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叫他百步凌仙苏无言,并不能像字面上的意思那样解读、以为他身负绝世轻功。苏无言的百步凌仙是说他独创的剑术,百步之内必可演绎到出神入化、神仙赞慕不已的境界……只是过了这百步,不管双方战况如何,哪怕对方已经奄奄一息,苏无言断不恋战,至此便认输。
只战一百步的生死局。
只是、目前与他交过手的,还没有人能活过这一百步,这倒是另一回事了。
此夜月色清朗,只闻水声潺潺,偶尔听到秋末最后的虫鸣。苏无言掠过房顶,轻巧在房良门前落下,身轻如燕。
房良听得门开了,并未慌忙,十指抚筝,微笑如沐春风。他的表情看来美得不像话。似挑非挑的柳叶眉,眼睛微微阖着,细长的睫羽覆下来,勾出少年风情、薄唇翕动,浅粉像带着一抹透明的水色。哪里像一把杀人的无情刀。
“苏无言、你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一曲终了,无言也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听着,目光沉郁。此刻房良的曲子奏完了,与他讲话,后者却表现出一幅刚刚被惊醒的模样,无辜至极。
“嗯?”苏无言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问什么?呀不不不……”少年觉得这么问还是失礼了些,不如坦陈,“我是说、你的曲子太好听了,所以我没有听见你的话……呀不不不……”
苏无言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说辞,决定站起身来,直接向房良陪一个礼,躬身道歉:“房良公子,苏无言深夜打扰,万分抱歉。”
房良本想直接交手速战速决的,被苏无言这么一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杀意全无,只好无奈道:“这算不得叨扰,苏公子客气了。”
“啊、是吗?”苏无言纯良一笑接着坐下,见手边正好有房良剩下的冷茶便端过来喝着,悠闲自得。
一向修养极好的房良竟是半晌无语,待到茶盏里的液体都下了苏无言的肚子,他才记得要问:“敢问苏公子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啊没什么事。”苏无言转向房良,依然笑得如沐春风。
“那恕我还有要事、先失陪了。”房良取出佩剑挂在腰间,一个旋步便要出门。谁知苏无言比他更快,几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门前,手里还端着那盏茶。房良挥剑要斩,苏无言做了个委屈的表情,一边接住房良的招式。
“唔……”苏无言无辜道,“我也不过是一不小心挡住了门,房公子何必对我用杀招?”
“苏公子看错了。”房良报以恶质的笑容,“刚刚是佩剑自己脱出手去,不是房良之心。只是如果苏公子不快些让路的话。下次脱手的,可便不是良手中这把钝刀,”房良弃了方才指向苏无言的剑,袖中闪出一柄通体漆黑的短剑,“而是这柄湛卢剑了——”
苏无言心中一惊,表情终于认真起来:“湛卢剑……相传此剑是欧冶子所铸,乃是天下第一的绝世好剑。房公子得此剑,看来无言凶多吉少……”
“识相的,就让路。”房良缓慢说着,语调不似威胁、却如花蜜般芬芳诱人,甜美之至。
然而苏无言注视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明白了。当年黎幽杀裴晚楚杏、谋划云空与晴岚一战,你忠于幽王,也有份参加。而后九月十九之约、黎初不至,按着幽王的心思,就该有天下浩劫,为何你却临阵背叛,站在了林上雪一边?房良、你救了黎初这个禽兽且不说、今日你竟还要去阻止楚萍、挽回天下危亡,不荒唐吗?”
“那我也不明白了。”房良对道,笑容邪丽,“你为何对黎初用禽兽如此字眼?如果黎初之举惹你恼怒,那么对于吴玄、那个妄害了无数性命的家伙,你怎么又另眼相待了?你可知道……”
说到这里、他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苏雨真的死,是谁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