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滋味似乎从来都没有缺少过,在林宇的整个生命中更多的是孤独,一种逃不开的孤独,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有他一个人,都只会有他一个人。
究竟有什么意义?他问自己。
这一路走来你不还是一个人么?这一路走来你注定还是要孤零零的死去么?你是注定了要孤独一辈子的人啊,又怎么能奢求更多?无论是怎么样的困境你终究还是要一个人面对!
一个人,是啊,一个人!
那灰色的童年实在是看不到任何的温暖与光明,脑海里甚至连父母亲的模样都刻画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来到这个世上,从他记事起整个生命似乎都是在别人的施舍与接济中度过的,但也仅仅是接济一分而已,而施舍更是一种高昂的东西,无法祈求只能期待。而忘了也就忘了吧,他又能责怪些什么呢?
暴雨倾盆,冬风凛冽,他总是窝在角落里,蜷缩着身躯,羡艳的看着别人家里的灯火通明,好像这样自己也可以身在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以为自己这一觉睡去就再也不会醒来,可当次日的黎明到来,阳光总是会化开身上的积雪,将温暖传递给这个身陷绝望与孤独的少年。
不知道是不是这阳光有灵,洞察了命运的安排,仿佛是有生命一样,将温暖悄悄地传递给这个少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在每一次的昏迷之后身体都会变得越来越强健,可,他实在是不想体验那种感觉,孤独与寒冷要将整个生命侵蚀的感觉,那种孤独到绝望的滋味,即使能够换来力量。
他只是想要离绝望与孤独遥远一点,他只是想在别人的眼里多一分注意,至少在一个不再醒来的黎明有人知道,这个少年消失了。他开始回报那些帮助过他的人,他疯疯癫癫,乐观而单纯,像是一个傻瓜,作弄自己取乐别人。
可是每一个节日怎么依旧是一个人?怎么每一次在黑暗中默默遥望着的时候都是一个人?怎么从来没有一双手愿意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怎么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意他究竟是怎样度过那每一个雨夜,每一个寒冬?怎么从来没有人看穿他笑容背后的孤独与苦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正如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必死的结局中他都不曾死亡一样,只是那阳光依然温暖。
如果有朋友,那一定是天空中高挂的太阳!
如果整个生命中依然有过感动,那一定是阳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有些刺眼,却刚刚好可以眯上眼睛。
我总是一定要活着的,我的朋友,他默默说道。
人总有一个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无论如何的不可思议,但那一定是为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就将我的这整个生命都交给你了,就像从前一样。
林宇的目光闪烁着,不再去做出那些没有丝毫意义的躲闪,看着风狼挥舞而来的利爪,他迎身上前,身上再添一道血痕,却在风狼擦肩而过之际,挥拳狠狠击中了风狼柔软的腹部。
风狼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有回击的勇气,整个身躯都好像要被击穿一样,嘴角溢出丝丝鲜血,脚步顿时变得有些虚浮。它晃了晃身躯,心头升起一股怒火,瞅准了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向林宇发动攻击。
林宇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躲避的过风狼的攻击,仅仅是那几乎只能看到残影的速度也让他望尘莫及,只是,还好,他没有想过要躲,嘴角划过一抹狞笑,他身躯微侧,躲开它锋利的獠牙,风狼分明已经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獠牙已经深深地刺入这个人的肩膀,它就要将这只胳膊给他卸下来。
林宇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似的,左手扶住风狼的肩胛骨,伸出右脚踢向风狼的肋骨,所有的疼痛与愤恨都要融入这一脚中,风狼笔直的躯干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拱形,骨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有他自己的也有风狼的。
风狼恐惧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类,肩上两个洞血流如注,从这头明显能够看到对面的树木。飞溅的鲜血洒在他的脸上,说不出的狰狞与恐怖,眼睛散发出一种灼热的光芒,风狼竟是与他对视的勇气也没有了。
感受到自己的恐惧,风狼的内心突然变得平静起来,这种目光,我也曾拥有过,又怎么能够退缩?又怎么可以因为害怕而止步不前?如果就这样认输了,自己的努力又算的了什么?那无数次的生死挣扎又算得了什么?
转变只在转瞬之间,林宇置自己的伤口于不顾,平静的看着前方的风狼,看到它抬起头,看到它眼里闪烁着的坚定的光芒,他懂得,那叫信念,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一个弧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心,虽然当风狼认真起来也许最好也是一个两败俱伤,但,只是看到那种目光,就仿佛看到了自己。这当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心里莫名的变得轻松起来。
战斗竟然变成了最不理想的一种方式,你来我往,以伤换伤,但却没有任何一方退步,退缩,一样的坚定,一样的顽强,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都已经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坚持着。但依然没有任何人想过退缩。
双方的速度比起之前都已经慢了太多太多,双方的步伐都开始变得踉跄,林宇的双眼变得模糊,甚至于那种对死亡的感应也已经薄弱了许多,与之相对应的是风狼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慢到林宇已经能看清他的攻击,但却没有办法做出太多的动作。攻击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奢侈。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还能坚持到如今,已经数不清林宇身上究竟是有多少伤痕,他仿佛已经流尽了这一辈所能流的鲜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就竟还有没有鲜血可以流淌,想到这个,他不由得想笑。
于是他笑了,咧嘴一笑,带着血迹的牙齿却是显得有些凄惨。
他晃了晃脑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看着对面的风狼,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实在没有了战斗的力气,本来光亮的皮毛如今却混合着泥泞与鲜血带着几分惨然的意味。
他露出牙齿,对着风狼傻傻一笑,嘴唇微微动了动,而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也不知道再有没有爬起来的机会?
尽管它并不懂人类的语言,可它竟然清楚的知道林宇想要说些什么,它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生命力在不断流逝,自己也注定活不下去么?它从来没有朋友,一匹孤狼,孤独并且孤傲。它转头看了看仍然在战斗的那边,仿佛听到了一声来自虚空之中的声音:“你,想让他活下去么?”
风狼看了看前方已经倒在地上的林宇,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那种执着与坚持打动了它,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同样的孤独吸引了它,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有些柔和。
它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活着,从出生起它就知道自己的一生一定都是在追寻力量的路途上奔波,它从没有后悔。尽管危险,但自由,尽快苦痛,但快乐。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色的眼眸面前,在那代表着天命所归的菱形标记面前,它选择了生命,而非力量。
它选择了生命,但同时也失去了整个生命!
是不是只有这一刻才是真真正正的活着?
它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轻轻在心底说道:“我愿意!”
它闭上了双眼,了无牵挂,任凭灵魂自由的飞翔,任凭身躯就这样摔落。它听到了,那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但,又有什么后悔的呢?
晴空下,一道淡淡的光辉将二者的身躯连接起来,林宇身上的伤口一道道愈合,结痂,脱落。
仿若一次新生!
那是我的归宿,你要记得,替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