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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归家

修炼一晚,叶苏自觉咒术已经熟练,后面又在阵法里面采了半夜元气,补充身体消耗,一夜下来也没觉得累饿。

天光泛亮,林间起了淡淡雾气,阳光透过雾气散落,散成无数光点。叶苏化成青鲤在水池里休息,心中盘算,这才一天过去,那鬼族想必还没有机会开始炼气,毕竟自己被牵引走时,是晕了过去的,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可能好得太快,比较下实力自己应该能胜出一筹,不过对方来自鬼族,自己一个新手,万一对方有什么保留手段可就栽了。

“还是先回家看看,反正它又不知道我变成了鸟,观察一下再出手,免得阴沟里翻船。”叶苏自语,自小他便学会安排自己的日程,规划生活,计算得失,事事井井有条,即便出现意外也有后手,这是叶暄教他的道理,作为商人定要将种种算好之后再出手,贸然行动只会得不偿失,叶家能够繁荣便是因为家中这种运筹帷幄的理念,事情不在掌控,便要思量风险与利益是否值得。昨日种种是他身为凡人无法料到的事情,因此脱出掌控,但如今自己要夺回身体,必须准备齐全。

昨日被牵引而来时,速度太快无法辨认路线,叶苏只是模糊记得方向,好在如今是鸟身,飞高些看到城市便可,到了有人的地方,还怕找不到路?

小小黄鹂飞上树梢,四顾望去,玉京山果然浩大,他这鸟目看不到边缘。“玉京不过是楚国境内大山,便如此没有边缘,若是那传闻中的昆仑苍梧之类的仙山,又要大到什么地步?”叶苏心中感叹,扇动翅膀离开树梢,看着太阳方位,对照玉京城与山脉的位置,认准方向飞去。

飞了一天才将将看到城市的灯火,叶苏不禁感叹鸟类的自由,在空中直线飞行便可,若自己还是人身,不说会不会迷路,就算有路可走也不知道要绕多大一圈,速度也不及鸟类。

他却忘了,如今他算妖兽,气息之中自有不同,普通天敌不敢来犯,若是寻常黄鹂,在这大山之中哪敢放肆高飞,当那些苍鹰都是吃素的吗?

找到一条小溪他先下去洗了个澡,将羽翼上的灰尘洗去,又变成青鲤悬在水中休息了几个时辰,待气力恢复些便继续飞行。

金丹以后才能辟谷,但是他曾是人族,哪里会像别的鱼鸟一般捉虫吃,就算能捉到,他也下不去口,毕竟是个有洁癖的富家少爷,于是用自身妖元补充消耗,只等飞到家里去厨房偷点菜吃。

又过半天,叶苏到了自家老宅,只是如今清明已经过去,再加上“自己”忽然晕倒,家里人都回了玉京城,只有原先的下人在。

偷吃了几口馒头便已经吃饱,叶苏不禁感叹这小鸟胃口真好养活,自己原先虽然需要保持风度不敢吃得太急,但是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绝对不少,除去三餐晚上还有一顿夜宵,零食糕点也没少吃。

看着屋外桃花,叶苏悄悄从厨房离开,找了朵最好看的啄了下来,随后一直飞到母亲墓前,将桃花供在碑前。

自己清明时没有来祭拜,此时便衔朵桃花来补上,母亲生前最爱桃花,想来不会怪罪。

墓前还有前几日父亲等人祭拜时留下的祭品瓜果,因为香甜惹来蚂蚁,叶苏一一将蚂蚁啄走,又费力将这些招惹虫蚁的东西推到一旁,埋入土中。

忙活半天,又找了一处水源把自己洗干净,这几日没有睡觉,虽然妖元能够补充消耗,但精神疲惫却不会消除,便靠在墓碑旁青草上睡着,梦里还见母亲微笑抱着自己,酣睡小鸟眼中流出几滴泪水。

黄昏时醒来,叶苏洗了把脸,便往已经亮起星星灯火的玉京城飞去。玉京处于楚国内部,在仙门控制下也没有战乱,因此城墙很低,叶苏没费多大力气便绕开巡城的士兵飞了进去,心想这士兵在城墙上巡逻也就是个仪式,真有什么事情根本发现不了。

飞过家里的围墙,叶苏落在自己的房间外的一棵桃树上。山下气候和山上有些差异,院中桃花又是早熟品种,早已开过,如今一树碧桃叶,枝叶遮掩处能够看到刚生的幼桃,碧绿的果实上覆着毛茸茸的白色绒毛。

叶苏往房里看了一眼,没有点烛,似乎没人在房里,扭头看见自己头上一粒小小的桃子,张口啄了下来,尝到涩味后呸呸吐出,这桃子不过刚从花蒂长出,比他的鸟嘴还小,哪里会有什么味道。

这时走廊上传来人声,只见自己的丫环忍冬跟在“自己”身后走来,说道:“少爷,还是早点休息吧,大夫交代这几日不能随便走。”

“没事,我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自己笑道。

从另一个身体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叶苏觉得无比怪异,屏息凝神看去。

那鬼族穿着一身雪白睡衣,钮扣胡乱系了几个,却没有系整齐,看上去跟没有睡醒一样,但是脸上却精神奕奕,边走边看四周,不时摸摸庭院伸进走廊的树枝。

“鬼族都是虚幻的魂魄之体,他该不会不会穿衣服吧。”叶苏看着凌乱的衣服,若是让自己父亲看见,定要大声呵斥,想来忍冬想给自己穿衣,这鬼族却不习惯。

俊秀少年衣冠不整走进房间,忍冬又道:“少爷,那是洗脚的,不是擦脸的。”忍冬心中也奇怪,少爷晕倒再醒来跟换了个人似的,全家上下一个都不认识,衣服不会穿,筷子不会拿,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大夫交代可能是失魂症,不让少爷出门,结果自己一转眼少爷就在府里到处走。

“这鬼物真是给我丢脸。”叶苏心中恼怒,那是自己的身体,那鬼族如今这般神经病模样,自己夺回身体以后多半还要被别人误会,要知道叶苏从小就被教育成知书达理风度翩翩的世家少爷,从未有过什么劣迹,这下他的名声就被这个鬼族毁了大半了,好在他应该没出家门,只在家里人面前丢过脸。

冷静下来又运转妖元看去,这一看便吓了一跳,视野内一团人形亮光,代表那个人体内已经有了灵气,是炼气修为了。

“不应该啊,这里灵气稀薄,这么容易炼气那不是人人都上天了。”叶苏心中思忖,忽然一拍大腿,鸟爪在脸上抓了几下,当日那少年给他一瓶丹药,他分给几个同学几粒以后还剩两粒带在身上,想来如今是便宜这个鬼族了。

“占我身体,还吃我丹药,少爷的丹药是这么好吃的?”叶苏暴怒,心中生出一计,如今鬼族已经踏入修行,他这两个粗浅法咒只怕对付不了,但叶家是卖药起家,叶苏虽然不学医,但是自小耳濡目染认识不少药材,这鬼族吃了他的灵药,他便再去配一副毒药弄死他。

“寻常毒药对修行人效果大大减弱,得找些效果强劲的。”叶苏心中盘算,前几日晕倒,大夫定然给他开了药,正好鱼目混珠,这鬼族连饭都不会吃,总不至于认识凡人的药。

“还得配好解药,这身体我回头还得进去,别弄坏了。”

心中算计好,叶苏悄悄飞走,来到自家药材库房。

那边鬼族正被忍冬扶着洗脚,忽然打了个喷嚏,忍冬便道:“少爷,都说了不要出门,您这刚好些,别又染了风寒。”

少年摸着自己刘海上穿的玉珠,心想我开始修行便寒暑不侵,怎会得凡类病症。

库房没有窗户,入夜以后也没人运货搬货,叶苏绕了一圈也没找到进去的方法,只好来到门口,看守库房的人吃过晚饭便有些困,坐在门口半睡半醒,叶苏后悔自己没多学几个法术,不然行事方便许多。

低阶妖兽不敌同等修为修士便是因为妖兽修行法诀都来自于血脉传承,觉醒几个是几个,它们修为低下,又没甚智慧,只想着生存下去,却不会像人类一般与同类交流,学习更多的法术。

叶苏却不同,女娲给他的卷轴不说天下法门尽在其中,起码有一半,他心念一动,想学啥学啥,一个卷轴便抵得上大门大派藏书。

看守坐在门前,钥匙挂在腰间,门没有开,叶苏有点烦,自己学了两个对付鬼族的法咒便匆匆跑来,连最基本的控物等术都没来得及学。

黄鹂落在墙角,又绕着墙根慢慢踱步思考人生,忽然脚下一轻落进一个老鼠洞,叶苏顾不得脏,叽叽喳喳笑着迈开双爪,老鼠虽然吃鸟,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鸟,而且这老鼠在这打洞,分明是偷他家药吃,自己如今借这洞拿些自己家药,便放过它。

心中这般想着,叶苏埋头快走,结果一头撞在一堵肉墙上,抬眼一看,正是这洞的主人,一只看起来有半个猫大的大耗子。

叶苏吓了一跳,随后镇定下来,既然撞上了,便正好试试自己的法术。老鼠也反应过来自己家中来了只鸟,心想是知道我饿了来给我送肉的?便冲叶苏走来,在狭小洞穴中它也不怕叶苏逃走,像是审视自己猎物一般慢慢走着。

“智障。”叶苏心中想到,随后张口吐出一条金线。

金线像是一条蛇,瞬间缠在老鼠爪子上,随后叶苏吐出几个鸟语,那老鼠的魂魄便被拉了出来,被金线牢牢捆住,老鼠肉身也不动了。

一击得手,叶苏心中一喜,又试起自己另一个法术,专门对付魂魄之类的“灵火咒”,只见一缕火苗从黄鹂嘴中吐出,落到老鼠身上,连着肉身魂魄一起烧了起来,转眼化成灰,老鼠没啥智慧,魂魄也是浑浑噩噩,被烧散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暗自评价这法咒的力量,叶苏顺着老鼠洞进了仓库,叶暄先前带他来过,倒还记得些药材的位置,这里的药材都是论麻袋装的,少上丁点谁也看不出来。

还好有着青篱,不然叶苏还得愁自己怎么把药材带出去。他选的都不是毒药,只是稍微带些毒性,但是相互之间药性相冲,配在一起便是剧毒。卖药的都知道哪些药不能混一起用,但叶苏如今要给“自己”下药,什么不能用就用什么。

心满意足回到自己房前,房内已经熄灯,似乎是睡了,忍冬抱着膝盖睡在门口。叶苏闭上眼睛用神识观看天地,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灵光缓慢涌入房中,明白假的自己是在修炼,不想打草惊蛇便化成青鲤落入树下鲤池中,溅起一圈圈涟漪,吓坏一池锦鲤,怎的忽然多了一个同伴,看起来颜色还有些奇怪。

神识视野,只能查看灵气,不像眼睛一般能看到万物,有灵气的东西便能在神识察看下显现,没有灵气的地方便是一片黑暗,灵气强度不同光团亮度便不一样,有时候用起来比眼睛方便得多,不会被外表迷惑。但若是灵物密集便是密密麻麻光团,很难分辨。

一夜过去,叶苏难得早起,化成黄鹂跟着忍冬,准备伺机下毒。

忍冬并未发觉身后跟着一只青色小鸟,走去厨房细心熬药。此时厨房中异常忙碌,府中厨师正在准备全府早饭,袅袅烟气从灶台飘出,叶苏闻着都饿了。

取出药罐,忍冬从一旁柜中取出少爷的药,开始熬煮,叶苏悄悄看着,想着这时人多不好掉包,等会路上换药也不行,自己拿的毒药还没熬呢,盘算半天,只能等没人时将药材换掉,不过叶苏熟悉自家侍女,叶家做药材生意,全府上下虽然没人学医,但药材总不会认错,还得想办法掩人耳目。

这时厨房外传来另一个侍女的声音:“忍冬姐姐,昨夜你守着少爷,肯定没睡好,我来熬药吧,你再去睡会儿。”

忍冬揉揉脑袋,见她已经拿起蒲扇,便回道:“那行,等会记得吹凉些再给少爷喝,少爷不爱喝烫的,温热便行。”

那边侍女点点头应下,她便走回自己房间睡觉。

而此时叶苏已经趁她俩说话飞到了厨房房梁上,下方正是药罐,原本还要拖延段时间,没想到这丫头给了自己机会。

切碎的药材趁侍女回头整理药包一点点从房梁落下,准确落进罐中,侍女回头,叶苏连忙停手,离开药罐便继续,就这样持续到这药熬好,叶苏毒也下得差不多。

侍女倒出药汤,放在托盘上拿去给少爷喝,叶苏见早饭已经做好,厨师休息,偷偷吃了些菜饱了肚子才跟上去。

假叶苏有修为,叶苏不敢跟着侍女进去,还是落在桃树上,远远听着动静。他以前没有下过毒,不知道药效什么时候发作,只能静静等着,而且估计这药毒不死修士,自己等会还得出手对付鬼族。

侍女等少爷喝了药便走了出来,少爷不爱和府里人玩,说他们都让着他,玩起来没意思,因此一般都是随叶苏一人在房间,要玩便出去找学堂的同学,随从也只远远跟着。

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听见房里传来什么动静,叶苏心道不至于吧,药效再差也不至于没反应啊,难不成已经死了?便飞到窗沿,啄破窗户纸往里看,却见假的自己在床上打坐,眉眼间泛起黑气,嘴唇也发黑,果然是中了毒在运功化解。

叶苏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鸟身一钻便从窗户纸钻了进去,飞在鬼族对面。

按正常话本小说,叶苏应该先说些什么,比如问问鬼族来历,然而叶苏没有这个心思,只想把鬼族弄死抢回自己肉身。

张口便是一条金线向床上的人缠去,谁知那鬼族似乎也有所准备,弹指一道黑气将金线弹开。

“你果然没死,还夺舍了一只云雀,有了修为。”假叶苏面色一寒说道,毒性发作他才反应过来,暗想这人族身体太弱,若自己还是魂身,怎么会中这种凡人的毒。

叶苏现在是鸟,说不了人话,也没有打算跟他说话,他看过许多书,不少都有最后关头因为话太多翻船的主角,所以早就告诫自己,既是仇人,那便等他死了,想说多久说多久,打架时说话太容易给对方机会了。

一言不合又是一条金线吐出,叶苏怕伤了自己身体没敢直接用灵火咒,鬼族不为天地容,天罚时便是降下雷火,因此雷火两类法术最克鬼族,灵火咒是女娲改良,除了火之外还有太阳的光明意,对付鬼族是利器。

假叶苏一边压制毒性一边施法,不让金线碰到自己,然而刚入门的修士能有多少法力?叶苏自己也放不出几个法术便要休息回复妖元,这鬼族绝对比自己只差不强,毕竟自己的功法可是女娲亲传。

然而叶苏如今只会两个法术,那鬼族却不知道在西幽修行了多少年,见黑气不太管用便换了一种,一团绿幽幽鬼火飞出,带着刺骨寒气,落到金线上便将金线点燃。

叶苏继续放出金线纠缠,鬼族只当他想夺回肉身不敢伤害自己,却不想是只会这个法术。

纠缠半天双方都渐渐法力不支,叶苏振翅作势飞走,鬼族见状收回法术没敢去追,毕竟还要解毒,谁料叶苏飞一半又折回,径直落进鬼族怀里,嘴里金线一圈一圈缠上。

鬼族没料到这少年竟如此狡猾,叶苏却在心中冷笑,从小玩游戏自己便没输过,靠的便是机智,不像别的小孩输了便哭着不作数,叶苏从来是牢牢把握规则,游走在规则边缘,同伴说不出犯规便只能判他赢。

用力一扯,鬼族魂魄飞出,被金线栓在空中。

叶苏仔细观察,鬼族魂魄跟人族差不多,不过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却是一团没有形状的气体,鬼族一动,整个人便也仿佛只是一团黑气。

口中叽叽喳喳念出咒语,一缕火苗飞出,鬼族瞳孔猛缩,他没见过女娲,不认识这个法咒,但是能够感觉到火焰对自己的克制,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从封印逃出,竟栽在一个狡猾少年身上。

火苗落下如同遇到干柴瞬间熊熊燃烧,叶苏感觉到温度便稍稍后退了些,谁料鬼族竟拼尽全力扑到了自己肉身上,那金线在火焰中竟也被烧了些去,捆不住这将死的魂魄。

火焰转眼燃到没有魂魄的躯壳上,叶苏又惊又怒,却没有办法,鬼族抱着自己的身体同归于尽,这火焰又不是凡火,瞬间烧得干干净净,自己身体是夺不回来了。

火焰继续燃烧,床也烧了起来,却不似烧肉身魂魄那般汹涌,叶苏失了魂一般坐在地上,忽然看见一堆灰烬中还有个玉玦,这是苏昙的遗物,生他之前在女娲庙给他祈过福的玉器,以前叶苏都是贴身带着,从不拿出来给人看,没想到竟然没被烧。

从火焰中把玉玦抢出,叶苏自己也烧得灰头土脸,好在没有受伤,这时房子已经烧了起来,府中人也发现这里动静,叶苏要考虑怎么跟自己爹交代。

自己变成了一只鸟?那谁来继承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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