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pass,徐冰在廉瑄寸步不离的护送下,畅通无阻来到徐良的牢门前。
“爹!”徐冰抢下廉瑄手里牢门的钥匙,锁芯一蹦,徐冰的眼被角落里狼狈的糟糕透顶的身影勾了去。廉瑄随即跟上她慌乱的步伐。
徐良听到响动,艰难而缓慢的转动插满枯草的头部,徐冰惊讶的张开嘴,就忘记了合上,苍白,干簧,胡渣爬满的脸和混沌不清的烁眼无一不在控诉宗人府恶名昭彰的非人虐待,一股生锈和常年阴暗发霉的腐臭惹得徐冰喉咙一阵阵发呕。
“爹!”徐冰四处抓徐良的手,才发觉被刑具夹伤的手指颤颤巍巍,泛着青紫的骨节使不上一点力,徐冰眼里闪现了几抹光亮,朝她苦涩一笑,徐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身体里大部分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在指间,徐冰体会过,她怎会不知徐良承受了多大的彻骨疼痛,鞭子所到之处留在囚衣上干涸的大片暗红,一点一点的把他的鲜血抽干,未等愈合的伤口施暴后再被迫重新绽放,外翻的皮肉下面是阴森惨白的骸骨…..
徐冰咬紧了银牙,蹲坐在地上,扯了皱乱不堪的衣服裙摆,绷着脸包扎徐良扔汹涌流血的手臂,廉瑄英眉一挑,强势接过徐冰手上撕下的布,毫不留情捆住徐良的伤处,徐冰只见到他额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王爷!”徐良欲附身行礼,徐冰制住他的举动,盈盈美目瞪起淡然的廉瑄,廉瑄嘴角噙起阴沉笑意,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半晌,低沉而磁性道“徐大人有伤在身,不必拘礼!”徐冰听在耳朵里,却成了只许一次,下不为例。
果然,廉瑄的威严就不容许任何人挑衅践踏,他要她臣服,徐冰悄无声息收起目光中的悲伤,嬉笑道“爹,我不负所托,还了你个秀丽端庄,贤淑貌美的娘,银子的事,不能跟我计较了哈!”
徐良暗自观察着廉瑄和徐冰之间的暗流涌动,扯着沙哑的嗓子呵呵笑了,徐冰亦暗自唏嘘,松了口气。
徐良突然又紧张起来,压住心口的惶恐,语重心长的交代“冰儿,王觅借你妹妹闯的祸存心要置我于死地,我已经这样了,凤娇和你娘千万不能再牵扯进来,徐家,拜托给你了。”
徐冰脑袋一沉,如同落进深海一张网般困束她动弹不得的身躯,苍凉,冷寂,绝望卷入意识,像一把小锉刀割在头皮上令人惊惧,徐冰低下头,踢动套上一双丫鬟鞋的脚丫,还是轻松的逗乐“好啊,娘风华正茂就死掉了丈夫,我一定要给她找个比你更要好的,羡慕死你,嫉妒死你!”
徐良冷哼一声不答话,徐冰晃动的脚立马就踢在他要命的伤处,泄愤道“徐良,我告诉你,徐凤娇破野丫头我才不管,你一死,我就把她送进宗人府,就是你住的这间牢房,不打她不骂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让她在这‘舒坦’待一辈子!”
徐良忍着疼痛,被她孩子气的话气笑的泪都流出了眼眶,“冰儿,你何必呢?”
徐冰带着癫狂邪笑的凑近徐良的脸庞“爹,你哪里看出我在开玩笑!”
徐良猛地一怔,骇然瞪大双眼,再三确认她眼里的执念和认真不假,释放如毒蛇般惊悚可怕的寒意,不可置信的摇头道“徐冰….烟儿对你如此之好,你不能这样做!”
徐冰笑的更艳,站起身冷若冰霜的眸俯视徐良,嗤笑一声,“别忘了当初是白暖烟和你求我留下的!”
徐良脸上的肉像脱离了控制的抖动,,廉瑄早已被徐冰的神态吸引,她的绝情她的冷酷,简直和瑾一摸一样,他神经胡乱了,竟分不清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谁。廉瑄像游魂一步一紧逼近徐冰,徐冰张惶,来不及反抗就被死死扣住徐冰的肩膀“你到底是谁!”
“一个可怜的女人,想死也死不了,还得留下来受罪的女人!”
面对廉瑄冷厉怀疑的咄咄逼问,徐冰反而平静下来,前所未有过的平静,徐良的冷漠探寻恨不得要在她身上挖出个洞,廉瑄失去准头的指似乎要刺透皮肉,无言的酸楚如魔声四面八方包拢干扰着她,无休无止。
表面上如光发凉,廉瑄望进冰瞳里才发现,是冷清,疏离和无情的聚焦,还有….浅浅的“恨!”廉瑄情不自禁道,被自己飘渺的声叫醒,是苦苦压抑不住的悄然泄露。
廉瑄有一丝的松懈,手瞬间被徐冰甩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温婉中的娇脆如一串和谐的音符从廉瑄心底飞起“爹爹,廉瑄王爷扬言能救你一命,你不用死,徐家也不会出现面顶之灾,你来评评我这个女儿做的怎么样呢?”
廉瑄愉快道“你还是答应了!”
徐冰看也没看他,俯下身吃力而小心的避开徐良,拉起他“王爷,我要带我爹走!”徐良喜不自胜,还以为出不了这座天牢,沙哑困惑响在徐冰的耳边“你,还是我的女儿吗,对不起!”
徐冰看了他一眼,了然中油然而生一股生疏的落寞和黯然“爹,你把我当过女儿吗,‘对不起’三个字你恐怕从来都没有对徐凤娇说过!”
徐冰无言,徐良也堵塞在口中,干的发疼。
廉瑄的身如无形巨浪扑在徐冰的脸前,黑着脸一句“他不能走!”再次把徐冰挤向尽头。
徐冰舔了舔嘴唇,仔细打量起徐良,傅逾贪婪狡诈,一双细小的眼睛总盯的人毛骨悚然,他有徐良一般的城府,却抵不上眼前男人不经意散发的独众气质,长型脸,五官粗略平常,让人一次记住似乎不可能,但脸部线条奇异的柔和,初看成稳,呆板,却是越来越有韵味的那种,大多数人面前的胆小懦弱,白暖烟面前巧言令色,尽力讨好中不掩浓浓的爱意,临死时徐凤娇的安危无时无刻不挂在他要掉的脑袋里。
用不正经的语气开着不是玩笑的玩笑“爹,我有没有说过娘没选错人,看在你挺有男子气概的份上,明年的今天一定要多烧点纸钱孝敬爹!”
徐良蹙起淡而粗重的平眉,无力摆摆手,叹息道“我命中一劫,破不了喽!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徐冰受教般点点头,轻轻撒手,徐良失去支撑惨重摔在地上,美目半眯起“廉瑄,我看他还能再挺个四五时辰,你认为呢?”
廉瑄道“什么意思?”
徐冰无所谓眨着无辜的水灵大眼“事实证明徐家对我真的不太重要,就这意思!”拍拍手,徐冰一身轻松要走出晦暗的牢。
廉瑄一顿,脑中有可怕的念头闪过,来不及细想,一个回力,徐冰的纤腰被廉瑄稳固抓在手里,极尽温柔道“岳父大人我讨好还来不及,怎么会置之不理呢,来的路上我已经吩咐过了,灵奇一会就来,你倒好,把人弄走了,谁来救治!”
一句岳丈让徐良精锐的视线如闪电飞速击中隔了两步之远的徐冰,难怪能救他升斗小官,尊贵倨傲的王爷会屈驾肮脏不堪,结满污垢的地方,烟儿啊,你认了这个女儿,也害了她,都是命,都是命啊!
徐冰白皙素手抚摸上廉瑄手掌粗糙却不扎手的肌理,偏凉的温度比她还少三分“看来迎亲的喜轿不用抬进这了,说实话,我很不喜欢!”
廉瑄眼里浮上淡淡的怒气,腰间的手松了一尺,平静的声音徐冰竟有些胆寒“你怎么能不相信为夫呢,使小性子该有个度不是?高堂上我不准任何人缺席的!”
徐冰仰起小脸,“娘的药又该喝了,看不见我她会着急的!”
廉瑄冰凉的唇吻在徐冰的额头,错过了徐冰嘴角逐渐扩大的讥笑,感慨道“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我看不透!”
恐怕你永远也看不透,徐冰在心里附和着,卑鄙谁都会,你却恰恰一次又一次加诸在了我的身上。
走出牢房,徐冰才想起一些忘办的事,“哎!你不是说狱卒拿我爹的性命压赌吗,回头把银子弄回来,他们都输了,赢的是我!”
廉瑄握着她的手散步在大街上,身姿优雅,举态平和,斜瞥她一眼,好笑道“我才是头彩,一开始我就笃定徐良死不了!”
徐冰停下脚步“请问王爷,你的赌注呢?”
廉瑄身上在太阳光下聚起柔和的光晕足以让任何一块坚冰融化,经常绷起的脸缓和下来邪魅而慵懒,“我能给你幸福!”
徐冰可爱的小酒窝漾在光滑柔嫩的腮边,眼睛如洒满月光明亮动人,却直接爆起粗口“廉瑄,幸福是挑人的,我活了快两辈了,连个屁影都追踪不到!”
如乐曲优美婉转的声音说出极不文雅的话一时惊愕的廉瑄转不过弯来,一秒后捂着肚子一通爆笑。
廉瑄严肃而认真道“我也没遇到过,小时候师父请道士给我算命,天生异象,福分永降,看吧,跟着我总没错!”
徐冰水灵灵的大眼一转,“神棍的话也信,你和你师父真没前途!”
廉瑄撇撇嘴,“准确的说是道士遇到师父没前途,师父没钱付给他,反把我抵押了出去,当时年少气盛,哪有现在的脾气好,道士把我惹毛后,两脚就把人给踢废了!”
徐冰跟廉瑄拉开了些距离,想抽回手,无奈廉瑄拽得太紧,只好作罢“对,照你现在的‘好’脾气,是给他痛快一刀!”
“了解我!早说我们是天生一对,你还不信!”熙攘街道上的一处摊位吸引了他,硬拖着意兴阑珊的徐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