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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亲者痛

曾国藩真的投水自杀了。

石达开赶赴九江附近的鄱阳湖,扎住湖口阻止曾国藩进入长江。石达开并不想与曾国藩交手,天门再三求他对曾国藩手下留情,他虽然嘴上并未答应,心里早有主意要暗送天门这个人情。

我不主动打你,你若打上门来,便不能算我有负天门。石达开在湖口摆开迷魂阵,放烟摇旗,希望曾国藩能知难而退,老实地呆在鄱阳湖里,大家相安无事,等太平军换防,你爱和谁打便和谁打。

杨秀清指挥太平军向清军全面开战,各地清军打得天昏地暗,曾国藩怎能躲在鄱阳湖按兵不动。

曾国藩在湖里有大小战船千余艘,装了洋大炮的船也有上百艘,岂能被区区一队叛匪吓住。

曾国藩登上指挥船,亲率炮船向石达开攻击,希望撕开一道口子,冲出鄱阳湖,一旦进入长江,他的水师船阵摆开来,浩浩荡荡铺满江面,如猛龙过江,必将势不可挡。

曾国藩想得美,石达开兵法用得精,两军有攻有守,激战一天,太平军把守的湖口安然无恙,湘军却折腾得筋疲力尽,只好退回湖中休整喘息。

退回去便退回去,养精蓄锐以图再战就是了,曾国藩偏要搬出“三十六计”,决定换一拔人对石达开来个“暗渡陈仓”,以轻舟快船夜袭叛军营地。

石达开的兵法比曾国藩用得精,他焉能不防。站在岸上高处,瞧着水里几十艘水蛭般蠕动的小船,心里说,天门要我对姓曾的手下留情,怎没送消息给他,要他对石某有风度一些,竟然对我使这种手段,看我如何教训你。

石达开便顺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面放前来偷袭的船进入设好的口袋,一面派出“水鬼”潜至湘军船阵里,将一罐罐点燃火绳的菜籽油摔到船上。

湖上大火一起,岸上随之鼓声震天,接着石家军蜂拥而出,将湘军水师切割成两块,刀枪如箸,下手如飞,像分食锅里的牛肉一样,把曾国藩的战船撕扯得七零八落,乡勇们落水如下饺子。

石达开认得帅船,为不伤曾国藩性命,下令捉活的。

曾国藩在火光中看到一群小船围过来,当然明白人家要干什么。眼看孤立无援,就要束手就擒,长叹一声,“皇上,国藩有负圣恩,在此以死谢罪了!”

曾国藩趁夜黑人乱,随从们都忙于抵抗叛军,跳到了湖里。

但是初春水凉,他用力沉到江底,被水一激,瞬间便清醒过来。

一条鱼游到他身边,露出与天门一模一样的微笑,“老曾,鱼能淹死吗?快上去吧,你不会死在水里的。还记得惠亲王和你讲过的‘推背图’吗?那书中有一象便是给你的,‘中原曾见梦全非’,你是‘曾’,洪秀全是‘全’,洪秀全在水的那一头,你在水的这一头,尚未交手,你便要自败于虾兵蟹将吗?我托人捎给你的话忘了吗?天宫的蟠桃盛会将要开始,等你去摘桃儿呢!”

曾国藩“咕咕”吐了两口水泡,问道:“我果然在‘推背图’里有象?为何在长沙练兵时曾某问你,你不肯相告?”

“早些告诉你,你怎能活到现在……”鱼儿说着一个摆尾,没在浑浊的水里不见了。

“鱼儿,你拉我一把,我的脚被水草绊住了。”

到底有没有一条鱼在和曾国藩说话,并不是最重要的,总之曾国藩在生死关头,悟出当年天门对他秘而不宣的预言,也懂了天门从天京传来的四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三番五次的挫折打击,挺过去,便是他曾国藩腾云驾雾,挥舞金箍棒大闹天宫的开始。

鱼儿哪能淹得死呢?曾国藩从小嬉戏于水中,他若不真心求死,绝不可能死在水里。

曾国藩挣脱水草的束缚,浮出水面,这时军中的小船也正在四处寻找他,看到主帅出水,一伸船篙将他拉了上来。

石达开缴获了曾国藩的帅船,仔细搜寻,未见到曾国藩,不由好生纳闷,傅忠信道:“弟兄们四处围上来,不见有人跳水游走,难道曾妖头变成了鱼,可以长时间潜水逃出包围圈?!”

石达开翻阅着船仓中一摞文书卷宗,“他若能变成鱼,天门便不会求我网开一面了。”

傅忠信狐疑地问:“天门?石相公何时见到的姑爷?”

石达开摆手:“将这船开回大营吧。”

说着话,石达开由文书中翻出一页纸,上面写着四句话:“天宫不太平,敖广露峥嵘,来年蟠桃会,大圣闹天宫。”

这是曾国藩得到天门传书后,夜不能寐,随手写在笺纸上的。

“这种看似平淡,其实气象万千的诗像是出自天门之手,若是天门写给曾国藩,怎会传到这里来?难道天门在城外有接应?”

石达开翻来覆去琢磨着四句诗,慢慢解出玄机,自语道,“天宫是洪秀全的天国,敖广是东海龙王,自然暗指的是东王杨秀清。这是告诉曾国藩不要轻举妄动,等明年天京城内讧再趁乱进攻。”

石达开忽有所悟,怪不得天门再三恳请我不要伤了曾国藩,这小子,说什么察透天机,我将有灭顶之灾,要我及早隐退避祸……说得是真真切切,诚诚恳恳,看似处处为我着想,其实将要发生的一切却全是他策划的。

他在天京城中,游走在洪杨二人中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要二人争权夺利,互相猜忌,然后为争王位激起内讧,自相残杀之下,消弱太平军的实力,好让满清得以一举灭了太平天国。

天门啊,天门,你太阴险了,太不光明磊落了。满清腐败堕落,贪官污吏横行,百姓生不如死,我等热血志士要推翻异族妖人的欺压,建立一个人人平等,天下太平的新国家,你却拼命阻止。

你不认可我们的做法,我并不曾怪你,明知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从未曾为难你,你便好生回家过日子就是,没想你竟助纣为虐,甘心做清妖的帮凶,设下如此毒计暗算我天国。

石达开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后怕,头上渐渐冒出一层冷汗。他继续翻看曾国藩未及收拾的文书,发现一册曾国藩的日记,开篇第一页日期是曾国藩在长沙组建乡勇团练的,其中便有对天门言行的详记录。

天门如何为曾国藩出谋划策,如何要曾国藩奏请皇上卖官筹措军费。

卖官这件事天门是私下与曾国藩说的,外人都不知道,被曾国藩记在了日记里。咸丰正是准了曾国藩的密奏,暗示军机大臣知会吏部,开铺子做生意,将三品官职以下全都明码标价,对外出售,筹集了不少军费,也很是肥了一批经手者。

卖官鬻爵在历朝历代都有,但都是官员们藏着掖着,偷摸进行的违法之举,一旦被查实是要法办的。到了咸丰帝时,这种荒唐丑陋的事情竟为皇帝默许,将官帽子大肆兜售下去。

曾国藩因有密折在咸丰手上,怕史官曲笔将污水一总儿泼在自己头上,便在日记中偷记一笔,注明天门乃皇上最亲信的心腹,天门领密旨随他出京,协办团练军务,卖官筹款的主意是天门出的,他只是代笔上奏而已。

默许卖官对皇帝来说天大的笑话丑闻,但对国库空虚,急需军费平叛剿匪的朝廷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反正愿意出钱买官的也没一个好东西,不义之财用在正地方,总比被贪官们挥霍掉的好。

这是天门的想法,曾国藩也是认同的,但归结到名节上,作为一心要青史留名的曾国藩,可不愿担这个扰乱纲纪,误国侮君的污名。

幸好这本日记被石达开烧毁,后人只知咸丰朝,朝廷公开卖官,并不知天门在其中起的作用。

曾国藩带到船上的日记就这一本,前面天门做了些什么,石达开看不到,后面天门潜入天京城的事,曾国藩也未有记载。

石达开看罢这一节,把天门恨之入骨,自骂瞎了眼,竟以为天门是一个正人君子。

原来大清国贪腐遍地,到处横征暴敛的根源在这里,原来大清国的贪官都是这么来的!

天门啊,天门,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看你平常心怀天下,行必善,言必亲,待人仁慈,怎又出这种祸乱天下的歹毒主意?难道你不知卖官鬻爵有辱圣人之道,为君子所不耻;难道你不知买官的钱财终将来自榨取百姓的血汗!

看似你仅是一个江湖术数士,风雅的书生,谁能想到,大清国的腐败竟有你一份“功劳”!

满人侮我们是妖,我们骂满人为妖,原来你邵天门才是真正的妖人!

枉我石达开把你当作亲兄弟,把大妹许配给你,从此,无论站在旧朝还是新国的立场上,我石达开都不会容你。

石达开想到这里,冷笑一声,天门啊,若你此时尚未离开天京城,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等不到“大圣闹天宫”那天啦!

石达开铺开纸,一挥而就,给洪秀全书信一封,将天门的阴谋揭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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