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儿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等着赵胡华回来。她努力地记起他教的细节,细心地做。
半晌,两道菜呈现在桌子上。
下了几天的雨,今天终于放晴。药儿穿上赵胡华买给她的鲜亮裙子,坐在合欢树下等。几番夜雨凋零,合欢树上,已经没有合欢花,然而她却看得尽兴,她看见,自己在树下跳舞,被赵胡华紧紧拥住。
修仙人的时间与普通人不同,就算静坐一上午,也没觉出什么不妥。午后,日光泛白,愈发毒辣,她眨了眨眼,瞬时看出幻影,急急向大门飞奔去。
她只看到小时候顽皮爬的那颗树,后来,鸟巢与雏鸟都被安置在其他地方,她找不到的地方。
近来,她总是想到以前的事。药儿爬上了那棵树,比六岁时爬的更高,坐在树顶俯瞰一切。
“胡华哥哥,药儿又不听话了。。。药儿要跌倒了哟。”“扑通”,彩衣少女直直落地,眼泪和唇边的鲜血同时被摔出,宛如一个巨大的石块被跌得粉碎。
等了很久没等到人,药儿赶紧起身将自己身上的灰尘拍掉。这些天,她将自己弄得异常干净鲜亮,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在她心中最美的人。
日暮下垂,她走回了厨房,点燃灯,一口一口吃着自己做的菜。恍惚回神时才发现,又苦、又咸、又油,但她却把它吃光光,一边吃一边说:“难怪你只吃两口。”
“胡华哥哥,药儿不等你了哦,明天,药儿就去修仙。待我有所小成,就去找师父。。。”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冰凉的饭菜呛住了喉咙。
咳了很久才想起要自己去找水,可是翻遍了整座寺庙,没有看见水的迹象。若非说有,就是她脸上的两横泪。绕了一圈之后,她已经将咳嗽压了下去,被憋得通红的脸恢复正常,眼泪却让整个庭院注满了水。
“师父,师父。。。药儿被呛到了,药儿好难受,师父。。。”她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抱抱的姿势,始终没有人来应她。
“呜呜。。。”小小的身躯跌坐地上,一边揉着眼哭泣,一边哽咽抽搐,一边蹬腿耍赖皮。
五天了,压抑了五天,她再也受不了,完全哭出。
“师父,师父。。。药儿害怕。。。你最舍不得药儿了,药儿哭了,药儿哭得止不住了。。。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师父。。。师兄。。。”
“胡。。。胡华哥哥,抱。。。抱抱。。。”
“啊!啊!不要,不要走。。。药儿在这里,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最后只记得,她哭得差点断了气,便晕厥在地。清凉的月光被笼罩一层薄云,阴森恐怖。
“小王爷!”管家恭恭敬敬:“小王爷,夜深露凉,您又大病一场,早些休息吧。”
“嗯。”赵胡华看了一眼月亮,转身,在背光的地方笑了笑。摩挲玉佩,将其捏得很紧。
又是新的一天,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少种不同的醒法了。有时在床上,有时在地下,有时在雨中。。。还有今天,在庭院里。
“咳咳,水。。。”她迷糊中沙哑地叫,接而募地瞪着清明的眼——水在山下,院子里有桶,屋内有烧水的炉子。
几天没修仙也没怎么吃饭喝水,她却还精神十足,奔奔跳跳地提着桶下山,装了满满一大桶,便想蹦蹦跳跳地走回,却连桶都提不起。
她努力试了几下,最终放弃,闭眼凝神捏了个诀。良久,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胸口有压迫感,便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去。这么一看,心中大喜:“哈!”
桶被稳稳地吊在半空,随着这声“哈”,垂至坠地,水珠子溅了满地。
“太好了,太好了!以后我就要捏个诀就能把你弄上山了!”药儿兴奋地拍手,接着伸手一指,在空中比划,将桶放回水潭中,装了满满的,便咬着牙‘提’着它转身上山。
她灵力有限,因此需要高度集中精神,马虎不得!清秀水灵的大眼死死瞪着桶里的水,一眨不眨,忽觉胸闷气短,憋得难受,小脸泛着潮红,额上洒满汗珠。
眨眨眼,准备一鼓作气与这水桶杠上了!忽地,她眼中一空,急急喊道:“胡华哥哥!”
水桶落地,泉水尽数洒玩,将她的鞋子浸湿,她却不管不顾,瞪大眼待在原地,空洞了很久很久,才落下一滴泪。
“我还以为,你回来了。”
提起桶,她苦笑道:“都怪你,都怪你让药儿分心,我要罚。。。罚你挑水扫到,服侍药儿。。。”最后的声音,只有空气能听得见。
这山已经爬了一半,她无奈,口干舌燥,再不喝水就命不久矣了。半道仙人说:“药儿,这世上除了笑,便还有一样好东西,那就是命!”
她飞速跑下山,装满了一桶想再来一遍,却根本无法集中精神:“胡华哥哥,你骗人,你欺负药儿。你还说药儿的能力比你强。。。哪有?药儿在山上,连水都喝不到。差一点被呛死呢,要是你在,我一定抱着你哭!”
她猛喝了些许清泉,将桶中的水倒了大半,艰难地向山上跑去。
于是太阳划了个弧度,日出日暮,半道山上,郁郁阴阴,一彩蝶在其中穿梭。此彩蝶断了翅膀,弃了翩翩,山上山下来来回回,如蜗牛一样沉重。
晚上,她一脸泪一脸尘地回到寺院,将水放在炉子里烧,便瘫倒在地,眼前一黑,几乎要睡着。
然而浑身的疼痛没让她睡,药儿睁着眼,本想数数看身上到底哪处在疼,数来数去却将自己数晕了,便放弃。
没过一会儿,水烧好了。她实在受不了脏兮兮的自己,便忍痛割爱,将辛苦打来的水用大半来洗澡。
“大不了。。。我明天再来回地跑,反正没人知道,没人冷着脸骂我,没人在我睡着后安慰我。。。”
“啊!”手臂如木僵硬,盛满热水的盆摔下,滚烫的水隔着袜子侵袭她的脚面,她仿佛听见脚面被烫出了许多水泡、而水泡在一个个炸开的声音。
一番咬牙之后,她终于一瘸一拐地安稳地坐在温水桶里,虽然没什么草药,但足以让她感哭涕零。
带着全身的酸痛,她动都不想动,便在水里睡着了。
夜半烛火劈啪,就快熄灭时忽然照出桶中少女的玉臂,伸出凉水悬在半空,等待谁将她抱起。
凉风习习,夜、黑暗是他的天下。瀑布边,杨树化成一身着绿衣的男子,他手里拿着白扇,和着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玉树临风,嘴角含笑,风度翩翩:“她人呢?”
身后小妖扑通扑通跪下,其中一个支吾:“回。。。回大人,药。。。药儿姑娘她。。。”
“时间太久,影响我修炼不说,我还会没耐心的。”
“是。。。是!大人宽恕,明天,明天小的们一定尽力将药儿姑娘请过来!”
杨风行摇了摇头,目光如星,不咸不淡地说:“不是请过来,是不管什么手段,一定要把她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