闾丘枫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杭九泽搞死了，明明自己正在做抢粮的事情，可偏偏突然昨天杭九泽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对他说，你明天上久山一趟。
“久山？”闾丘枫莫名其妙，“王爷，我去久山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
闾丘枫抬眼看他，心道你怎么说得这么笃定啊，想了想又道：“那……凌河这边的事情怎么办。”
杭九泽斜睨他一眼：“你早上去，就不能晚上回来么？难道你打算在那里待几天不成？”
“我知道了。”闾丘枫瞥了他一眼，“提前问一句，如果我回来迟了，会不会军法论处？”
杭九泽笑道：“你会么？”
“我……”闾丘枫迟疑了一瞬，随即抬头，“万一会呢？”
反正他是看准了杭九泽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索性说话之前也不再有多那些顾忌。
“我不会以晚归对你军法论处，不过……”杭九泽话锋一转，“若是耽误了军粮的事情，你觉得呢？”
“……你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么？”
“我不是拐弯抹角，”杭九泽以手搭额望了望天，“如果你确信你能够做好盗粮的事情，那么想在久山上待多久，我也随便你。”
杭九泽说罢，转身离去，留闾丘枫一个人暗自费解：到底是什么好事情啊，非要我往久山上跑，也不告诉我做什么，万一你要做的事情我没办到怎么办。一天来回，怎么看时间都紧得很，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荒废这一天？
——现下军粮又是如此紧迫，白白浪费我一天，对瞻州军营有多大损失，杭九泽你不可能看不到。
由于杭九泽根本没有告诉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闾丘枫身边只带了周翰，两个人趁天刚亮就牵了马出瞻州军营，往久山的方向进发。
夜晚的瞻州大营很静，偶尔能听见篝火中火苗爆燃的声音，还有夜巡夜卫轻而有力的脚步。马蹄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极其突兀，闾丘枫觉得自己最近坑蒙拐骗的事情做多了，连自己的习惯都变得跟个贼似地，不喜欢太明显的动静和声音，他心中这样想着，马蹄声却又依然在，听着心中一阵烦躁，不想再考虑这些，于是问周翰道：“凌河对岸的疏通，做得怎么样了？”
周翰道：“京师的钱调运到瞻州之后，我便照闾丘公子的意思，派人打点买通了羌兵那里专管招兵的人，我手下挑出的那几个人都已经去了对岸。”
闾丘枫皱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天。”周翰有些莫名地看着闾丘枫，“闾丘公子觉得不妥么？”
闾丘枫摇摇头：“没有不妥，你这时机，恰得倒是刚好。”
“刚刚好？”周翰疑惑道，“闾丘公子为何这么说？”
闾丘枫望了望天，笑道：“因为……因为昨天是春分啊。早去了，久则生变，迟了，又会计划准备不周，昨天正好是不早不晚，不是刚好是什么。”
周翰点头表示明白，又道：“闾丘公子觉得，何日动手为好？”
闾丘枫哈哈一笑：“这个问题，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老天爷。怎么说我都是要借着老天的面子来做事，而且我又不是那个会借东风的诸葛孔明，只好瞅着什么时候老天爷肯垂怜了……什么时候凌河冰开始有裂纹，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周翰看着闾丘枫道：“裂纹？那不是太明显了么？”
闾丘枫摆了摆手：“所谓裂纹，自然是不论多细微都算在内。”
“我明白了。”周翰沉声道，“我会知会打入敌军的那些人。”
“嗯，”闾丘枫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那就麻烦你了。”
“身在军旅，我应该的，”周翰低头笑了笑，“况且我也想早些打赢了这仗，早点回家。”
“回家？”闾丘枫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你家不在瞻州么？”
周翰摇了摇头，只听闾丘枫又道：“我还以为瞻州军营的兵士都是当地的人呢。说起来，你是哪里人？”
“江南人。”周翰道。
“江南人？”闾丘枫一愣。没想到居然能在瞻州遇上江南人，闾丘枫倒着实吃了一惊，停了一停才问道：“你既是江南人，怎么跑得这么远来从军了？”
“我母亲是江南人，我父亲本是瞻州军营的一个小军官，后来死在战场上，我在江南长大，从小几乎没怎么见过父亲，所以便一直觉得自己是江南人，直到父亲去世，要我来顶这军籍，才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军籍，那在瞻州待满三年就可以回家了对吧……？虽然军营辛苦，可有家在，有家能回，到底还是好的，比起回不了家也无家可归的人终归是好的……落影……”闾丘枫自言自语了着，又道，“你家里可还有人？”
“我离开江南之前，母亲便已过世了，”周翰道，“我从小在江南的一家当铺里做学徒，后来做了伙计，来瞻州之前也兼任了一个小管事。我在江南定了亲事，未婚的妻子好像落影姑娘也认识。”
听见与落影有关，闾丘枫眉角突地一跳：“落影怎么会认识？”
周翰也是不明：“我也不知道，小糖从来没有来过北边，难道落影姑娘去过江南？”
闾丘枫心道，落影本就是江南人，上次从京城落跑，又是去了江南……他想到这里，忽地心神一震：他觉得自己似乎猛然间明白了杭九润为什么会带落影进宫——那段日子有人向皇上递了折子，说的是江南水患的事情，之后皇上便有好几日不见人影了。
恐怕在江南，杭九润便已见过了落影。
闾丘枫想到这里，却见久山已经在望，随即便下了马，刚想找路上山，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别找了，上久山不是这条路。”听着声音，正是韩浅薇。
看见眼前明明是逦迤上山的路，韩浅薇却说没有路，周翰不解道：“韩姑娘因何说没有路？”
“眼见未必为实，”韩浅薇轻轻笑道，“想上久山，就要在无路中找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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