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潼也是明显一怔，一眼不眨地盯着沐无双，紧皱双眉，眉心的纹路犹如刀刻。
沐无双读懂了萧潼目光中的拷问，他低下头，喃喃唤了声：“皇上……”
“沐无双，告诉朕，你为什么这么做？”萧潼的声音沉下去，却依然如山一般压在沐无双头上。
沐无双呆了呆，抬起眼帘，对上萧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目光安定下来：“皇上已经失去了一位兄弟，不是么？如今怎忍再失去一位兄弟！何况皇上素知王爷宅心仁厚，他只是因为兄弟情深，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可是皇上……王爷并没有做出祸害国家的事，他只是为了维系兄弟之情啊！皇上贵为天子，高高在上，可也是人，也有情，为何不能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包容王爷呢？”
“你的意思是说朕心胸狭窄？”萧潼轻轻笑起来。
“奴才不敢。”沐无双面无惧色，“奴才只是实话实说。”
“很好。你还有理由么？继续说。”萧潼仿佛突然有了耐心。
“王爷是朝廷栋梁，为皇上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战功。天下百姓有谁不知王爷一剑擎天，是穆国的大忠臣？若是皇上这样对待王爷，怕是天下百姓都要为王爷鸣不平，怪皇上无情啊！”
“是么？”两个字被萧潼拖长了声音说出来，带着一丝笑意，“看来无双真是把萧然当成师父了，这样心心念念着为他说话？”
“皇上……王爷现在是奴才的主人，将来会是奴才的师父，无论作为主人还是师父，奴才都应忠于他、孝顺他。求皇上开恩，饶恕了王爷吧，所有罪责，让奴才去为他承担！”
萧潼不语，似在考虑什么，片刻，把脸转向萧然：“萧然，你自己说，朕该饶恕你么？”
萧然复又跪下：“臣罪有应得，不求皇上饶恕。”
“很好，你还有自知之明，不愧是朕的三弟。”
“皇上……”萧然心里一暖，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大哥又承认自己是兄弟了？
萧潼向侍卫挥手：“带走！”
“皇上！”沐无双惊慌失措，下意识地伸手抓住萧潼龙袍的下摆。
“嗯？”萧潼冷厉的目光象刀锋般刮过沐无双的面颊。
“皇上，奴才不求皇上赦免王爷，只求皇上让奴才去天牢中伺候王爷。求皇上恩准！”沐无双说着，重重地叩下头去。
萧潼微微一愣，见沐无双满脸哀求之色，眼睛里隐隐闪着泪光，似乎有些感动，轻轻叹口气：“好吧，朕准了。”
沐无双赶紧叩谢了站起来，伸手扶住萧然：“王爷当心……”
“傻孩子……”萧然看着他苦笑，“你何苦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沐无双含泪微笑：“奴才是心甘情愿的。”
出听风馆，迎面一个白色身影翩然而来，身后跟着一名丫环。
沐无双一呆，萧寒烟？此刻她过来……不知道萧潼……
萧寒烟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怔怔地看着萧然，又把目光移到一脸冷厉的萧潼身上：“爹爹？大伯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烟儿，是你？”萧然看到女儿满脸凄惶的样子，心里象有针刺过，“爹犯了国法……”
萧寒烟一震，睁大眼睛看着父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然后一下子冲到萧潼面前，双膝跪下，伸手抓住萧潼的手，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不会的，爹不会的，一定弄错了，大伯父，请你再问问清楚，爹不会犯罪的，不要抓他，不要，烟儿求你了……”
“烟儿，你爹已亲口告诉你了，你还要怀疑么？伯父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
萧寒烟呆住，从萧潼脸上她看到了毫无松动的表情。她缓缓放开萧潼的手，缓缓站起来，一步步倒退，退到萧然身边，白玉般的脸上仍然带着泪痕，看起来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可是她的面容已经平静下来，微微一笑，仿佛雪上梅开：“烟儿相信爹爹，爹爹做任何事都是有道理的。大伯父……若是你一定要治爹爹的罪，请允许烟儿去陪爹爹坐牢吧。”
“胡说！”萧潼板着脸斥道，“你一个姑娘家，不好好呆在家中，要去坐牢？你爹……可真是把女儿教得非同一般啊！”
“烟儿，乖乖回房去，不许向伯父提无理的要求。”萧然向女儿沉下脸。
萧寒烟滞住，刚刚收起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爹爹……你要让女儿……成为第二个凌烟姐姐么？”
一句话象铁锥扎进萧然心里，他痛得身躯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却死死忍着：“烟儿，即使如此，你也是我萧然的女儿，你一定要活得比过去更从容、更坚强，知道么！收起眼泪，爹要看到一个含笑的烟儿！”
“爹！”萧寒烟痛呼一声，扑进萧然怀里，泣不成声，“女儿没了娘，女儿不能再没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伯父要这么狠心？为什么？”
“是爹自作自受。”萧然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心痛在眼底凝结成霜，却狠狠地一咬牙，将这份痛压了下去，“若是爹有个好歹，你要与师兄互相扶持……去吧，别难过。”抬起女儿的脸，给她一个安定的笑容。
萧寒烟咬紧嘴唇，泪水在眼里打转，却终于忍着没有掉下来：“是，女儿遵命。”
萧潼咬牙切齿地看着父女俩，怎么，已经在朕面前表演生离死别了么？朕还没说要他的命呢！
“烟儿！不许哭哭啼啼！让开！”他向萧寒烟断喝一声，拂袖大步而去。
“爹爹……”萧寒烟呆呆地看着父亲，泪眼朦胧。
“郡主……”沐无双轻轻一拉萧寒烟的手，给她一个暗示。
萧寒烟退后一步，眼睁睁看着萧然离去。
耳边响起一个柔和的声音：“烟儿，不要哭，去找太子、找皇后娘娘，还有，派人立刻送信给凤老前辈。”
“师兄……”萧寒烟举手擦干眼泪，点点头，“我马上去做。”
“我得去照顾师父。放心，他会没事的！”沐无双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转身大步赶上前面的萧然，扶着他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