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把棉袄换成泥制服
时间在各种事物的变化中过去，一忽，家良他们来到复员大队已经一个多月了，如今应该办的手续都已经办全了。应该交的东西也都交上去了。家良的雨衣从舟山调到训练团的时候就忘在舟山炮连里了，所以向复员大队说明一下也就不用交了。只有一顶用了半新旧的蚊帐交上去。二十一元、整整二百一十角钱，也都拿来了。回到家乡总要买点东西回去，家良和大家一样，买点这里闽南的土特产。他从当地的供销社买来四斤带壳的桂圆。又买了十斤红糖。红糖是从这里驻地老乡家买的。这里闽南农村家家户户都种甘蔗，家家户户都做有自己的土红糖。多的做几百斤，少的人家也几十斤。除了红糖和桂圆之外，家良还到供销社去买了一斤玻璃纸包的奶油糖和一斤十锦水果糖。这是打算回家后去师傅家看师傅时给师母的。因为师傅家有好几个小孩子。他出来后据雪梅说，当年在她家时他抱过的一个小妹妹因得脑膜炎死了，可是师母后来又生了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是他入伍后不久生的。
买了这些东西，家良自己积蓄的十几元钱就用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这二十一元退伍费了。家良本想把这二十一元钱带回家去的。出来那么三四年总不能回去一个钱没有啊，可是他这时看见好些个退伍兵，在当地缝纫店里改服装，买衣裳。从舰艇上回来的水兵退伍军人们，他们巧妙地把水兵泥子服改成了四个口袋像军官服似的上装，虽然在衣襟上挖两个洞的痕迹仔细一看就能分辨得出来，那是自己改的，但加了领子，而且因为翻了面，把外面的作里面，把里面翻到外面来，依旧像新的一样，挺挺骨骨的穿起来也蛮神气呢，像转业军官似的。再把水兵泥大衣一披，感到还蛮吃格呢。但是家良他们是陆地海军，夏天的军衣和舰艇上一样，冬天发的却都是棉袄。虽然家良他们在鹭江气候暖和，去年冬天发的那套棉袄还没穿过，还是崭新的，但棉袄总是棉袄，那有穿泥子服神气呀，即使旧泥制服也比新棉袄好。家良很羡慕舰艇上退伍的水兵们他们回去有一套这样漂亮的改过的泥子服。特别是接到雪梅的来信后，他感到去见姑娘时，回去时是多么需要这么一套像样的衣服啊。
这时同班的一个从舰艇上回来的退伍水兵，他说回家急于要用钱，说是谁有二十元钱我就把这套泥子大衣给他了。家良拿过来一看，见是1956年发的才穿了两个冬天，还大半成新的，上面印着铁锚的铜扭扣闪闪发亮，虽然没有现在新发的大衣长大，穿起来也够神气的，家良拿来过来试穿一下，觉得挺合身，大伙都劝他说：包家良，这件大衣你穿着可神气了，你买下来吧。家良咬咬牙齿，摸出身上仅有的三年退伍费二十一元钱，抽出一元，都给了那退伍水兵，把它买下来了。
有了大衣，可是没有泥制服，那个退伍水兵说我那套泥制服已经破了，也不要穿了，你有钱的话，五元钱也卖给你吧。家良见泥裤子脚踝头虽打了一个补钉，但要穿还能穿，上装的肘子处也打了补钉，如果穿上那泥大衣，就可以把上下破了的补钉盖住。于是摸出身上的最后五元钱，也把它买了下来。
这一下子自己身上可是一点元钱也没了。现在他变成了穷光蛋。可连几元钱都没有怎么回家呢？到师傅家去也要一点路费，难道好意思一进家门就向父母伸手？何况他的父母都是农民，自己出来三年只寄过一回钱，还只有五元，还是当时母亲生小弟弟时寄去的。早就用了，现在父母那有钱给他啊！他好意思向父母要？最后他想了一个稍为弥补的办法，他把自己还没有穿过一天的崭新的棉袄棉裤以五元钱卖给了那水兵，等于一套新棉袄裤换了一套那水兵破泥子服。
哎，年轻人啊，真想得出，就是这样的爱虚荣。
从这里我们可以回忆，包家良可以说是一生穷迫，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却显示他很有胆魄。当时他是弄得身无分份了，可没有想到，不久他又有钱了，可谓是天无绝人之路。当时买下也就买下了，要是不买就错过机会了。临到探亲时一时里那里去买一件这么好的海军泥子大衣？后来在第二年春节回家探亲时，穿着这套泥子服回家给他添了很大的光彩，不但给自己回家时出了风头，也给雪梅露了脸。要是当时他胆子小一点，就没有这套漂亮的泥子服了。可知他当时霍出所有的钱买这套泥大衣是买对了。可见一个人在机会来了时，或是碰到一件自己喜欢的好东西时，也要当机立断，敢于冒点风险。
如今他回去行装是有点像样了，里面有了泥制服，外面有件泥大衣，他当年入伍时梦想当过穿泥制服的舰艇水兵，这个愿望在部队时没有实现，他当了一回在陆地机关的旱地海军，没有想到退伍后在复员大队买了套破泥制服和一件旧泥大衣来实现。回去时冒充自己在部队是穿泥制服的海上水兵。人家那晓得，他只是到了复员大队以后，以二十元买来的一个假水兵呢！
有了泥制服和泥大衣，脚上虽没有皮鞋，却也有部队发的一双反毛皮鞋也可以将就了，要到师傅家去作客，要去见他日夜想念的姑娘也可以了，算不上衣锦荣归，也勉强像个样子了。可是身上就剩下把棉衣卖掉的五元钱了。
样样事情都已办好，出发的日子快要到了。忽然中队部传来一个消息，说愿意去北大荒黑龙江乌苏里农场的，无条件可以去，还可以换六十四两一件的厚棉袄，再增发一一件一百多两的棉大衣和里面带毛的棉皮鞋。一时许多人都热血沸腾地报了名，包家良心里也动了一下，也想去报名，可是和陈文达等老乡们一商量，觉得横竖一样种田，还不如回自己家乡去种田，江南总比东北好，那里天气太冷了，离家路也太远了，家良又想到雪梅来信介绍家乡农村也办起了人民公社，再说雪梅也欢迎他回去，他终于没有去报名。
第二天听说晚昨晚去报名的人过一夜，也都陆续退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