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房」
虬龙木的岸台蜿蜒几十米、上面摆放着各种珍馐佳酿。银筷玉盘边各放一只玫瑰画芯方灯、植物的饱和香气混合着食物的清新徐徐飘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吴涯大概走动这么一圈,关于「两把刀」的说法在心里大概有了个轮廓。黎幽并不是拿吴涯玩儿的、厨房里最常见的杀猪刀和水果刀自然不可能是他的目标——只是此刻吴涯似乎也一脸无奈愁肠满腹、怎么也找不出个头绪来、干脆拿起冰渣苹果旁不到五寸长的小短刀、深深叹了口气:“这刀就是拿来自杀都死不利索、结果只能落个血肉模糊活活痛死。”
角落里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吴涯身上。虽说年轻公子凭着超常的观察能力轻松捕捉、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装作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吴涯垂头丧气地拿着那把水果刀就要往门外走——几步出了御厨房的门,却停顿了两三秒、这就转身回来了。
「已经明白了」
「原来这两把刀、是两个人」
开口的语调是把握十足的:“靠着灶台旁边那位生火的小哥、还有正在做龙眼甜烧白的那位大叔,两位且随吴涯出来吧。”
生火的小厮略微一惊、起身随吴涯来了,炒菜的中年汉子却仍旧在装傻:“这位大人,在下不过是一个厨子、您唤在下何事?”
吴涯打了个哈欠、不大愿意解释,先把黎幽当做招牌拉出来了事:“七王爷让你随我来,你还有意见吗?”
厨子犹豫片刻,跟着吴涯来到厨房外的秘密角落。吴涯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极度困倦哈欠连天。自从应了林上雪的要求要合计扳倒黎幽、吴涯便时常半夜里睡不着觉、白日里眼睛更是淤着青几乎睁不开来。
“两位也就乖乖承认吧。七殿下说在这御厨房里有两把刀可为我所用、不就是你们吗?”吴涯耐不住厨子百般纠缠、只好把他看来明白不过的道理说明。
“我晴岚从上古时期流传下十把名刀,分别是鸣鸿刀、中华苗刀、龙牙、虎翼、犬神、大夏龙雀、青龙偃月、新亭侯、寒月刃、昆吾刀、庖丁解牛刀、据说得任何一把即可征服天下。
吴涯凭着自己的情报库知道些风声、似乎早些年七殿下私下训练了十支精良的暗杀部队、为求吉兆、赋了上古十大名刀之名。如果吴涯没有看错、你们二位便是从这十支队伍里精心选出的刺客。”吴涯先看向厨子,“你来自「龙牙」,而这位小哥,”年轻公子转而望向生火的小厮,“则来自「犬神」。”
“对不对?”
厨子和小厮望着吴涯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冰冷锐利的光芒似要杀人的。
吴涯则浅浅笑道,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也不能怨我。吴涯先进御厨房时立刻就被名菜龙眼甜烧白吸引了目光。只是你这甜烧白做得着实在是——”
“垃圾啊。”吴涯摊手、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龙眼甜烧白——在炭火上将猪皮烧得微微带焦,用清水浸泡一刻钟,去掉皮核,卷上洗沙。猪肥膘肉煮熟,捞起晾冷,切成长约7寸、宽2寸、厚1寸的片,每片裹上一个枣卷,成圆筒,立放于蒸碗中。糯米经淘洗浸泡后,上笼蒸肥,取出加红糖、猪油拌匀,装入放有肉卷的蒸碗中作底,上笼蒸火巴半个时辰。炒锅内放白糖、清水少许,勾芡成水晶滋汁,取出蒸好的烧白,翻扣于圆盘中,淋上滋汁即成。”
吴涯揉了揉太阳穴、眼神往厨子那边一扫:“大叔你做龙眼甜烧白、用的是明火不是炭火、皮核没有分离干净、糯米浸得时间太过已经失去最好的光泽、长宽高均不准确、该加红糖你放了姜糖、该加猪油你放了豆油、勾芡不匀文火不旺、出锅时还不记得淋上滋汁——”
“真是到哪儿才能找到您这么极品的御厨啊!您饭做成这样为什么还没有被老皇帝满门抄斩啊!”
吴涯轻轻卷起短发,对以上陈词收尾:“七殿下叫做饭做成这样的人来做御厨,想传达给我吴涯的信息究竟是什么呢?”
“他黎幽当真喜欢试探我、以为这样的小细节我吴涯会看不出么?”吴涯正视着体格健硕的厨子、气势上竟不弱半分,“殿下不过想让我看到那一个「龙」字。”
“至于找到第二把刀、吴涯倒是费了一点功夫。”年轻公子转而望向小厮,“也多亏了你年轻、比较沉不住气。”
“吴涯进门的时候先是这位小兄弟看向我、我就觉得可能有些问题。”
“那是我好奇。”小厮忙解释。
“可当我拿起那把水果刀抱怨的时候,全屋子只有你望向我的目光是带着嘲讽的。”吴涯可说擅长透了察言观色,他人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都绝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当我装作垂头丧气打算出门的时候、又是小哥你先低下了头。”
“于是我不得不对你那边产生了些兴趣,离的时候就故意从你那边经过,”吴涯解释,“这样一来事实简直是立刻到了我眼前。”
“小哥你烧的不是寻常木材、而是红木。”
“红木早有鲜血浸润方成其木之说、正与邪刀犬神不谋而合。上古传说中记载「至邪之刀犬神」由千人精血铸造、红木则由大地精血供养,我便一下子明白小哥是我要找的另一把刀了。”
“龙牙、犬神,由此而来。”
厨子敬服地拍了拍手:“都说吴学士有鬼神之才,今天见到——”
“且打住。”吴涯最恨阿谀奉承之词,七八岁的时候便听的耳朵生茧子了,这样的人不知暗地里给他使过多少绊、最是虚伪可恨不过。
“二位今天来此,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王爷交代过了、只要学士将我们二人找出来,便是一切都听学士命令、协助学士破坏太子大婚。”
“那你们可知道此事一旦做了、就绝无生还机会?”吴涯第一次在二人面前收敛懒散之色、露出刀刃般犀利的眼光。
“我等是七殿下死士、并不惜命。”
吴涯微微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不悦。想必黎幽收买死士定是扣了人家家小掌握人家把柄、把人逼到穷途末路了才能逼得人不得不来卖命。他吴涯素来最恨使阴险手段逼迫别人的人、毕竟他自己从小被逼惯了、逐渐变成了这样一个连自己都厌弃透顶的薄凉刻骨之人、心里的苦楚根本说也说不清的。
“二位听吴涯一计、可成功完成任务,并且只要这样做、”吴涯淡淡说着,“二位中的一位,尚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