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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雅果然没有再去上幼儿园,因为她的时间已经分配不过来了。
钢琴、芭蕾、书法、画画、启蒙教育一连串的家教拥挤了她的时间,在覃婵所预料不及的是,肖雅跟在肖万山身边那短短半年所开启出来的野蛮,会比自己一直以来教育她成为一个淑女更为根深蒂固。
对学琴的反抗开始在练琴时间用脚指头来弹,一边弹还一边骄傲的喊:“妈妈,你看我多厉害,我会用脚弹《献给爱丽丝》,老师都不会。”
覃婵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可是她知道对女儿用强的只会导致反效果,只能拥抱着她给予肯定。这样哄了几次终于肖雅愿意为了妈妈偶尔认真的弹下琴,比起那踮起脚尖跳舞来说,拿手指头砸砸钢琴比较不那么痛苦。
在上完书法和画画之后,她又觉得踮起脚尖跳个舞拉个筋什么的,比起拿毛笔和画笔容易多了。
另外她闹着覃婵一定要送她去和肖亚一起上搏击课,哥哥喜欢的事情她也要喜欢。
事实证明,肖雅以后会成为一个好动的家伙,因为她成绩最好的是搏击和舞蹈。
韩蓄要上初中了,随着陆舒同的配合他们两人都远离了军属子弟学校,考进了重点A中。因为离家远两人都住了校,陆舒同不知道是因为成绩太好还是体型太过瘦弱,或是天生一些不那么和善的人就看他不顺眼,很快又惹来了班级甚至是高年级里的混混青睐。
短短一个学期已经不记得是多少次被带到学校男厕所“教训”的陆舒同,终于在一次忍不住呕吐得精光后,冲回宿舍跪在韩蓄的床前呜咽着:“求你!”
剩下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只是哽咽着全身发着抖,混漉漉的身子打着摆子不停的颤抖,在这里除了韩蓄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还有谁能救得了他。
这时宿舍里没有别人,很奇怪的是只要韩蓄呆在宿舍里其他的人总是不爱在里面呆着,包括睡在韩蓄上铺的陆舒同。整个男生宿舍最洁净的也是这间,因为韩蓄不爱肮脏的环境,所以不用他亲自动手,总会有别的学生自动自发的把这里维持好。
据说整间宿舍里8个小孩,只有陆舒同没有向老师申请过调宿舍,其他8人都曾直接或间接的通过父母向老师表达过想换寝室的要求,只是原因从来没有一个小孩敢直接说出来。
其实陆舒同知道原因,在这个年纪,任哪个孩子半夜醒来发现一个阴测测拿着小刀的人或坐或站在自己身边对自己笑着,总是难免会痛苦的。
就算这个拿着小刀的人是一个长得非常俊美的外国少年,也不会因此而减轻他们的恐惧。
韩蓄从床上慢慢地坐起,缓缓地漾出个让陆舒同更觉得遍体生寒的微笑:“你求,我就会答应,只是任何事情你都要记着是要付出代价的。”
陆舒同弱小的身子继续打着摆,颓然的点了点头。
韩蓄随着瑟瑟缩缩前行的陆舒同来到学校操场上,因为已经是下午放学后两小时那里人很少,只有三个大块头的男孩坐在双杠上流里流气的抽着烟。
韩蓄慢吞吞地走过去,脸上还是径自的微笑着,陆舒同的害怕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心情,那三个男孩子是本校高一的学生,一样是住校生当然也认得这个出色的外国小孩(韩蓄的血统比较偏外国人,不熟的人不一定能看出他算是中、法、英三地混血)。毕竟在一间学校里,外国的小孩不是那么常见的。
三人之间块头最大的少年啐了口吐沫暗自觉得倒霉,为什么他们下手从来不挑这个俊美的外国男孩,就是因为远远地就会感觉他十分的邪气。特别当这个外国少年有时在看着你笑的时候,任何对上他眼光的人都会不自禁的打个颤,这属于动物本能,人类同样也会有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这点眼色他们虽然是个混混但肯定是有的。
于是你撞撞我、我撞撞你,三个少年仍然壮起胆用挑衅的眼光看向韩蓄。
陆舒同早已经在那三人眼光看到他时停下了脚步,畏畏缩缩地看着韩蓄仍然用着步伐一致的节奏慢慢地走到三个少年的跟前。
像是很自然的朋友聊天似的,他将手搭在双扛上拍了拍,然后对着那三个少年轻声说了些话。只见瞬间那三人脸色变得惨白、铁青俱有,其中最壮的那个少年挥了挥拳头吼了一句话,隔得太远陆舒同只是隐约听到一个词:“变态!”
话音未落就看到韩蓄的手动了两下,一手格开挥来的拳另一手以秒速压在少年因坐着而叉开的腿间。
他又说了一些话,只听到另外的两个少年一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另一个则直接坐不稳摔下了双杠呕吐了起来。陆舒同壮着胆子抖着上前,才看到韩蓄那把从国外捎带回来的,他从不离身的短蝴蝶刀正按压在那个少年的腿间,既锋利又尖薄的刀刃反射着夕阳闪着银色的光,难怪那少年再害怕也要稳着身子、脸色惨白完全不敢动弹。
离开了操场后陆舒同问韩蓄:“你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害怕?”
韩蓄看了看天,笑着慢悠悠地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打算吃晚饭吗?”
不明白这和晚饭有什么关系,陆舒同点了点头。
韩蓄说:“那还是晚点再告诉你。”
晚自习时陆舒同虽然已距离吃进晚餐两小时,自以为胃里消化得差不多的他又去问韩蓄之前的疑问。听完一系列人体碎裂和各个器官如何可以更物尽其用的详细解述后,他捂着胃冲到垃圾筒处吐了个一干二净。
因为那一刻韩蓄的脸告诉他,那番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必要的时候这个俊美的混血少年甚至是喜欢看见血的。一样的懒洋洋的微笑,可是他蓝色的眼中流露出那种噬血的兴奋,瞒不了人。
陆舒同终于明白什么叫做气场,这个时候的韩蓄自有一种恶魔的气质,和小学时候相比韩蓄又自可怕了许多。
他吐了个一干二净,直到胃里除了酸水再也吐不出东西来时,怯生生地回到位置上,他问了一个随即就后悔的问题:“如果当时他们动了,你会真的这样做吗?”
于是他不等韩蓄回答又赶紧说:“你不想说也没事的,真的。”
单手支肘看书的韩蓄回过头来了然的将他的害怕尽收眼底,拨了拨掉下来遮着眼睛金黄色的卷发:“怎么会呢,杀人,是犯法的。”
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陆舒同嗑得说不出话来,是啊,想什么呢?同样是13岁的少年而已,可是他的心仍然忐忑不安,并没有随着韩蓄这句话而放下心来。
当夜陆舒同失了眠,小心翼翼的听着下铺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韩蓄在操场为自己出头的那一幕不断的在眼前重复着,让他不由自主的将耳朵贴着床铺仔细的听。
下面的呼吸均匀得几近听不见,可是他依然不能判断韩蓄是不是睡着了,甚至他荒谬的想,韩蓄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来自地狱从来不用睡眠。
这夜他辗转到天亮,满脑子满耳甚至有个错觉,连呼吸间都是韩蓄的味道。
韩蓄和陆舒同期间回家时会碰上院子里正在玩耍的孩子,有时肖雅也在里面,陆舒同的妈妈对内向的儿子总是牵肠挂肚的,每每那个时候就会在院子门口等着公车开过来,然后接了儿子拥着回家。
而韩蓄则会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后面。
今天,肖雅和几个大孩子又在附近玩耍。
“大哥哥!”眼尖的肖雅抱着娃娃冲了过来,一把搂着他的腰,小孩有时的记忆力莫名其妙的好。近一年没有怎么见过面了可是内心的执念仍在。
这小丫头高得真快,才四岁出头的人,就已经到达他的腰部高了。
好像除了自己的堂弟和奶奶外,很久没有人看到他这么高兴了。
“大哥哥,我一会要和哥哥他们去学拳,这个桔子给你吃哦。”可惜随后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里非常的不喜。
拉住她他跪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小雅,能不能将这里给我?”食指虚指着她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摇摇头肖雅以为他又想要她抱着的笑脸娃娃,天真而倔犟:“不,这是给哥哥的。”
冷冷的少年嗓音响起:“不要。”
扭过头肖雅气鼓鼓地坚持:“娃娃会代替妈妈守护哥哥,哥哥要!”
“那我就将它毁掉!”听到妈妈两个字肖亚冷冷的扔下一句威胁扭头就走,肖雅十分生气自己的宝贝娃娃被威胁,韩蓄眯眼陆舒同不安的回头看着这几个人。
“哥哥,你再这样我会讨厌你的!”肖雅认真的冲肖亚的背影喊,谁也不能这样对她的宝贝娃娃。
“求之不得!”肖亚不在乎。
这话就像是一个导火线,当又过了一年春节,覃婵照旧为了让孩子能和肖家团圆而去了国外,肖雅又住进了肖宅时。兄妹俩之间没有因为时间和接触多了而关系更好,反而是长大了的肖雅不再像以前那样开始处处迁就肖亚。
终于有一天早上肖雅醒来后发现不见了自己的笑脸娃娃。
大呼小叫的她哭着把全家人都吵醒了,扯着黑着脸的肖亚就要他赔自己的娃娃,认为是他把娃娃给绑架了。前一个晚上两人在饭桌上吵架来着,所以在她心目中理所当然的嫌疑人就是肖亚。
肖亚扔下一句:“无理取闹!”就甩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拴紧了门锁,任她如何哭闹拍门也不开。
在肖亚甩开时肖雅正好使劲的扯着他,反弹力加他的推力让她的头“咚”地嗑在门边。痛得头晕脑胀的她哇哇放声大哭,惹来肖万山、肖家工作已久的保姆七婶不赞同的喝斥。
肖万山铁青着脸一直看完了两个孙辈的争执,一掌拍在桌上:“一个玩具也值得哭成这样,没出息的女娃娃!”
“小雅,你哥哥这么懂事不会和你掺和胡闹的。”这是七婶,在肖宅已经工作了十年看着肖亚出世又抚养着他长大,自然对肖家两个孩子态度有所不同。
“你们都是坏人!”使劲的推开来扯她起来的七婶,肖雅边哭边怒冲冲的跑了出去。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宝贝娃娃,正支离破碎的被扔在那个人工湖中,棉花从残肢处都漏了出来,分散漂浮于水里。
她跪坐在湖边看着自己的娃娃哭得十分的伤心,这是她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不离身唯一的玩伴。
一定是肖亚干的!她想起他曾经威胁过的话。
“小雅,你怎么了?”悦耳熟悉的少年嗓音带着不解,看着哭得十分凄惨的小女孩。其实听到她哭的不仅止奔跑而来的两个少年,还有许多户人家的孩子或大人也伸头出来看过,只是发现哭泣的是肖家的那个小姑娘又不感兴趣的回了家。四、五岁的孩子没准是给大人骂了或揍了,哭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肖雅的泪眼却越过了发问的韩雾晓直接看着韩蓄:“大哥哥,我的娃娃死了。”
被水浸泡过又分散凌离的娃娃是不可能再救过来了,肖雅心里十分明白,所以在她幼小的心中,这就是等于娃娃死亡了。
韩雾晓觉得自己明白为什么她哭得这么厉害了:“这,这只是个布娃娃,要不我给你买一个?”他有压岁钱和零用钱,一个布娃娃应该不值多少钱买得起。
韩蓄没有说话蓝眸中同样盛满痛苦,肖雅在他的眼中得到了被认同的情感,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哭得眼泪鼻涕直流。
他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静静地等她哭完发泄完毕。
韩雾晓挠了挠头,他实在不明白小女孩的心思,不就是一个娃娃吗?
等她终于哭得累了只剩下抽泣哽咽并打着嗝时,韩蓄轻轻地将她推离怀抱并扶压着她的肩膀,转头对一直愣在一边的韩雾晓说:“菲力,看好照顾她。”
然后他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只剩下里衣和秋裤,在这个虽然仍未结冰但湖水已经接近0度的冬日,跳下人工湖去捞那个布娃娃及残件。
“哥!”
“大哥哥——”
边上的两个孩子都大惊,可是韩蓄比他俩大很多,韩雾晓是知道湖水会很冰,韩蓄可能会因此着凉也无法制止他的行为,肖雅则是吃惊感动于韩蓄的举动。
他是在帮她救起她的娃娃吗?
最后泡足了水软成一团棉花也快泡烂的残件是捞了回来,只是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够再把这个娃娃组合救回来了。
韩蓄冻得嘴唇都紫了白皙的皮肤也开始呈现一种不健康的乌青,上岸时连话都不能很好的说出,却仍然冷静的脱下湿了的里衣秋裤将原来干爽的衣服赶紧穿上身。韩雾晓醒目地将抱着湿淋淋娃娃碎件不放的肖雅的手拉起,赶紧三个孩子一起回了韩家。
换完了衣服的韩蓄带着肖雅走到自家的小院子里,拿铲子挖了个坑,帮她亲手把那些布娃娃残湿的碎片给埋了下去。
“这只是个布娃娃……”韩雾晓愣头愣脑的跟在两人身后嘀咕,见那俩正专心埋娃娃的人都没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犯堵。小孩子脾气也倏地上来了,好像是有什么秘密和关联正存在于自家哥哥和肖雅身上,而他则是被摒弃于外的外人。
哥哥原来最疼爱的人是他,这个小妹妹也是他先发现的!
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甩开手就往外跑决定不看这两人发神经葬布娃娃了。
他找肖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