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话里所说的是英嫔而不是皇上,倒在落影的意料之外,不过又想,现在最需要关注的人是英嫔,杭九润就算再不待见她,也必须依着她的意思来,所以吩咐张六叫落影进来时,说是英嫔的意思。
雪廷宫的正殿主位是一位不怎么招惹人眼的妃子,落影也只在宴席上见过几次,此番也被皇后请了去朝凤宫,故而落影没有见到她。
跨入英嫔的蕊香坞时,落影第一眼见到了不是杭九润,也不是英嫔,却是忆儿。
忆儿的脸色不太好,呆呆地站在墙边,一脸的委屈,眼中满是湿润的水汽,看到落影也什么都不敢说,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有泪水滚落下来一般。
忆儿居然会在雪廷宫蕊香坞,落影心道这已经早不是不合时宜的问题了。英嫔刚丢了忻儿,哪能再看到别人的孩子呢?就算看在杭九润的面上什么都不说,也必定不会给忆儿好脸色的,恐怕忆儿就是这样受了委屈,看着气氛不对有不甘哭诉,才这样一动不动站在这里的。
“忆儿你怎么在这儿?”落影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母妃去哪里了?”
“月母妃……”忆儿一张嘴,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落影的肩,一边小声抽噎这道,“我……我不知道。”
落影一手抱住忆儿,一边偏过脸莫名所以地看向杭九润。
杭九润坐在英嫔身边,只她略微点了点头。
落影不知道杭九润这一点头到底是想说明什么,不过既然他暂时没有发话的打算,落影也就决定先安抚好了忆儿再说。
“那是谁带你来的?”落影的声音慢而轻柔,柔得她自己都觉得难过。
半天忆儿才止住了抽泣,扒在落影身上道:“是……是涣冰……”
霍涣冰?
颍阳郡王霍启尘家的那小子?霍启尘最近跑哪儿去了,连自己儿子都不管,他怎么能在宫里乱跑?
“那……小世子人呢?”落影放开手,站起身来,一手牵着她,又问。
“涣冰不见了……”
“啊?”落影硬是被她的回答弄懵了,怎么忻儿失踪,晰婕妤不在,霍涣冰也不见了,忆儿却又出现在雪廷宫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忆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落影拍了拍忆儿的背,问道:“小世子怎么会不见的?”
落影本不指望听到她回答什么,却听忆儿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和涣冰本来、本来是要来找忻儿玩的,可是……可是走到月季园里……花太好看,我就多看了一会儿……然后,然后涣冰就不见了……月季花那么多,我怎么找也找不见他……我,我以为他先去找忻儿了……所以……我也过来了。”
落影一皱眉:“忆儿……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你身边的宫女呢?她们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忆儿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半晌才不清不愿地道:“涣冰的父王不让他出来,所以我们就瞒着人,偷偷过来的。”
落影实在是很想扶着额头说一句,杭九润霍启尘你们两个喜欢一个人不带就半夜三更地往外跑,居然连你们的儿子女儿还能跟你们干出一样的事情……
落影在心里想着,问张六道:“小世子也不见了?”
“那倒没有……小世子也是迷路了,被月季园那边的宫女找到,送回郡王爷那里了。”张六摸了摸额上的汗,要是小皇子丢了小世子也不见了,那他今天也别想站在这儿了……尽管现在他站着,腿也在下意识地打着抖。
落影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拍拍忆儿的手背,牵着她向杭九润和英嫔走去。
英嫔的眼神依旧空空的,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落影已经站在面前了。忆儿有些不敢看她,瑟瑟缩缩地拽着落影的衣襟,直想把自己藏在她的身后。
“落影,”杭九润站起身来,从她手中接过忆儿,道,“你陪英嫔坐一会儿,朕去朝凤宫那里看看。”
落影只好应了一声“是”,便见他又吩咐了张六找个人送忆儿回去。
可是忆儿依然不太肯走,回头望了英嫔一眼,低声喊道:“英母妃……”
英嫔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到,依然是怔怔地不去理她。落影心知忆儿恐怕是害怕英嫔生她的气,非要让英嫔答应一声才好。
可是英嫔现在哪有心思。
杭九润看这情状,皱了皱眉,道:“英嫔。”
这会英嫔却是听到了,只是半天才转过脸,轻声道:“皇上?”
杭九润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忆儿,跟英母妃道个别吧。”
“嗯,英母妃万安,忆儿走了。”忆儿这才放下心来,跟着杭九润和张六往外走去。
落影看着他们三人前前后后走出去,屋子里转瞬之间,除了翠萝和蕊香坞的几个宫女下人之外,就只剩自己和英嫔了。
落影看了看英嫔,又环顾了一圈屋子,英嫔坐在一个小几的一侧,旁边正是杭九润方才所坐的位置。杭九润走了,她虽然想找个位置,却绝对不能选那个,只好在英嫔旁边的一张客座上坐下,道:“娘娘不要担心,这后·宫里守卫这么严密,小皇子不会有事的。”
听到她这话,英嫔反而激动起来了:“宫里的守卫多,可是又不都处处都是……月昭仪上回……都在朝凤宫里落湖了……”
她说罢,见落影沉默不语,忽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提起这件事情,落影必然不高兴。可是她心中又是急躁了,一时说话没加考虑,却又不想刻意解释,想着落影必然会生气,便呆呆地等着她发作。
落影却并没有在意这些,毕竟那事情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英嫔能提,便说明记得这件事儿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她的前思后想,也并非没有道理。
想了想,落影又道:“娘娘可记得,是谁最先告诉娘娘,忻儿不见了的?”
“是……是永春宫的人……”英嫔想了半天,终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