上。一些心胸狭隘的生员更是狠狠的记恨上了柳缙云,他们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多是认为柳缙云当众落了自己的脸面。就算是些心胸宽广之辈也是对他们敬而远之,他们想的很清楚,在官场上讲究的是花花轿子众人抬,而除了师生之谊以外,最有助力的便是自己的同窗了,特别是大家刚刚步入官场的时候,更加需要互相扶持,哪里有人像柳缙云这般还没入学,抓住一点小辫子便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的将众人数落了遍的?这以后在宦海还怎么混?彼此之间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不过柳缙云的心思现在却是没有放在这里,经过刚刚的一场闹剧,太学院的御考也终于轮到他出场了。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柳缙云是边军出身,又顶了个英雄的光环,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一个军人不去军事学院,却来太学院凑热闹。但大家却也想看看在这么一个前所未有的严苛考试面前,柳缙云能有什么表现。
“我去了!”柳缙云对着身边的两人笑道。
“加油!”苗佻挥舞着肉嘟嘟的拳头给柳缙云打气。
而陈启文却是对着柳缙云微微点头。
一入考场,就有人将柳缙云带到一个马厩前,让他挑选考试马匹。
说实话柳缙云并不懂什么相马,所以看着眼前近百匹的骏马,顿时有点看花了眼。
不过就在这时,他眼前一亮,注意到在马厩的中间一匹马正孤零零的吃着槽中的精料,其他的马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愿与它亲近,要知道马这种动物是种群体动物。像这样的情形,却是实在少见。这就引起了柳缙云的好奇,他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匹不合群的马来,只见它全身皮毛如同绸缎子一般油亮光滑,红的发黑,四肢修长有力,蹄大如碗,眼如铜铃,耳似柳叶,鼻如金盏,颈长如凤,且鬃毛长而不杂,面如剥兔而肋无肉。
更让柳缙云喜欢的是它不仅比其他的马高出一个多头,那四蹄上居然还生有一丛雪白的鬃毛,远远看去就如一团火烧云一般。
柳缙云微微一笑,指着那马对着那人道:“就是它了!”
那人一看顿时脸色一变道:“这位生员你可想清楚了,你别看这马生的好看,性子可野得很,原是西秦
进贡的御马,可这前前后后摔了不知道多少驯马好手,许是发现此马根本就驯服不了,这才到了太学院。这畜生倒是不弱它的凶名,来的第一天便伤了几匹骏马,这才霸占了那一处食槽。先前,也有不少生员挑中了此马,不过嘛嘿嘿......”
那人抬眼看了看柳缙云继续道:“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不如换过一匹......”
“不用了,烈好啊,嘿嘿,这马合我性子!就是它了!”柳缙云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手打断了那人的话头,抬步就向那马走了过去。
还没到它身边,这马似乎感觉到什么,猛的抬起头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居高临下的盯着向它走来的柳缙云。
“我擦,小爷没看错吧,这马他娘的莫不是成精了?居然敢瞧不起我!”柳缙云感觉道那马的眼中居然透着一股不屑,顿时吃了一惊。
不过,越是如此,柳缙云就越发喜欢,他紧走两步,来到这马身边,刚想伸手摸上一摸,这手还没伸出去,便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在胸口,人便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看吧!我就知道,也不知道这家伙挨了这么一下,会不会死了?”那人眼睁睁的看着柳缙云被那马一蹄子狠狠的踹出十几米远,顿时心中腹议道:“这些个毛头小子,不吃点苦头还都以为老子吓唬他们一般!”
虽然不满柳缙云先前不听他的劝告,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柳缙云被马给踢死了不是?于是他刚要上前,口中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如见鬼一般楞在当场。
只见柳缙云一个鹞子翻身,低头看了看胸前那碗口大的蹄印,突然笑了笑,然后就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再瞧那马嘴角一翘,似乎正在嘲笑他自不量力,柳缙云也不以为意,朝那马竖了竖大拇指道:“有种!”
话音未落,便见柳缙云“砰”的一声,右脚猛得一蹬,激起漫天尘土。就如同出膛的炮弹,眨眼便冲到那马身边,也不等它反应过来,挥起一拳“咚!”的一声巨响,将那马直接打出马厩,一连打了几滚,直接落入外面考场之上。
还没等大家搞清楚,这马怎么好好的便飞了出来的时候,只见一道人影风一般从马厩那边冲了出来。
这马哪里吃过这么大的苦头,顿时长嘶一声便要站起来,结果还没等它爬起来,柳缙云便一脚将踩在马头上,又将它生生摁了回去!
于是大家便看着一边是那匹神骏非常的大红马,长嘶不断,四蹄乱蹬,一下下想要挣扎着爬起来,而另一边是柳缙云一脸冷笑死死的踩着马头,恁凭这马如何折腾就是起不来!
“我的天!这还是人吗?”
“这是杀马吧!”
“......”
也不管外边那些生员的议论纷纷,柳缙云却是满不在乎的,开什么玩笑,现在的他虽然还没突破霸王决第二阶段,但是这全身的力气也不是常人能想想到的。别说是一匹马,就是一头大象,柳缙云估摸着都有把握将它搬倒!
柳缙云低下头小声的在它身边说道:“不听话就死!”
虽然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是那一股浓郁的杀气却是实实在在的透了出来,别人或许感受不到,可是他脚下的这马却是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
它很清楚,这人不是在开玩笑,要是自己再不听话的话,他真的会杀死自己。天哪,自己还没有活够呢,前几天自己才勾搭上那匹小白母马,这要自己死了,还不便宜了其他的家伙?想起那小母马风骚的样子......罢了罢了,这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英雄末路啊!
看着这马慢慢的不再挣扎后,柳缙云心中一喜,成了!不过,就算是这货不服,了不起再打一顿就是了。
只听得长嘶一声,就在柳缙云放开它的一霎那,这马便猛的站了起来,就在大家以为还有什么好戏看的时候,原本桀骜不驯的大红马,却将马头亲昵在柳缙云身上蹭了蹭,眉目之间满是谄媚,顿时大家下巴掉了一地。
这年头马都成精了!
见此情形,柳缙云喜上眉梢,招了招手让人取来马具装上,然后拍了拍大红马道:“既然你来自西秦,又是红色,那以后就叫你赤骓了!”之后也不管这货愿不愿意,便轻车熟路的翻身上马,手上马缰一转,双腿轻轻一夹,便来到了考试起点。
一边的王介甫此时也是眉脚一阵乱跳,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何曾见过这般暴力驯马的?大汉缺马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大汉军人哪怕是对一匹普通的马也是照顾有加。更何况是这么一匹神骏异常的马王了!特别是如果被爱马如命的陛下知道,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大红马王,被人这般对待,也不知道会怎样!
不过想起当初西秦人进贡这马时的说词,王介甫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
“开始吧!”王介甫示意边上的计时官开始计时。
柳缙云眼中光华一闪,一催坐下秦骓,众人只听得似龙非马的一声长嘶,一道犹如天边火烧云般的红影一闪而过,五十米的距离仿佛就不存在一般。
但从这里开始,才是真正困难的地方,大家都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场内,先前其他的生员在取水时,无一例外都要勒马减速。
但是让众人吃惊的是,柳缙云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只见他放开马缰,只用双腿控马,在间不容发之际,看准时机俯身一抄便将其中一碗水稳稳的端在手中。
只听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柳缙云便已纵马穿过木桩,在到达终点,只见他左手猛的一带马缰,那殷红如血的赤骓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右手顺势将水倒入桶中。而让柳缙云欣喜的是,在这样高速奔驰中,他都没有感觉到一点点颠簸感,而且一滴水都没有洒出来,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就在大家目瞪口呆中,如此往返几次,柳缙云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御考。而更让大家无语的是,考试规定时间才刚刚过半,那个原本不小的木桶就已经满满当当了。
......
夕阳西下,刚刚还人声鼎沸的考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年一次的太学院入学考试终于结束了,王介甫扫了一眼底下的生员道:“考试结束,三天之后放榜。好了,大家可以回去等消息了。”说完便带着书童转身离开了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