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国境内刮起一股不寻常的旋风,面生的平民百姓犹如四月桃花,一夜之间在廉国开遍,客栈茶馆几乎场场爆满,小贩子乐此不彼的叫卖声透露着欢欣愉悦,朝九晚五,次次都赚的金银满钵,商业的繁华程度能比得上先祖刚刚立国改制的时期。这,不是好事,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廉瑄失踪了六天,乌骑上下是真着急了,古敬在北疆守的右眼皮子直跳,吃顿饭都不得安宁,索性就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刚到城里,才知穆银和倔傲的正主儿遇上大麻烦,二话不说把黑狗带来的数万兵同乌骑都派了出去,明察暗访打探廉瑄的下落,只有半天,廉瑄就被一群紫衣人护送了回来,其速度之快让他暗自咂舌。
穆银彻底成了廉瑄的小媳妇,洗漱毛巾给备着,用膳饭菜给盛着,渴了茶水给倒着,睡觉被子给铺着,从不经她人之手,甚至如厕都寸步不离守在外面,免不了要受古敬的一顿奚落。
“你怎么看?”廉瑄端起灵奇配置的药酒,细细品了一口,涩中带苦,可后劲也足。
古敬逗弄着着手里差人弄来的通体雪白色泽纯正的金丝雀鸟,尾羽和侧翼的淡点橙黄向周身晕开浮掠光圈,娇艳而炫目,毛发如绸缎棉软轻柔,花别人的钱就是舒爽。“说不好!”
廉瑄斜睨了一眼,扔出穆青来的书信“残暴嗜血的是北疆的翼国,狡猾贪婪又如南疆华惴,表面不动声色,实则暗藏心机在天险之外的云都,高峦上与世无争的开济这些年,气候的频频恶化,凡心再怎么着也要动了!”众多虎视眈眈的目光紧盯着廉国的风吹草动,一点点惊涛骇浪就能打翻溃穴百露的龙船上风雨飘摇的一竿子人。
“烂摊子,王爷这个时候不好接”媚红的眼像滚落的血珠子,闪着好奇的光在古敬的手里上窜下跳。
微醺,廉瑄眼底却一片清明,外戚专权,打掉一个左丞相,失了平衡,王家的右丞相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朝中党派林立,国库严重亏损,百姓怨声载道的厉害,眼看廉国的百年基业就要风崩离析。
“退不出去了!”一饮而尽,翡翠酒杯贴着冰凉的唇,入口就火辣辣灼痛了喉咙,烧胃。是为了额娘的怨,心里的不甘,还是当初许给她的承诺,他只记得等回过头来,早已千帆过尽,哪还有渡船人的身影,只留作他面对风云浪起,电闪雷鸣,黑暗和光明的交替一下下击打着时刻绷紧的弦,任他沉沉伏伏的挣扎,谁能懂他的心,再难再苦,也得咬牙死撑下来。银的伤不能白受,额娘的委屈自然也要加倍的讨。
“王爷,兄弟间不能多做计较,过了,情分也就没了”古敬提着鸟的倒钩小爪,任它扑腾乱身上漂亮的纹。
“情分,太奢侈,生在帝王家就要不起”廉瑄嗤笑一声,噩梦里的影子如同孤魂厉鬼缠斗个不休,每次醒来,青面獠牙的本性暮地惊起一声冷汗。额娘锁在铁链中静默无语,潋滟柔情对上深不见底的冷眸,化成一汪腐臭死水,不屑,无情,世人都能得到他睥睨一眼,留给他的却是黄袍加身散发的冷漠和威仪,在灯火中忽明忽暗。让人怕,让人爱,也让人足够的恨。夫妻情分尚不在意,父子情更不值一提,兄弟就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存在,告诉他怎么讲情分?
“眼下观虎斗正是时机”古敬知他听懂,也懒得抬眼,偷懒专注于难得的闲适,进一步委婉旁敲,一步再错,换来的优势就全没了。
“看不出强弱,就分不出胜负,群魔乱舞,哪里轮得到外人来分一杯羹,廉国再不救,真的就垮了。”廉瑄摩挲着酒杯的肌理,一个不小心就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你在意?”古敬这才挑眉,拉开一条细缝瞧着他的神情。
“当然”廉瑄平静道,风轻轻吹过就不见了踪影。
“我相信,只不过陪上的是自己的命!”鸟儿抢不到古敬手里的食,呼吸一滞,尖利的喙猛然刺进肥厚的手掌,隐隐能看见猩红的皮肉往外翻。
“畜生!”古敬恼怒,一巴掌摔下去,金丝雀的羽翼折了一半,蜷缩进笼子里,收了翅膀,目露惶恐。
“我赌了三次,没输过!”一次是在武林中,被穆银骗去巩固他的地位,掀起腥风血雨,他半年都在游荡中,累了不敢去客栈休息,就爬到最高的树干小憩,一丁点风吹草动,他的心身俱是一惊,那段时间没少吃家禽野味,烤乳鸽,焖乌鸦,烧麻雀…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鸟儿,他硬是尝了个遍;只有下雨天,他才敢现身,孤魂野鬼般游荡在破庙烂屋舍,有一次脑袋烧得糊涂,见一个活物朝他奔过来举剑就刺,醒来后发现抱着一具死尸睡了一夜,温度就降下来了。“索命镰刀”何其威风,谁见过他被十几个门派联合追杀的落魄。那年他刚满十七,想的深了就跑到老头子茅屋对面最高的山顶上瞭望,一坐就是整整一天,傻乎乎的就怕好不容易温暖的一处因为自己的疏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另一次就是在战场上,命没丢,敌人倒是杀了个够本。
最后一次是背着穆银的时候,他一步都退不得,袖箭,飞刺,龙须钩,脱手镖,五花八门尽情招待在他身上,还能听到刺进肉里受到阻碍被骨头弹出来的声音,老头说他的皮比木头还要糙还要厚,现在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她活着,他就不可能死,就是死了,也只是她陪葬。
“还有两日就到了,只可惜,王爷太心急。”过了青鼓镇,就是皇都的护城河。古敬也不怕,光明正大白了他一眼,就是看不惯那副垂目淡然,定定自若的神情。
廉瑄面上哼哼,心里可比面上要十万火急,媳妇都被别人抢走了,说不定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顾瑾古怪通透的性子,他可拿捏不准,听说前几天又有演了一出失忆的好戏?莫说他廉瑄,这事放在谁身上不急,还是那么貌美如花,能不招蜂引蝶么,就这点,她想要的自由你说敢给不。拿不稳她的心思之前,这只高傲的母豹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古敬在心里念叨老天垂帘,可别让自己的这有钱的新主儿就这么英年早逝了,他也想走走着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