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天气比廉国的城内更甚,可没人感觉到冷,战场厮杀,瞬息万变,无论有多强悍,只要一招不慎就成为刀下冤魂,这里把人最原始的残暴嗜血的本性都激发了出来,战场上麻木空洞的眼里除了敌人还是敌人,少一个敌人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可是廉国的士兵看不到希望,二十万士兵对抗翼国的一百万敌军,根本毫无优势可言,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全靠上位者的谋略和战术,每天的轮番进攻,长期的高度紧张,已经让他们也成了强弩之末。
粮草,兵力还有环境,让这次战争打的异常艰难,持续的时间之久是廉瑄万万没想到的。初次带兵打仗的他才体会到实战和口谈的天壤之别。
廉国营帐
修长好看的手因长年习武布满薄薄的茧,通体泛黑的长剑此刻在这双手轻柔的擦拭下反射着淡淡的柔光,萧肃冰冷的人儿看不出表情。
高大威武的男人专注的盯着眼前勾勒得凌乱不堪的地形图,满载精光的铜铃大眼飞速急转,甚是骇人。这样的人却完全不懂武功路数,可惜白长了一身精壮的肌肉。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穆银宁可到外面接受暴风雨的摧残,他带着悲怆和紧张走向廉瑄,看上去很像要奔赴刑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异常明亮的目光猛然射来,他垂在铠甲两侧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手中的剑碰撞着铠甲,发出“蹦蹦”的声响。
穆银避开那道慑人的目光,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用极小的声音道“灵骑的兄弟….说….不是,送来的密信…说…王妃被皇上….被皇上….召入宫中….立为贵….贵妃…即日…即日进行…册封大典”穆银憋红了脸,急切喘息着,真想跑出去深吸一口气,可是,他不敢。
营帐的温度骤降,“本王的爱妃真出息,好,真好”廉瑄冰冷无情的眼,嘴角残酷暴戾的笑不像是人类该有的,让穆银顿时浮现不好的预感,脑子里忽然显现他当年血洗武林的熟悉画面。
依然专注的盯着地图,突然感觉有些地方不对,温暖的帐营,可是他脊背发凉,一摸额头,汗是冷的,疑惑的看去,穆银惶恐扭曲的脸死盯着远方让他怀疑是否有啥不干不净的东西,明天要找张黄符贴贴看,他如是想到。
再看廉瑄,惊叫着扑了过去。“军医,军医…..”
剑锋割破结实的手臂,红色的口子裸露出白骨,血迹从湿淋淋的丝布渗下来,滴在银白铠甲上,胆小的古敬胡乱抓着他的手,惨白着一张脸,眼看就要哭了出来。简直和刚才的运筹帷幄,严肃果断判若两人。
灵奇急匆匆赶了过来。
廉瑄面无表情的顺着灵奇给他包扎,闭了眼睛,没人看见他眼里的死灰,手边的“镰刀”受到感应,剧烈悲鸣。古敬又瞪起大眼,回神的穆银和灵奇面面相觑。
神色凝重…..
那把锋剑有千年寒铁锻造,是廉瑄从老头子那要来的,颇具灵性,长年跟在廉瑄身边早就沿袭他的秉性,记忆中只鸣过一次,这一次…
“将军,前方来报,大批翼军前来攻打,半个时辰后到达”士兵焦急,冲进帐内。
“迎战”廉瑄淡然道。
“啊?”士兵一头雾水,不知所谓,穆银和灵奇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廉瑄。
“迎战”廉瑄浅笑,嘴角一贯的阴沉让两人松了口气,随即又绷紧神经。
“将军,我们只有十五万士兵,而敌军八十五万….”穆银再也说不下去,“必败无疑是吗?”廉瑄冷哼一声。
他还算清楚,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拼命向远处的古敬使眼色,不料那厮朝他竟翻了个白眼,别过脸去。穆银抓耳挠腮,想不出法子。前几仗都是偷袭,暗杀,小规模攻击,虽说敌军损失的较惨,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面交锋就是逼兄弟们送死啊!
“我主意已定”廉瑄不耐的摆摆手。
古敬满脸含笑,走了过来,不屑的看了看穆银,又极度友爱地转向廉瑄,那神色像见了亲奶奶似的,气的穆银直想暴粗口,靠,你他马的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人,真该把你扔进军妓堆里,就是个在男人胯下承欢的货,哼!
“将军说的没错,这场仗是迟早要打的,前几次太窝囊了,我已经拟定好作战计划,大家不必担心。”看着古敬胸有成竹,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了些底气。
“古敬留下,所有的人都退下去”
“是”
“是将军”
报告的士兵两眼无神,嘴里不由的嘟囔着“这回完了…完了…..”
“你有几成把握”廉瑄冷静的问。
“三成”古敬苦涩一笑。
“将军呢”他突然很好奇这个人儿,两个多月的相处仍然看不清这个男人,眼前的他尊贵潇洒,战场上的他从容自信,勇猛无敌;有时候他好像是孤寂悲凉的,刚才却是阴冷暴戾的,见了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还有这么多面,不知道那个才是真正的他。
“五成”廉瑄抚摸着鼻尖,溢出笑声,王者之气,大将之风自然流露。
“为什么”古敬不自觉问出口,真不知道他的自信出自哪里。
“我是将军”廉瑄愉快的浅笑着,眼里的戏谑一览无余。
古敬愕然张着大嘴,随后哈哈大笑,显然答案超出了他的意料。
“我相信哀兵必胜,只有在退无可退的时候,才能激发出他们真正的力量。”廉瑄正了神色说道,“所以我需要一个契机。”
“这次翼军会倾巢而出。”
“恩,我们耗不起,他们也耗不起,他们适应不了恶劣的风雪天气,粮草供应不起那么多人的消耗。”
“不错,可是将军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兵力会全军覆没。”古敬道出最关键的事实。
“从交战开始,就已经清楚了,不是吗”廉瑄还是笑着。
“唉….”古敬悠悠叹了口气。
“说说计划吧”廉瑄不再看古敬,又拿起锋利的剑,放在嘴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上面的血迹,又露出诡异的笑意。
古敬呲着牙打了个冷颤。
“兵分四路,最精锐的七万将士攻打正面,各分两万士兵攻击左右两翼,一万将士断敌人后方粮草,剩下的四万后方接应”古敬把这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说了出来,尽量减少损失,他清楚再精妙的方案也改变不了他们的绝尽死亡。
其实,还有最稳妥的办法,那就是等,等敌军弹尽粮绝,抵不住严寒,到那时不费吹灰之力,必败无疑,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猜不出敌军的大规模进攻说明什么。
敌军,扛不住了。
只是他不明白城府深厚的将军会选择此时迎战,似乎要急着结束,直觉告诉他和刚才的事有关。
“把七万精锐换成另一批士兵,其他的我没有异议”
“难道…”古敬精光一闪,“不…不可能…..”可是看着廉瑄别有深意的笑,古敬又有点犹豫。
“你只管换就是了”说完率先走了出去,古敬跟着一脸沉思。
战马上的廉瑄冷漠高傲,气度不凡,“廉国英勇的将士们,敌军三番五次前来侵犯,折损我军军威,我们不能任人欺辱,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让我们为国家的和平而战,为国家的荣誉而战,杀死敌军,为死去的将士报仇”
“报仇….报仇…..”想起敌军风扫落叶般的杀死同胞,这些士兵都悲痛的急红了眼,疯狂的怒吼着,廉瑄满意看了一眼,高举镰刀“出发”
黑云压城城欲摧。
战场上凛冽的寒风击打着脸颊,地上厚厚的积雪连走都异常艰难。
“廉瑄,投降吧,我可以保你不死”身着黑色铠甲,温俊儒雅的脸上换上阴沉冷酷,眼里除了杀气还有隐忍的恨意,廉瑄强烈感到恨意来自于他,可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廉瑄解释为此人欲求不满。
“于诺,小看人会让吃大亏的,我可是好心提醒你。”邪魅优雅的笑印在嘴角,让于诺身后的一个小将愣愣失了心神。
“杀…..”儒雅男子面色一沉,身音浑厚有度,凝聚人心,大批士兵怒吼着冲了出去,而他身后的小将被十几未面色平静的将士围了起来,保护之意尤为明显,但混乱的战场没人注意,廉瑄嘴角轻扬,他看到了,于诺眼里的在意,那几名士兵警觉和严肃。
仇敌见面,风外眼红,廉军的士兵一反常态,如同洪水猛兽,嘶喊着杀向敌人,翼军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被砍倒在地,血流如注。到死的一刻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不敢迎战,懦弱胆小的廉军。毒辣阴狠,廉瑄一动不动,残忍的微笑的看着马下的将士。丝毫没有要战的意思,炮灰的命,死是挡不住的,不该拦,拦是要遭罪的。
古来征战几人回?
妖异温热的血洒在冰冷洁白的雪上,猩红粘稠。
麻木的神情,砍了几个豁口的钝刀刺进肚子带出蠕动的肠,白色脑浆涓涓流出,长戟直直刺进双眼,嘶声力竭的喊叫。
惨绝人寰。
人间地狱。
廉瑄扬起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眼里的嗜血一点点浮现开来。
“七万士兵,不足一万,被翼军重重包围,每个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像被铁链索住的勾魂厉鬼,作着垂死挣扎。
两翼的士兵遭到强烈攻击,残肢断骸,鲜血头颅,走着都能绊倒。
于诺得意而胜利的笑,浮上嘴角。
黑云翻滚,风雨交加。
廉瑄,下马进了战场,带着他锋利的镰刀。
似乎要看见曙光的敌军,没人注意,一个人饥渴的舔了舔嘴角,以闪电的速度奔到他们的身后,左手刚摸上一人的脖子,右手的剑已出鞘,鲜血以优美的弧度喷射在他脸上,沿着脸部凌厉的线条融入雪中“滴答…滴答….”敲响时钟,惊醒沉睡中的死神。
轻轻用力,把脑袋耷拉下的士兵抛掷到冲过来的人群,倒下一片,剑锋已欺身而近,还没搞清状况已经见了阎王。多如牛毛的敌军一波又一波扑面而来,廉瑄凝神聚气,沉声低吼,用内力逼退了敌军,在喘息的瞬间一招一式冲进战场中央。
镰刀泛着紫光,感应到杀气猛烈鸣动,握着剑柄的手颤抖着,手臂的伤口震裂开来。廉瑄的眼睛覆上灰色死光,没有凌厉的招式,刺刀,拔刀简单的两个动作让周围的士兵不由惊恐的后退,剑没入身体,从后背穿过却斜着出来,有的带出了肠子,有的是一团肉。他在密集的人堆中杀出血路一步步前进…..
于诺身子一僵,温润阴沉的脸闪过惊惧,那人从头到脚都被血浇灌了一遍,那是什么?于诺眼睛瞪得溜圆,灰色的眼球,透着死气,让人从心底生寒。于诺慌乱闭了眼睛不想让他看到,只觉得被盯住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廉瑄每到之地红光喷洒,尸体遍地。这是…
魔鬼的屠宰场….
成片的翼军倒地不起,于诺着急了,飞身下马,使出轻功朝下向廉瑄刺来,廉瑄抽剑狠挡,发出铿锵的巨大声响,好大的戾气,于诺来不及细想,身体一斜,踢向廉瑄的下体,只见他身子一躬,向后一动撞倒后面的士兵,受他的内力震断心脉,惨叫声,嚎哭声连成一片,廉瑄迅速向前,剑身一挑,剑横着砍向于诺的胸膛,只见他向后一仰避过了镰刀,却摔倒在地,冷汗直流。廉瑄使的是虚招,腿上的横扫却用了八成的功力,看着地上抽蓄的人儿,冷哼一声,露出魔鬼的微笑。
正要刺去,却被一人挑开,轻松就化了剑气,廉瑄怒极,气回丹田,却发现内力和力气损耗了太多,聚起的所剩无几,在最佳状态下尚且能一战,可如今….今天的命恐怕要留在这了。
廉瑄只能拼死一战。
使出内力融入剑身,劈向长相平凡的男人,那人身形一侧同时出剑,刺向廉瑄肋骨,刀还未收回,躲闪已来不及。
“噗——”
剑身冲破铠甲,刺入皮肉,在猛抽出。血霎时如泉涌….
廉瑄感觉体内灼烧般疼痛,内力乱串,喉间涌上心田,死灰的斜目倏然睁大,盯着男人。
“啊…..”贯彻天地的嘶吼,像绝望的困兽,做最后的搏斗。
在那男人失神的刹那,廉瑄一跃而起,消失不见,好多敌人凌身一跃缠住青年。
不错,他们就是混在敌军的灵骑。
另一方的搏斗让刚起身的于诺纠紧了心。
脑袋空了,忘了冲过去,忘了腿部的痉挛
只见廉瑄扼住小将的脖子,轻柔的抚摸着,想对待亲密的爱人般亲昵,朝他嗜血的笑,笑的他毛骨悚然,笑的他脊背发凉,周围的士兵唯唯诺诺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