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正从林府走出来的时候说巧不巧遇见了黎幽的门客、一眼看着就觉得是派来拉拢上雪的。黎初不愿搭理他,结果竟被对方拦住,还胡搅蛮缠直接跪下了。
“太子爷好狠心。”门客看着黎初声声控诉着、字句带了哭腔。
这样一来黎初更不明白了:“你倒是说怎么个狠心法?”
“昨夜太子的贴身侍卫南乔十万火急进了宫里非要面圣,之后就听宫里人说圣上一阵暴怒立刻宣了七殿下。当时七殿下和臣正在饮酒,被这么一干带刀枪的带走,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一定是被南乔那家伙诬陷,扣在宫里了。南乔与太子何等关系、臣自是不必多说——”
“你话里有话。”黎初哪里是好惹的主,明白戳破、字字都是狠厉的。
门客低下头、终于明白了自己救主心切一时激动、千不该万不该惹了太子。黎初却是温和笑着请他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吓人一身冷汗:“你这狗奴才,也敢怀疑我害幽弟吗?”
这门客似乎是个愣头青、这么一句又激动起来:“若不是太子殿下、谁有这等胆子这等能力去害幽王爷?人人都道太子与七殿下兄弟情深、可臣却看在眼里——为那一个皇位、明里不说、太子却是早将七殿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的。”
“我当他是眼中钉?”黎初无奈笑了笑,字句却是极带压迫性的,“也不知你怎么看出来的、真他妈瞎了狗眼。”
“你给我听清楚了、就是全天下人害他黎幽,我黎初一定是护着他的。这些年来我只道自己真心待他,他暗地里给我使过多少绊我都不计较,甚至核心事件都给他打点。一直都是他负我,结果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还道是我坑害他。”
“今天你就瞪大了眼睛给我看看、我黎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到底是怎么「坑害」他的,回去大可一字一句跟你家主子说清楚了。”
门客身着深蓝一尾凤官服,在晴岚大概只算个中等官儿。别的府邸不说、凭着林上雪的地位、这将军府,非得是御使之上的高官才能进的去。这门客看来风尘仆仆疲累至极,料想定是磨破了嘴皮子没有混进府去,只能在门口干巴巴等着。于是黎初摇摇头,便拎着这家伙的衣角丢进将军府,门口仆役见是太子爷,自然让开大路通行无阻。
“你是来找林将军救黎幽的吧。”太子带着门客进了府,望着对方瞬间尴尬无比的脸轻笑、嘲讽的意味自不必说,“喏、现在我帮你喊林上雪过来、如何?”
林上雪在屋内换好衣服,此刻刚好出来,见黎初折回来一脸不待见,立时便要回去。黎初望着她只是沉静平淡神色如常,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赔了个礼,态度好得无可挑剔。按说他是太子爷,这样已足够给林上雪面子,上雪一时也只好任他来。
“太子爷为什么回来了?”话里明显还是带刺。
“你让他说。”黎初闪身把门客让出来。
门客倒不忸怩,见了林上雪标标准准一军礼:“七殿下昨个半夜被君上宣走,一直没回来、今早臣下就听到殿下因为克扣征战云空军饷被扣在宫里的消息。”
“事关军饷、这事情真相将军一定是最清楚的、所以臣来求将军为七殿下沉冤昭雪。”
切、刚刚选好阵营、就出了这么档子事。林上雪微微望一眼天空、明亮而冷清的光线透着指缝照在她的眼睛上,模糊了她的神情。宫里纷争当真是复杂得要人命,还不如在疆场上痛痛快快砍下敌军的头颅来,将白袍染成鲜红。回想起征战之时大漠扬沙席卷天地、风声烈烈漫天呼号、战鼓铿锵杀声震天,虽不能让她产生快意,却至少可让她忘却一切纷扰。
思绪拉回来,将军给了个答复:“你先回吧。上雪已决定站在幽王这边,自然会为他说话。军饷一事只要我开口澄清,谁也不敢说什么闲话出来。上雪顾念七殿下,这就去面圣。”
门客感激地行了个礼、这就回去了。
待门客身影消失,林上雪很快备了车便要往宫里赶,没想到在进车的一秒被黎初拉住,一并死缠着坐进了车里。
林上雪已经问乏了、不再理会黎初的胡闹。只是着车子一路走着、黎初的反应却出乎了她意料。太子坐在林上雪身边,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
仿佛是计算好了一般、他刻意地和林上雪保持着标标准准的恰当距离,生疏得像是陌路一样。
“黎初自知不该再麻烦将军、但这次事件既是由我家侍卫南乔而起,我不得不管。”太子字句客观条理清晰,又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黎初在这里向将军讨个愿。”
“若是黎幽当真有罪,求将军保黎幽。若是黎幽无罪,事情是南乔造谣,求将军保南乔。”太子云淡风轻说着,不自觉给林上雪出了何等难题,“只要这次事情过去,我黎初可以晴岚江山保证、将军的身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东宫殿下真盼着上雪保七王爷吗?”林上雪并没有抬眼看他,只是觉得黎初几句话下来,找不到一丝地方是为自己谋算的。黎幽是政敌,营救政敌无疑是给自己招来祸患。另一边,若是南乔造谣被证实,他求他林上雪保南乔也是无异惹火烧身,远不如落井下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来得有利。
“当然。”不同与平时的玩世不恭,黎初这次的笑容真是坦坦荡荡的,“不管他们如何待我,我黎初自是还有这一份真心。”
“太子当真良善,方才的事,倒是上雪太小家子气了。”
上雪说完,继而抬起头,望着黎初微微一笑。阳光正好将他的瞳仁映得清亮。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若不是此生先遇到林上卿,若不是她扮了男儿身上了沙场、被封了将军后没有回头路可走,若不是命运巧合推着她一步一步来到如今这个境地、她说不定就会单单因了刚刚那个多年未见的坦率笑容,这么不可救药地爱上黎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