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赏赐一过,冀王府复归于平静。冀王还是闲王,没有公务缠身,上午呆在静心苑,正午休息,接近傍晚凉爽宜人时会出去会会朋友,参加一些士大夫之流的聚会。
昨晚去了德妃那儿,德妃那儿新换了床幔,她喜欢重色,褐色的绸缎虽富贵,但略显暗淡。听德妃说,是木木给她绣上了鹅黄、淡绿、素白的团花,大小团花凌乱分布却是恰到好处,与皇家的富贵里多了一层调皮,与商家的奢华里平添了更多雅气,真是赏心悦目。
小乞丐已多日不见,自从巧姐来了之后,她再也没有闹着找哥哥,所以也把冀王给淡忘了。小莫子偶尔来报,也是一切安好。有几次远远地看她在夕阳余晖里和丫鬟嬉闹,离木院最近的湖边架起了秋千,她荡得很高,笑声传出很远。
冀王只是在这边默默看会儿就离开,野丫头心甘情愿被教化,越来越文雅,青阳公子果然有心,派来的人更不简单。
冀王呆在静心苑却觉少了点什么,淡茶一盏,青盅一杯,精致的门帘时有摇动,却是无人来闹。找出小乞丐以前的绘图,她的笔法已渐入佳境,突然被拉走,竟没有丝毫留恋。
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小乞丐过河拆桥实在无情,心生烦躁,突然高声对外间叫:“带木木来!”铁杆正闲的发慌,闻听惊喜,一个箭步就跳到门外,竟然用上了一点儿功夫。
木木倒没有很快过来,冀王喝完了青瓷壶里的茶水,端坐看书,门外却始终没有动静。磨蹭什么,到院口不就该有声音了吗?叫叫喳喳的小乞丐只有在看书绘图时才能保持安静。
正想起身,听到了脚步声,轻巧有节奏,不是一个人的。
“爷,木木小姐来了!”铁杆兴奋地叫。
木木小姐,这是什么称呼,铁杆也被寂静折磨得神经了,开始胡言乱语。
木木进来,身边竟跟着巧姐和小莫子,再加上铁杆前面恭敬地领路,还真有大小姐的气势,前呼后拥的,想我冀王出门也没有这种排场。
木木没有像以前那样欢叫哥哥,只是低头恭立着,像极了被冷落的侍妾。
“见过王爷!”巧姐有礼貌地施礼,小莫子跟着施礼。
“来这边坐吧!”冀王叫过木木,回头对巧姐说,“今后上午木木在这儿练字,下午归你!”
“木木,你说呢?”巧姐没有直接回答,看着已坐好的木木问。
“我?”木木看看巧姐,又看看冀王,目呆地摇头,“木木听姐姐的!”
巧姐嫣然一笑,回冀王道:“中午太阳毒辣,巧姐怕木木路上暴晒,让巧姐在木院教木木识字如何?”
“哈哈!”冀王突然怪笑,“小乞丐还怕被晒黑吗?”
“不是的,王爷!”巧姐打住了,“一切听王爷的安排!”
“这就好,你们回去吧!到时我自会派人送!”冀王说。
“不劳王爷了,还是巧姐来接吧!”巧姐彬彬有礼,冀王却突然对她拿捏得到的礼数反感,他立马冷酷,扳着脸说:“王府里还是本王说了算!”
“是。王爷!”巧姐识趣地退下,小莫子还没见冀王这么阴晴不定过,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偷偷看着巧姐的背影发呆。
“无出息的样子!”冀王斜他,“不舍就跟着走吧!”
“是!爷!”小莫子不知趣地应着,真的一溜烟追了上去。冀王把书重重按在桌子上,回头看到木木一双无辜的眼奇怪地盯着自己,强压着怒火,又翻开了书。
真不该要这个巧姐进来,木院从木木到丫鬟都成了她的玩偶,她有什么魄力掌管我王府里的人。青阳潇,算你狠!
“哥哥,你生气了?”木木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
“是啊,木木怎么这么久不来看哥哥呢?”话出口冀王突然不耻,这是什么腻歪的话,被这班人给整的忘了自己是谁。
木木翻上去的眼皮滑下来遮住了眼珠,嘟囔着小嘴说:“哥哥不是也没有去看木木吗?”
“你想让我去看你吗?”冀王突然不想说腻歪的话,就把哥哥给省掉了,是她一直哥哥哥哥地叫,自己什么时候承认是她的那个哥哥了。
木木眉开眼笑,神秘地说:“不去也行,现在木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很重要吗?”冀王说不出的恼火。
“嗯!”木木郑重地点头,“是木木想做的,喜欢做的,心里可舒服了!”
“那绘图呢?木木不是也很喜欢吗?”冀王指着桌上摊开的白纸和旁边她以前描过的图。
“用金针银针穿着丝线绘图也很好哦!”木木拉长声音,晃荡着翘起的二郎腿,摇头晃脑,眨巴着眼睛,一副向往得意的模样。
“真的那么好?”冀王没压住语气里的愤怒。
“王爷!”铁杆意识到不对,忙提醒。
木木却不在意,她沉醉在想象里,没注意到冀王脸色的变化。
“干喜欢的事情,累了还有人玩儿。荡啊,荡啊,荡得老高,真好玩儿,还有好吃的,想吃什么都有,冯妈说,是潇哥哥给木木准备的,不是哥哥你给的!”
“都反了!”冀王实在不能忍,站起来吼道,“铁杆,去把冯妈给我带来!”
木木吓了一条,也从椅子上蹦起来,惊慌地看着冀王。
铁杆磨蹭着,见冀王脸色不对,也就应声出去了。过来一会儿,他又磨蹭着进来,低声劝导:“爷,冯娘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您同意青阳公子往木院送东西的吗?”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冀王不甘地坐下,没了追究的兴致,也不理会木木,埋头进书本里。
铁杆歪着头对木木眨眼,示意木木坐下,自己离开了。
木木百无聊赖地坐着,双手支着下颌,仰着头漫无目的地四外看。最后不得已拿起桌上蘸足墨的笔。
静静流淌的湖水,满池盛开的荷花,浓浓的薄荷叶子,只是勾勒墨染,却已活灵活现。
冀王哪里看得书去,只是在暗暗观察木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乞丐女人味越发浓了,薄荷体味里夹杂了淡淡馨香,是女人成熟的标记。
有了风情,有了神韵,有了许多陌生又心动的风姿。街上的傻子是傻到骨髓里,她的傻只傻在幼稚的语言举动里。
只是倔劲儿没变,静下来比谁都沉得住,这一会就把冀王忘到了脑后,只专注于她的画,专注于她自己的世界。
突然怀念她撒娇耍赖的日子,舔着脸整日围着叫哥哥,是这段时间太疏离了。自从和青阳公子约定以来,仿佛刻意在躲着什么,有这个必要吗?
不是她的哥哥吗?坦坦荡荡有什么不好。冀王释然了,好像豁然间说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