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鸣未止,偏殿深处突然飞出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白面青年。这青年眉宇间满是阴冷的笑意,红光满面,忽然笑道:“钱长老何故如此啊?我看你这个弟子很会办事嘛,以后前途无量!”
这巡查弟子名为欧阳延,他一眼便认出这白面青年是掌门的弟子秦阳,隐约猜到事情的原委,知道自己帮秦阳办了件大好事。以为他有意抬举自己,心中顿时喜不自胜,立刻拜倒在地,慷慨大义道:“承蒙师伯抬爱,弟子愿为师伯效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钱长老面色如墨,见自己的弟子竟趋炎附势当面背叛,心中又羞又恼,恨不能一掌将其劈成两半,却压住怒火,不等秦阳开口,便谄笑着道:“兄长若是瞧得起我这不成器的弟子,尽管收去便是!”
秦阳轻笑两声,微微颔首。
欧阳延立刻喜上眉梢,抬头挺胸,一时间浮想联翩,双目放光。
钱长老面露鄙夷之色,冷冷道:“还不快谢谢你师伯!以后你的命就是你师伯的了!”
欧阳延打了个哆嗦,浑身没由来的一阵冰冷。心中有些忐忑起来,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敢稍有迟疑,连忙对秦阳磕头礼拜,又发下心魔毒誓,誓死效忠。
秦阳眉头一挑,不置可否,反而问起欧阳延如何将陶源杀了的事。
欧阳延有心显摆自己的能耐,将事情详详细细的复述一遍,将那“鹰钩鼻”所有功劳也一并归拢自身。
秦阳听完面色却阴沉下来,冷笑着道:“我还有一事交由你来办,你若办的好,两件事一并重赏!”
欧阳延一听,大喜过望,毫不犹豫道:“请主人吩咐!”
钱长老却浑身一颤,眼神有些恐惧之色。
秦阳狠狠瞪了钱长老一眼,而后吩咐欧阳延,让他火速将那队巡查弟子找到,然后以宗门调任为名,将之全部派到青阳山山阴边界,赤蛟河的南岸,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
欧阳延心中虽有些不安,却暗暗安慰自己:“我欧阳延只要尽心竭力为主人,主人必然不会亏待与我。钱权生这个杂碎多半也是得益于主人的提拔,才能有今天的修为和地位。”想到这里,心头一阵火热,便欣然领命而去。
钱长老偷偷看了秦阳一眼,见他脸色阴森恐怖,顿时冷汗涔涔。
秦阳笑道:“钱长老莫怕,你为我尽心竭力办事十年有余,我何曾亏待过你?!”
钱长老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勉强笑道:“主人说的是,属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阳冷笑着道:“哼!欧阳延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而你不同,你很忠心,你说本座讲的对不对?!”
钱长老浑身一颤,立刻跪拜道:“属下绝无二心,属下……就是主人的一条狗!”
秦阳挥出真气,隔空钱长老扶起,笑道:“好了!好了!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事后别忘了放风说是赤蛟河的水妖所为。”
钱长老连忙点头称是,又恭送秦阳离去。
悄悄离开灵宝峰,秦阳御剑飞驰,避开众人视线,兴冲冲的赶到鹰愁涧,降下飞剑,一头扎入云雾中,很快便落到了涧水边。
这水不深不急,又清澈见底,水中有三团模糊的骨肉很快便被秦阳发现。他仔细检查了一番,竟然都不对劲!
“怎么回事?!这三具尸体的骨龄都是青年!那小杂种在哪?!”秦阳眼神闪烁不定,面色阴冷的可怕,陡然御剑冲天而起,沿着悬崖峭壁仔细找了一遍,不见丝毫痕迹。又顺流而下数十里,也没有陶源的尸体。
“该死的,到底是谁救了那个小杂种?!废物!全都是废物!”秦阳登时双目赤红,面色狰狞,怒骂不止,一怒之下,射出火纹灵光剑,将那三具尸体尽皆搅成肉酱,连同涧水满天飞起,一时间腥风血雨。引得半空中数只觅食的老鹰唳鸣不止,骚动起来。
秦阳大怒,又射出飞剑,将几只老鹰尽皆斩首,怒气发泄了许多,便冷静下来,脸色阴冷道:“难道又是那个老驼子?!”暴戾的眼神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当下也不敢多做停留,便御剑匆匆离去。
却说钱长老送走秦阳之后,心中始终惶恐不安,他与那些巡查弟子不同,看到过陶源的腰牌,知道陶源是青阳老魔的弟子。哪怕是个记名弟子,也不是他这个炼丹期的执事长老能够随便蹂蹑的。
钱长老深知不管陶源是死是活,事情早晚会被发现。然而此事一旦败露,青阳老魔震怒,必定会被秦阳作为弃子顶罪。
想到这些,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月前,青阳老魔将一位元婴初期的内门长老搜魂炼魄的一幕,心中顿时毛骨悚然,几乎魂飞魄散,一时间后悔不跌,泪流满面。
“有一个人或许能够救得我性命!”钱长老苦思良久,悄悄离开灵宝峰,沿路隐藏踪迹,摸到云雾清泉山脚下。
沿着一条隐蔽的夹道,钱长老悄悄摸到了山顶上。噗通一声,跪在一个石洞门前,大喊三声“驼老”,石洞轰然打开,却不见有人出来。
钱长老心中大喜,立刻声泪俱下,将陶源遇害之事哭诉出来,把罪责一并推到其弟子欧阳延身上,至于秦阳和自己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半点真话都没说。
“进来吧!”洞府内传出一句沙哑苍老的声音。
钱长老连滚带爬的进了洞府,只见驼老正端坐在一方碧玉床上,双目半开半闭,绿色霞光罩顶,灵雾缭绕周身,却不说话。
钱长老见驼老不说话,心中大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驼……驼老!”
驼老冷冷道:“你既然身为长老,就不该忘记掌门的法旨,任何宗门长老不得参与门下弟子的争斗!”
钱长老一听,立刻手软脚麻,瘫倒在地,冷汗涔涔,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嘴。
刹那间,一团绿雾自驼老体内飞了出来,无数根绣花针般大小的绿丝瞬间绷直,往钱长老身上一罩。钱长老不及反应,就化为一大滩血水。
血水之下的岩石忽然裂开一条缝,钻出来十几支老树根。只听得“咕嘟咕嘟……”几声的吞咽声,血水飞快的消失的无影无踪,树根又缩回地下,石缝闭合。
驼老嘿嘿一笑,道:“待小主人醒了,你就将他送回洞府吧!”
洞府内,有一扇石门开了,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白面书生正侍立在一张数根编织的大床边上,点头称是。
驼老扫了眼躺在大床上的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孩童,正是陶源。驼老见他面色渐渐红润,气息平稳,便驾起一片绿雾飞出洞府,往灵宝峰的方向去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陶源醒了过来,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俨然让他有些吃惊,见旁边站着个白面少年,正要挣扎着起来开口询问,立刻发现四肢都被老树根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白面少年笑道:“你中了别人的尸毒鬼焰,毒性刚解,不宜乱动,再过小半个时辰,余毒才会肃清,这树根自然会解开。”
陶源又看了眼身下的大床和缚在四肢的树根,惊讶道:“是你救了我?”
白面少年笑道:“只救了一半!”
陶源更加惊讶了,瞪大双目道:“什么意思?”
白面少年依然笑道:“我只将你从鹰愁涧下背回来,解毒的却是驼老。”
陶源心中疑惑不解,转念一想:“我的确在宝光殿中一种奇毒,难道他们想毁尸灭迹,又将我扔下了鹰愁涧!”想到这里,面色发白,惊怒交加。
白面少年见陶源脸色难看,便将在灵宝峰偶遇几个巡查弟子将他扔下的鹰愁涧事细说了一遍。不等陶源询问,又自报身份是灵雾清泉峰的执事弟子,名叫袁天,是受了驼老的吩咐在这里看顾。
陶源根据袁天的描述,又结合自己的遭遇,便将事情推测的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对陷害自己的人恨到了骨头,对袁天感激不已,连忙谢道:“若不是师兄仗义相救,小弟死无葬身之地!”这时余毒已清,陶源跳下树根床,深深地拜了一拜。
袁天忙将其扶起,陶源顿觉两眼发花,险些又晕了过去,踹了口气,咬牙切齿道:“这尸毒鬼炎的毒性真猛!”
袁天微笑道:“师弟不必多礼,尸毒鬼焰乃是阴毒之火,你虽然解了毒,却伤到了阳刚之气,还需静养几天才能恢复,我这便送你回洞府吧。”
陶源想推辞,却两眼发昏,浑身发软,便只好点点了头,心道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袁天。
袁天卷起一片白雾,裹着陶源眨眼下了山顶,将其送到洞府门前的寒潭边。
陶源心中惊讶,暗道:“他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是炼丹初期的修为!天下能人异士果然数不胜数,不容小觑吶!”
袁天似笑非笑的看了陶源一眼,道:“事情已了,我就不叨扰师弟静养了!”语罢,就要驾雾离去。
陶源虽然很想邀请袁天入洞府做客,却又心虚洞府内的噬灵蚁,只好挥手相送,又许下诺言,日后定当报答救命之恩。
袁天摇了摇头,洒然一笑,驾起白雾往云雾清泉山背去了。
陶源叹了一声,觉得口中有些干渴,便伏在寒潭边,喝了几口云雾清心泉水。只觉得一股淡淡的清香沁入心脾,浑身毛孔舒张,发晕的脑袋竟然清醒了几分,心中烦闷之意也竟也舒缓了许多。
陶源怔怔望着寒潭和玉带的瀑布,深吸了口清气,面色不禁兴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