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河水温温的,今天的太阳真是不错,木木抚摸着束起的长发,看四周无人,突然心血来潮,拉掉了束发的棉布,把头伸进水里,任溪水柔柔地抚摸,惬意极了。
“王爷的衣服在这儿,洗衣服的人呢?没有看衣服的人吗?”柔细的声音很熟悉,软软里透着一股威严。
“在,小人在!”木木慌忙拉出水里的头发,用力拧了拧,顺着声音跑过去。
“你是新来的吗?”木木抬头,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小莫子吗?他还是旧模样,一身上好的蓝软绸外袍,脸色白净,微微仰着头,在下人面前一副主人的样子。
“小莫子!”他乡遇故知,木木差点叫出声,想要跑过去,抬起的脚却生生停下了。
下意识地,木木突然散开手里湿湿的长发,低下了头。
小莫子只顾着左右看,没看到木木的脸,也不是很在意,仍狐假虎威地教训:“做事要用心,说不定哪里藏着奸细的眼睛,偷走了王爷的衣服,暴漏了王爷的行踪事就大了。”
“是,公公!”木木故意摆出恭敬的样子。
“什么?公公!”小莫子提高了尖利的嗓音,“谁告诉你我是公公?啊,你小子!”他气得脸色铁青,都知道他是王爷身边的人而毕恭毕敬,谁这么大胆敢揭他的老底儿。
“不是,是。、”小莫子过激的反应让木木好笑,“是大人的声音让小的误会了,小的赔礼道歉,还请大人原谅!”木木强压着心中的亲切激动,似乎很胆怯地求情。
“你再敢胡说,看本人不把你赶出去!”小莫子拳头举到木木的头上,压低声音愤怒地要挟。
“不敢了,军爷大人!”木木强忍住笑。
小莫子见周围没人,凑近了问:“真的能听出我是公公吗?”
“是,啊,不,没有,是小的瞎说的。”木木退后了一步。
“我看你更像公公呢!”小莫子狐疑地盯着木木裸露的手臂,伸手要撩开她的头发。
“大人!”木木又退后一步,“小的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不是开饭了吗?您不怕晚了吗?军队里人多,晚了恐怕吃不饱!”
“这是你们这些小混混儿操心的问题,本人吗?不用担心这个。”小莫子被木木岔开了话题,转身欲走,却突然嗅了嗅鼻子。
“这儿是什么味道?河边种了薄荷吗?”
“不是,军爷大人。是小的身上。、”
“是你身上的味道?”小莫子急促地回身,“你的声音?”
木木急了,薄荷味道提醒了他,让他想起木木的声音了,真是糟糕。
“不是的,军爷大人!”木木忙摸出腰间的棉布包,“是这个的味道。”
小莫子拿过去递到鼻尖用力闻,在回忆着什么,突然间有些伤感。
“是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包我可以。”
“不行!”木木明白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可是心上人送我的,不能送人。”
小莫子眼神黯淡了,反复嗅了一会儿,不舍地递过来,语气与刚才已完全变了。
“好好保存吧!”
“谢军爷大人!”木木双手接过,目送小莫子悠悠离去,强压着心头想要叫出来的冲动。
小莫子,我不可能再是你的主子,忘了小乞丐吧,忘掉和他有关的一切,有朝一日当我真实地站在你们面前时,我们只能是仇人,我和你的主子只能是仇人。
走着,走着,小莫子本就缓慢的步子迟疑着停下了,缓慢地转身,木木低下头,他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小莫子走远后,木木既不舍又庆幸。在冀王身边的日子,小莫子是最照顾她的人,是真心的照顾,没有一丝的算计和利用,正由于他,木木生冷的心里有了温暖和希望,对人有利依赖和留恋。哪怕是此时,由于这突然的相见而狂喜不已如果他看到自己的脸,会认出吗?如果他认出了,会跟自己走吗?在冀王府,他可是对傻子木木不离不弃的人。
如果和冀王成仇,他会站在那一面呢?突然很好奇,曾经亲如一家的男人就在不远处,如果见到了会怎么样呢?
渴望和小莫子相处,千种情绪只能埋在心里。今世,恐怕再也无缘,包括你那险恶的主子。想起冀王,心突然撕裂地痛,竹竿上,他的衣服明丽洁净,随着流风缓缓地动,漾起似水的波纹。就是这件衣服,曾经那么亲切。
木木走近,经纬交错的纹理,晕染地很好。就像它的主人,初次见时棱角分明的脸,在冀王府里,在他的娇妻美妾面前,棱角仿佛被收起,更多的是柔情蜜意。
谁知道他哪张脸是真的,哪张脸是假的。
小莫子在拐弯处消失,木木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像是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剑尖指在冀王衣服的胸前位置。
木木眯起眼睛,就这样,就这样一剑刺下去,决不再手软,像那把玄月剑一样,破开他的胸膛,让他的血喷洒在剑上,腥红腥红,染红天上的圆月,染红洒满金黄月光的夜。
他就在那里,就在小莫子消失的不远处。木木热血沸腾,哥哥,木木先为母亲报仇了再说吧,也许仇人就在眼前,木木怎么能就这么错过呢?
“小木头,你在干嘛!”送饭来的老军士抓住木木手里的木棍,正要责怪时,看到了木木储满泪水的眼睛。
“你干嘛!”他压低了声音,“被别人看到就麻烦了!”
木木扔掉木棍,接过饭盒,心里已暗暗有了主意,与其躲着不如直面。
将军营里,冀王在小莫子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淡淡的清香扑鼻,他一怔,一种异样的感觉,曾经那么熟悉,已习惯了的味道。
“爷,很奇怪吧。是不是想起了小乞丐?”小莫子伤感地说。
冀王皱了皱眉,不快地问:“怎么回事?”
“洗衣队新进了个小伙子,细皮嫩肉的,身上时刻不离一个心上人送的薄荷包,估计是那个原因。”
“有这样的事?”
“是啊,爷。小莫子也想像他一样弄个包挂在身上,那样小乞丐时刻都在,怕王爷顾忌,才没敢那样做!”小莫子偷眼看冀王放在床头的包,扁扁的,里面什么也没装。
冀王也看向那个包,正好女头像朝上,点点红唇,鼻尖轻扬,似笑非笑,似语非语。
思绪突然杂乱,烦躁涌上心头,那个不就是小乞丐木木吗?黑漆漆的一个小人儿干嘛把自己绣的这么美。
那么黑,绝对不是本王喜欢的女人,如果有,也只是愧疚,我冀王不是残酷无情的人,却对她做了残酷无情的事。
太愧疚了吧,她的影子总是挥之不去,白天夜里只要静下心来,就想起了她,想得心痛,想得烦躁。
当初叶子涵妹妹嫁入皇宫,他愤怒,想冲进去把那个叫做父皇的男人一刀斩断,最终把愤怒化作了深沉的心机长在心里。小乞丐,是无意间坠落他心机的无辜人,今后,还会有多少个无辜人在他们父子的权谋中香消玉损。
“爷,要不要。、”小莫子指着床头的包,冀王明白他的意思,莫名的有一种渴望,也许每天闻着薄荷的气息会好得多,就不会这么浮躁和不安。他不置可否,小莫子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高兴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