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稳坐在凳子上,探着贵妃的脉息,时而摇头,时而叹息,让人捉摸不透。
廉赢看着她躺在太监怀里,嘟着嘴唇,不情愿把手递给太医,垂下眼帘,睫毛一眨一眨的乖宝宝摸样,实在想笑,温文尔雅,雍容端庄的贵妃成了这副德行,真是无时无刻不给人“惊喜”啊!
刚才的针拔得太惊心动魄了,廉赢事后感叹,世界上原来还有孩子这么恐怖的生物,他算是领教了,没人敢上前制止,任她伤心哭个透,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啊,单看殿外哆嗦着跪了一干的太监宫女,现在还心有余悸。
半晌之后“禀告郡王,金针伤了心脉,致使贵妃心智全无,目前的智力和记忆只停留在九岁(抛开廉国的制度,实际是六岁)!只是…..”太医说道这停了下来,眼珠子乱转,举棋不定。
“说….”锐利丹凤眼射出厉光,太医身子一颤,道“贵妃脉息强强弱弱,下官探不真切,比上次似乎更严重了,至于什么病因导致昏迷,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智,就不得而知!而且可能还有其他的病症,下官,无从猜测”
廉赢笑了,开心而得意“来人,好生送太医回去!”没有人比他清楚个中原因了。
如贵妃傻了。
此消息如雪花漫天立刻传遍宫里上下。宫内比过节还要轰动,各方大神纷纷踏至凤如苑,要来确认石破天惊的消息是否真假。
先来的就是廉国至尊廉易。他看到他的爱妃笑逐颜开,顾盼神飞正跑在院子里滚着硕大的雪球,“咯咯…”轻灵悦耳的欢快笑声带着几分调皮可爱,感染每一个人。
廉易惊愕了半晌,走道身边拉住她,叫道“爱妃?”
女子笑的欢快,丢下手里的雪,冰冷湿凉的手在绯红散雾烟霞雀裙上的虎皮披风上蹭了蹭,眨巴着水灵大眼道“大哥哥,你和如妃玩吧!他们都不喜欢如妃,都不和如妃玩!”说完生气鼓起腮帮子煞有介事告起状来,发红的葱指拉着他去找不理她的宫女太监。
廉易霎时满脸黑线,张开的嘴许久合不上,郁闷之极,好好的爱妃成了这副摸样。
人儿看他不动,小嘴一弯,嘹亮的哭声瞬间从口而出,惊醒了廉易,更吓得整个屋子的宫女太监顿时一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妈呀!祖宗又哭了,自从这两天贵妃病了以来,他们是吃不好睡不好啊,做啥事都要高度戒备,十二分小心。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从饭菜里吃到虫子,茶杯里喝到盐水,掀开被子,里面全是拔下的鸡毛,走个路都要时不时注意脚下有绳子套环之类的,每个人都是哭丧着一张脸,看见那位煞星就双腿发软,哪还敢招惹,赶紧溜之大结。
廉易苦恼看着泪如泉涌,哭的鼻子眼睛通红的人儿,心疼极了“爱妃怎么了,爱妃乖!”
“都不喜欢我,呜呜呜呜……”人儿哭的兴起,眼泪鼻涕全抹上廉易的黄袍,皱巴巴黏糊糊一片,狼狈极了。
“呜呜呜呜…..”人儿还在哭,左袖子已经湿了,擦着不舒服,小手又要去拉他的右袖子,廉易看出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忙接住她伸出的小手,“好好好,朕让他们陪你玩!”
“真的?”人儿怀疑道,眼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朕决无虚言!”廉易认真道。
人儿立马笑了起来,眸里神采熠熠,一张脸灿若桃花,根本不像哭过,倒像是奸计得逞的样子,可眼前明明就是一副纯真的脸庞呀,廉易笑着摇了摇头。
于是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停下手中的活,聚集在院子里在贵妃的指挥下,忙忙碌碌着。他们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程,堆雪人!当然雪人的面貌和体型无疑是宏大的,壮观的,史无前例的。而始作俑者和廉易坐刚铺的软垫子上,一边吃点心,一边看热闹。最高兴的是廉易,偷了好几个香吻。其实病了也不错,说不定今晚就可以….
廉易心里乐开了花,露出放荡猥琐的奸笑,白森森的牙齿寒光闪闪,昭示他阴险预谋的即将实现。
晚膳上,廉易理所应当留了下来,端上一桌的美食,就散去下人,这样美好的时刻当然要两个人享受了,可是——
很多事情都事与愿违,马上就出现了大跌眼镜的一幕:他的爱妃左手拿着流油酱肘子,右手是黄皮酥脆的鸡腿,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两只大眼睛还不忘贪婪盯着远处的一盘花菇野鸭,他倒成了透明人,实在让人大动肝火,养尊处优的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时这样被人忽视过,还是个智力低下的女人!
好吃的东西都让人撤了下去,人儿看见美食不再,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和肘子齐齐一扔,又使出了她的专用杀手锏,哭。在她稚嫩的观念里,哭了,一切都好办。
外面守门的太监们望着闪亮星辰在心里默数,这是第十六次还是第十七次了?
果然,她一哭廉易的心就乱,一乱怒起就直冲脑门,已经百般迁就她了,还是这样,眼露凶光,手一松一巴掌就甩在她的后脑勺上,谁料她仰起脸哭的更大声了,一阵高过一阵,纠紧小太监隐隐发疼的心。
廉易左逗右劝,软硬兼施,人儿看都不看他,专心致志的哭着…..
这下什么兴致都没了,他冲门外守宫的太监哀声道“来人,摆驾月盈殿,朕要去看望莹妃!”
廉易带着太监浩浩荡荡离去,顺便还有一肚子怨气。一走,人儿就止住了哭声,轻巧跑到门口,伸出小脑袋确认人真的走了,才放了心缩回脑袋睡觉去了。
残月如钩,亮寒如冰。丝绸般顺滑的黑幕如同划开锋利的口子,生猛嘶吼的风叫嚣着连续不断的往里面灌…..
妃子和尊贵的天子不同,不用彻夜守殿,只要子时一过,就可自行去休息,院子里狂风作乱,小太监四处警惕的瞧着,强忍住不去在意心里无限放大的恐惧,“吱呀…”凤如苑殿门一开,小太监猫着腰走到睡着的人儿的床榻前。
任凭眼泪肆虐,小太监颤抖着伸手温柔扶上她的倾城容颜,瑾儿,我是沫儿呀,刚刚你怎么又哭了?皇上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帮不了你!
“吧嗒吧嗒….”眼泪滴到人儿白皙滑嫩的脸上,在滑落的声音黑暗中细小却清晰,触及一片冰惊的她动了一下醒了过来。
太监傻傻愣着,紧张闭了眼睛。已经做好被哭喊声惊醒的人把她抓走的准备了,本来在刚来的那天,谨慎睿智的二殿下就对她起了疑心,是瑾儿哭着喊着一刻也不能离开她,才侥幸逃过一劫。
风挤进未关紧的门缝里,吹起流萤纹丝轻纱床帐,衣角微微扯动着,太监诧异睁开了眼,人儿早已睁开眼坐了起来,顺着月光,眼眸在黑暗里亮晶晶的,一如看向她的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柔笑….
多么的熟悉,她认出了她吗,难道是病好了?
兴奋,激动和难以自制的喜悦和念想急速生长,膨胀,继而爆炸,震碎人儿余留在她灵魂深处每一点独有的气息,强烈渴望被唤醒所有。
“瑾儿…瑾儿…你恢复记忆了”萧沫儿有点不敢置信,紧接着就听见希望碾成粉末般刺耳的声音。
她纯真而稚嫩答道:“姐姐,大家都叫我如妃,不是你说的瑾儿哦!”俯身上前擦去她脸颊的泪水,鼻尖充盈着清新如幽兰的宜人气息,带起轻微的眩晕。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她好像听见刚刚叫自己姐姐,可身上的太监服装是骗不了人啊。
瑾儿掩嘴吃吃笑着,定定看着她的胸部,狡黠的目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