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经法上云:莫若行诸天下,以万念为虚妄。我自疯癫来,焉知大神经。从善如流,上善若水。法华入魔门,然道诚可信。是故,业障心经,乃得而闻知道。
在跌入寒冰之际,叶阙龙心中念念不忘的正是这段话。而这段话的出处,最初便是从那十来页古书(姑且擅自命名为《云经》)而来,后又经张公瑞加以解说,叶阙龙才得知之一二。每当心情苦闷或对世事迷茫之时,他就在心里默念,直至心情归于平静。
思如看着地上的叶阙龙嘴里喃喃说着话,耳朵贴到他嘴巴前,想仔细听清。可是她一靠近他,那脸便如伸进火堆里一般,炎热异常。及至手一碰到他的肌肤,似捣进了火堆里,再看看叶阙龙,依然在喃喃自语。
思如心一凉:糟糕,这一冷一热的,难道他已经被烧坏了脑子,神志不清了?看看他自顾说话的模样,思如真是越看越像,最后,连她自己也跌入了寒冰之中。
守候这把天龙仙剑可等了一千年,一千年,一个人的寂寞该郁结到了什么程度?可是这郁结的程度尚且还人可以接受,但是要终生面对一个傻子,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就在她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的时候,叶阙龙的身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他的脸部,那皮肤卷起一块块,那一块块皮肤居然又自动剥落下来,露出新长的肌肤。不消几刻钟,他的脸部焕然一新,如初生的婴儿般,饶是这般,他原先的容貌却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皮肤变好了,人也变得油头粉面了。
再然后,叶阙龙睁开了一双明亮眼睛,那眼神里却不是原来的忧郁,而是带上了几分异样的味道,这种味道让思如生出了一丝不安。二分正经三分邪气,这绝对不是从前的叶阙龙!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说思如,就是连叶阙龙也不懂,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忽而落在了千年寒雪之中,忽而又置入漫天大火中,难受的要命,短短的几个时辰,他竟似捱过了千万年!
这次,他看思如的眼神,竟然带着那一种纨绔子弟的轻浮,嘴角边更是露出了个深不可测的笑意。思如一阵头皮发麻,讪讪地问道:“龙大哥,你没事吧?”
叶阙龙拍拍身上的冰雪,拾起天龙仙剑,道:“我没事啊。就是一会觉像是入了冰一会像着了火,起先是有些难受,但是现在……”他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现在,哈,浑身爽透了。”
思如这才放心下来,同时心里也疑惑:奇怪,一个小小的冰晶怎么在龙大哥的身上发生如此强烈的反应?她把疑惑同叶阙龙说了,叶阙龙眼睛扫过思如的胸部,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意:“嘿嘿,可能,可能我体内的血丹与冰晶起冲突了吧。”
血丹?思如这才想起,叶阙龙曾经说过在云海的雾谷里打死一只火烈鸟,这只火烈鸟被张公瑞炼成血丹融进了叶阙龙的体内。她皱了一下眉头,道:“你怎么不早说?”叶阙龙道:“我要是早知道我还服下这雪晶,活生生的受这罪啊。”
思如神色怪异地摸摸叶阙龙的额头。叶阙龙连忙退了几步,道:“你要干嘛?”思如怔怔地看着,嘟囔着摇摇头道:“不像,不像。”叶阙龙道:“不像?什么不像啊?”“呃,这张脸倒是挺像,可是你这眼神,表达方式,又哪里像从前的龙大哥。”
叶阙龙不理她,自顾抚着天龙仙剑,眼里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痴迷。这个身影,这个眼神,却让思如的思绪飘回了那个不知几千年前的时代:此地,此景,哪怕几百世的轮回,依然是那么的熟悉,就像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映雪山花中,依稀人影落。剑起,风雪扬。叶阙龙的话里,冷峻,严厉,不带一丝的感情:“若谁挡我救仙儿,我誓与之敌。”
蜕变之后的叶阙龙,身上的阴郁之气并不那么重了,甚至他还变得相当之风趣,这洞中本来寂寞,如今有了两人一起说说话,开开玩笑,修修剑术,日子也就飞快地过去了。
入寒冰洞的第二年,也就是圣棋五年冬,思如终于把天龙仙剑的御剑术全部都交给了叶阙龙,出关,势在必行。叶阙龙望着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女人,道:“思如,这些日子谢谢你的关心和照顾。”思如并不把这事放心上,笑道:“龙大哥,你不用谢思如,该是思如话你才对。”
叶阙龙不解的道:“谢我?”思如道:“不错。你可知道,思如身为天龙仙剑的守护者,不,与其说是守护者,倒不如说是奴仆。这,也许就是思如的宿命吧。当年,思如困守宫殿之中,就得了一个语:剑未得其主,而生生世世轮回守之。”她脸上的沧桑一扫而,只淡淡道:“如今,仙剑寻得主人,我也可早解脱罢。龙大哥,谢谢你。”
这话里,隐隐地让叶阙感到担忧,他道:“思如,你……”
思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言里虽有哀伤,但却多了一分轻松:“龙大哥,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思如很快乐。将来就算在那未知的世界,天上也好九幽绝狱之下好,有这一段念想,那么思如也就知足了。”
“思如!思如!思如!”叶阙龙的双手想抓住,但是却扑了一个空,思如的身影如一个虚幻的影像,渐渐地消失不清,她,好像融化在空气里了。解脱,也不带这么个灰飞烟灭的解脱法啊。
叶阙龙无力地蹲坐在雪地上,望着皑皑白雪,他的心里莫名的失落,莫名的惆怅,也莫名地生着怒气:宿命!又是宿命!到底是谁在掌管这世间,可以随意地左右着人的天数命理!
轰地一声巨响,寒冰洞的门崩然倒下,雪光之中,扬起一阵纤尘。叶阙身背天龙仙剑,面容波澜不惊,站在门前。一层紫色的瑞气隐隐地在他周围游动着。
晔真人详端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附掌道:“不错,不错,果然有仙人风彩。哈哈哈!”
两年的时间里,这里似乎并没有一丝变化,一切还是如叶阙龙刚到化功境内所看到的那样。叶阙龙和晔真走在广场之上,心里不无感慨。
叶阙龙道:“晔真人,如今已是我到化功境内的第二个年头,那么,关于血玲珑?”
晔真人的眼光却是看向了那广场中心的雕像,意味深长地对叶阙龙道:“人生如梦,浮华昭昭。龙少侠,不,龙公子,血玲珑就在化功境内的后山,你若是现在想取,我必不拦你。”
叶阙龙道:“为什么?你们把我带到化功境内来,不是想让我替你们化功境内做一些事情吗?现在怎么就让我取走血玲珑呢?”
晔真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龙公子,其实你已经替我们化功境内做了不少事情了。”他示意正想说话的叶阙龙停下,又道,“龙公子,你不是要去看血玲珑吗?走,我带你去。”
叶阙龙一头雾水,这晔真人见了自己的容貌有了这般变化,思如也不见了,却不听他问一声,仿佛对洞中的一切都明白了一样。这个晔真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一声长啸从晔真口中发出,不一会儿,从东边飞过一只仙鹤,令叶阙龙惊奇的是,那仙鹤的旁边居然还跟着那一身碧绿羽毛的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