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气喘吁吁的睁开眼睛,面前的男子脸上便已经是清雅柔情,那樱红的唇角暧昧的那一线银丝更让她几乎羞愤的想要转身逃走。只是无奈她的下巴被他大掌撅着,无法视而不见。
“你觉得委屈了,是不是?”他的声音便又像是蛊惑的低喃,在她的耳边低吟。
明玉抿唇不语,看在尹君月眼底便是默认。
他轻轻一笑,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下,便从软榻上起身。被压了许久,身子都几乎麻痹的明玉怔了怔,虽不明白这么回事,可也跟着起身,站直了身子。
便在她低头整理衣衫的时候,那明黄色的衣袖伸过来,把她额间的发捋到一边。
心跳,便在他这般似有若无的碰触中悄然一顿。
明玉抬头,便看到他如月的面庞凝望着自己,眉眼间似若深情宠溺,猛然间,好似她胸口的那一处便几乎有些窒息了。只是那人恍若未察,只道,“既然如此,那朕便给你个机会说清楚,免得朕在你眼中更是不堪一文了!”
说罢,他转身走到桌旁坐下,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那灯光中龙腾的金色袍纹下,俊逸的面孔此时好似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调侃戏谑,眉目间的淡然生疏冠上那金丝盘龙的明珠龙冠,还有四周的这些盘纹桌椅摆置,便如同骤过铅华。
难道说,这便是帝王之气?
明玉轻轻一颤,低眉整理了纷乱思绪,抬头时面上也已经一派淡然。“皇上知道我叫十三,就应知道我这个名字的由来,被所谓的家人抛弃了十三年,我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回来的。只是现在我已经回来了,那好像说什么也没办法圆这个谎话了。不过皇上给我个机会要我说清楚,若是不说的话,那我就真的要后悔了。”
“十三年,是个人总有那么一点儿奢望的,不管怎么说,我本想体会一下这难得的亲情,可是上次皇上在这里说的关于我家人的那些还真是刺激了我,我便想不管那些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也还是太天真了,当初想好的事情,又怎么能随便更改呢!所以,我就想离开。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入了局,想要离开也变得那么复杂了。我不想知道这局到底是谁在下,谁又是当中的棋子,又或者什么局中局的,我只想离开。而司马大哥既然记得我,也对我有意,那我跟着他离开,也应该是最好不过的 ”
说道此处,明玉倒是没有忽略掉那低头品茗的男子身上的微僵,忙又说道,“ 当然,我对司马大哥只是儒慕之情,并非皇上所想的那些。且我早已经决定,若是能离开,我便远离金域王朝与南诏,是以皇上和司马大哥也便不会有嫌隙 ”
“啪——”话音未落,尹君月手中的杯盏猛然扔到桌上,杯盖跳动,差点儿掉到桌上。
明玉抿唇,看着他慢慢抬头,面上泄出些许淡淡的笑意,眼底的冷光一闪即逝,“你想说的就这些?”
明玉,“ ”
她想说的就是这些。只是此时她万不能当真这般回答。她深吸了口气,想要暗暗斟酌字眼,可又想,便是她斟酌了,他还是能知道她心中确实所想的,不是吗?第一次,她油生出这般的无力感。
她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他,“如果皇上刚才所说明玉的都是真,明玉自是万分感激,只是皇上也应该知道明玉的心思,不要说明玉此时无意于情/爱,便是有意,也实在是无法和众多女子共侍一夫。退一万步讲,明玉便是有心于皇上,也不愿意夫君是个蓄意欺骗,心机深沉的男子。还请皇上恕罪。”
她一字一句说的当真是明白,也就是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桌上的杯盏已经被尹君月一掌挥到地上,瞬间激起一地的碎片残渣。
饶是她早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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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间,房间外一片凌乱,随即传来竹子的轻斥声,再度寂静。
屋子里,明玉只是低着头,脚尖前面的一块儿碎片便是在她眼前闪着刺眼的光亮。
“你说朕蓄意欺骗,心机深沉?”尹君月冷凝的声音落地,直接砸在明玉的心尖上。“想来从你用十三这个名字和朕相交之时,便是谁一直在蓄意欺瞒?嗯? 至于心机深沉,只是朕识破了你,没有讲明,可是从朕回到京城伊始,朕便给你机会,要你对朕说出实情。那日宫宴朕点明了要你前往。而上佛寺中,朕也说的明白。便是你上次在这间屋子的时候,朕也给了你好几次的机会让你说出你的身份。而你却是如何做的? 执迷不悟,妄自再骗朕!如今,你竟还想借着司马义离开这里? 不要说朕是一朝天子,便是普通男子也不可能眼看着自己的女人随着别的男子离开。——告诉你,只论是你的欺君之罪,便是你们卓家上下都死绝了也不够!”
此时,那龙靴明黄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下巴再次被撅起来,只是此时已经全无了之前的轻柔浅华,明玉忍着那处的疼痛,看着眼前显出清冷淡漠的面庞,“既然朕让你说的明白,而念在这会儿朕对你之前那么一点儿心思还没有全都消失时,朕也不妨直白了告诉你,朕从不勉强别人,尤其是女人。你,卓明玉是去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间,不论你想要如何做,朕都依你——只有一点,便是你要有准备承受你决定的结果。”
言罢,尹君月一把甩开她,抬脚走出屋子。
“送她回去!”他便是在门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已然离开。
明玉立在原地,陡然间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似乎什么软塌,桌椅都在眼前旋转起来。她一手撑住桌子,低头看着身侧地上那依旧在泛着冷然光亮的瓷碎片,目光迷离。
那人离开了,一直压迫着她周身神经的冷凝也瞬间消失无踪,只是她这是怎么了?
她不喜欢他,也喜欢不起他。刚才她所说的那番话虽听上去不好听,可也确是她心里所想。虽说她不曾经历过****,可是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便是她一心想要的。
至于那两夜的纠缠,她早已经当作只是过客。来日若是遇到命定的心仪之人,定然不会在此事上纠葛的。
车马摇晃,明玉坐在车上,从车帘摇摆时掀开的缝隙处看到卓府的府邸,一时竟些许忘记了自己究竟是怎么坐到车上的。当从车上下来,看到兄长的身影,才陡然觉得身上像是落下了一块儿重石般的轻松泰然。
“明玉!”卓明珠似是看出了明玉不妥,上前一把撑住了她的身子,“怎么回事?”
而后明玉好似听到了那护送她前来的人和卓明珠说了些什么,只是她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不止是脑袋懵懵的,连耳朵也像是被堵了棉花一样。
索性,她便皱了眉,不去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四周终于恢复了宁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卓明珠的扶住下,躺到了自己房间床上。
“哥哥。”明玉低喃,发觉自己的声音终于可以听的清楚了,她忙唤住了正打算离开卓明珠,“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我回来?”
卓明珠回头看着她,眼中闪过几道幽深,“刚才你可是见到了皇上?”
“什么?”
明玉怔然有些莫名,而这会儿,卓明珠也已经返身坐到床畔低眉看向她,“适才宫宴过后,皇上要我还有两位丞相,端王,秋月议事,可左不过说了那么几句便散了,我回来便听府里下人说是南诏国主请你一聚,我觉得奇怪,便派人去查,结果南诏国主所住之地并无异样,于是,我便在府外等你回来 现在见你这样子,应该是皇上了,是不是?”
“呵呵,是啊!”明玉眸光微转,吃吃的笑开,伸手拉过卓明珠的胳膊在身前摇晃,“哥哥真是聪明。”
“傻丫头。”卓明珠微微抿了唇,把她的手拽住,让她安分些,“只能说是哥哥太了解你了!”
“哥哥,你又逗我!”明玉不满的撅嘴。
“逗你么?”卓明珠深看着她,叹息的伸手掠过她的发间,眸光落在她些许泛红的眼眶上,“不管是多是少,明玉,你终究还是对他动情了,是不是?”
明明卓明珠这话只是清浅的从她的耳边划过,却是惊了她。
心跳再次滞住在胸前,便是撅起的嘴巴也不自觉的收拢,又或者连她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此时面上是什么样的神情。
“哥哥,你说什么呢?我不懂!”她摇头,对卓明珠说,更或者是对自己说。
“你不懂?”卓明珠只是稍稍挑眉,手上把刚才滑落下的薄被又给她往身上盖了盖,“今日在宫宴上,你可知道你往那高台龙位方向看过去多少次?只单单你不经意泄出的神情,还能瞒过我?现在我也就问你这么一句,你看到他和慕容皎月坐在一起的时候,你可觉得不舒服?”
慕容皎月?他的皇后吗?
明玉眼前几乎立刻掠过琼华殿中,高台上那名门大家,和那人宛若天生一对的女子。
是了,她竟然一次便记住了皇后的名字,而那两人相携相视的情形竟也是那么清晰的落在自己面前。虽说她的记忆惊人,可是为何哥哥提及慕容皎月的名字,她便只想到了这个情形?
眼前便又骤然闪过她低头喝着闷酒的情形,胸口便像是压上了一块儿石头般的不舒服
难道说,她当真是动心了?
不,不可以,她不可能动心。怎么可能!
便在她惊愕于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情愫中不自觉时,卓明珠已在她的耳边一叹,“你太累了,先睡吧!明日我再告诉你!”
言罢,卓明珠挥手灭了桌上的烛光,离开/房间。
而躺在床上的明玉怔愣的看着掩上的房门,眼底里仍止不住的震惊。
她还记得哥哥曾告诉过她,要她万不要他对她有什么兴趣,只是什么时候,她竟是对他有了兴趣了?
不,不会!
只是若当真没有一丝情愫,那夜在边城,她又怎么可能和他
眼前掠过适才在行宫里他那般咬牙切齿的话语,好似他说的每一句她都能回想的清清楚楚。而再细细想来,更好似他更委屈一些。更好似她不知情由,她冷薄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