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看了一眼气喘嘘嘘却极力压抑着的翠萝，又看了看远处玉露宫的外墙，叹道：“翠萝，你可以当做没有找到我么……”
“娘娘，这怎么可以……”翠萝诧异地瞪大眼睛，“皇上好不容易才来清瑟轩一次，娘娘又送夏班主出去了，奴婢这才赶着来找娘娘的。娘娘怎么能不回去？”
“这……”落影知道翠萝是盼着她能得杭九润垂青的，再说嫔妃说想躲着不见皇上，怎么看都不太合情理，所以只能想个什么不见他的理由搪塞过去。
她心念几转，还未开口说话，便听不远不近的一个声音笑道：“怎么，月嫔被晚风吹傻了？怎么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还害朕好等。”
落影一惊，原来自己迟疑之间，杭九润都已经自己跑过来了。
“臣妾不敢，”她一抬头，突然望见了挂在天上的月亮，“臣妾只是觉得，今天月亮好看，便不知不觉多看了一会儿。”
“月亮？”杭九润也抬眼看去，“今天还未到月半，月亮也不甚圆，有什么好看。”
“未必要月圆才是好看啊，”落影道，“月圆之下，却没有团圆的景象，岂不是悲从中来？今晚虽是缺月，却很明亮，照在这湖里，透彻得像雪一般，难道不好看么。”
“月嫔说得不错，”杭九润笑了笑，从月亮上移下目光，看着落影，“那倒要谢谢月嫔了。”
落影不解道：“皇上谢臣妾作何？”
“如果不是月嫔贪恋这儿的月亮，朕又怎么可能看到这样好的月色？月嫔倒是个细心人。”
“皇上过奖了，”落影道，“不过是闲极无聊出来看看，偶然有幸看到罢了。”
“月嫔倒有闲心，”杭九润靠在河岸的一棵柳树下，仰头道，“听说月嫔白天练戏辛苦，晚上居然还会闲极无聊跑出来看月亮。”
落影抿了抿嘴：“剑舞和赏月不一样。”
“不一样？”
“剑舞是皇上下的命令，赏月……是赏心休息。”她心下暗想我要不是为了跟你胡扯，哪里会跑去赏月啊那岂不是无聊到死。
低下头打了个呵欠，杭九润道：“所以，月嫔就把朕撂在外头陪你吹风，连一杯茶都不想请？”
落影意外地看了杭九润一样：“臣妾原以为皇上在烟络宫早已吃了饭喝了茶，怎么还会跑来清瑟轩要茶喝？”
“烟络宫里的茶泡得太浓，倒像是仗着自己茶叶多一般，那茶太苦，喝多了更是连味觉都会损伤。”杭九润戏谑地一笑，“清瑟轩的茶，不是正好相反么？”
落影偏过头去：“皇上是想说臣妾小气么……”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杭九润一笑。
落影叹了一声，道：“那好吧，皇上既然不嫌弃，臣妾也自然得招待。”
杭九润听她答应，还没等她继续说什么，便转头吩咐翠萝道：“你先回去烧水泡茶吧。”
“是，皇上，奴婢知道了，”翠萝答应一声。
看着翠萝走远，杭九润这才对落影一伸手。
伸手相邀，本是闾丘枫与她之间从小的习惯。看到杭九润这样的动作，她不禁愕然，也不知自己该把手放上去，还是装作没看见。
杭九润见她发呆，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向玉露宫的方向走去。落影见他走了，赶忙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遥，一边走，一边想着待会儿该用个什么方法让他喝完了茶赶快走人。
两人慢悠悠地走回清瑟轩的时候，翠萝已经泡好了茶。
“宁妃姐姐给的茶，也不知合不合皇上的口味。”落影端着杯子，装模作样地用杯盖划开水面上的茶末。她本来没有这样的习惯，虽然平远侯府和南市街上的人都这样，闾丘枫却从来没有强求过她。只是宁妃对她说这是宫里喝茶的规矩，即便不习惯也要勉强自己会，故而她才这样做了。其实也说不上是勉强，只不过时时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这茬，倒的确是颇考验人的记性。
杭九润喝了口茶，也不跟落影说话，只向清瑟轩中四下打量了几眼，忽然道：“翠萝，你们什么时候把清瑟轩里头都改头换面了？搬走屏风，倒把书架放得这么显眼。”
翠萝本来端着茶盘，闻言手上一抖：“皇上……”
看出她不敢回答，落影接过她的话：“回皇上，是臣妾要这样改的，把屏风搬走和放书架，也是臣妾的主意。”
她说这话，心下也不是不担忧。毕竟白澜凭所画的那架屏风，乃是杭九润的赏赐，被她这么随随便便挪到墙角，实在是太不给皇上面子。
杭九润却也没再追究，只看着书架道：“月嫔很喜欢书啊？”
“为什么皇上不认为臣妾只是怕屋子太空，才把书架放在这里？”落影淡淡一笑，“况且这书架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本书，皇上怎么会看出臣妾喜欢书？”
“月嫔是喜欢宽敞的人，”杭九润笑道，“况且唯一的那本书，看这破损的状况，就知道已经被你翻了不知多少遍的。”
“皇上明鉴……”落影实在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极力掩饰住自己想要往下撇的嘴角，半天才回了这么一句。
“不知月嫔喜欢什么样的书？”
“呃……”落影一下子被问住了。喜欢什么书，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剑谱琴谱到随笔游记，来者不拒。平远侯府的书房里从来不缺书，偶尔闾丘枫也会从外边带书回来，有书，她便看。
“朕知道了。”
“呃？”落影一怔，心想杭九润大爷，你这是哪门子知道了啊……
说着话，茶也喝得差不多，落影一心想着杭九润早点走，也没有叫翠萝来添水，此时看了看天，笑道：“不早了，皇上也早些休息吧……臣妾送皇上回去。”
“不用，”杭九润把玩着茶盏，笑道，“朕今晚就宿在清瑟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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