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当家,或者说是魏诗语、魏副宗主经过短暂的恐慌,便冷静下来。对于她这种历经风霜的人物来说,知道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恐惧、哀求都不可能避免自己即将面临的可怕下场,她冷冷地望着徐木子,一言不发。
徐木子毫不回避地和她对视着,原本一直微笑的脸庞慢慢变得非常冷峻,他缓缓地道:“你是不是在想,你们宗主会来解救你?我也希望他来解救你。可是他到现在都还不来,我好生气!你可知道,在启程来飞天城之前,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是想,连着飞天城,方圆一千公里的范围,我也来个大炮仗,让这里的一切,寸草不留!可是我师父说,罚不责众,城内近八千万修士,他们是无辜的,于是我便息了这念头。不是我觉得这帮人无辜,而是我知道,这样弄不死他!”
徐木子说到这里,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然后不知摁了哪里,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倩影,倩影美丽纯净,纤毫可见,栩栩如生,徐木子望着这道倩影,喃喃地道:“她叫徐木羚,我亲妹妹,你认识她吗?”
莫当家脸色惨白,或者她是见过这位姑娘的,然而要迅速从庞大的记忆库里搜寻出合适人选,有个过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对事实的基本判断,大概能猜到到底是因为何事惹怒了这位。她颤巍巍地道:“徐公子,令妹之事,我一无所知,当是下属背着魏某无法无天,惹下这滔天大祸。”
徐木子想去摸这倩影的脸庞,手指却轻易就穿过那道身影,怎么也抚摸不到,他满眼怜爱地望着这个自己的妹妹,并没有回答莫当家,而是继续旁若无人地喃喃自语:“我父母本是散修,或者还称不上散修,因为他们只是炼气,没资格称散修,或许下人更合适一些。在一次与人争斗的过程中,他们双双而亡,那年我不到九岁,我妹妹七岁,其实世间如我们这样的兄妹实在太多,你要同情,是同情不过来的。我以为我们兄妹应该等不到炼气,就会随了我父母而去。结果我却遇上了我师父,他看到我惊喜不已,只待我进入炼气,完成最后一项验证,便要带我回珍宝阁。我说,你不带我妹妹一起,我死也不做你的徒弟,他答应了。”
“九岁那天,我顺利炼气,欣喜若狂的师父就带着我和我妹妹去了珍宝阁,我妹妹那时候其实已经表现出资质平庸的趋势,但是老头高兴,还是收了我妹妹,做了他的真传,我以为,我们兄妹遇上了尘世间最好的机缘。”
“老头告诉我,珍宝阁在金屋星还有个分部,那里有最适合我成长的环境,如果在金屋星打下基础,我的前途将无可限量。我自然不会放弃这种机遇,只是我妹妹怎么办?我有想带我妹妹一起去,只是修者修行,不可能事事都顺了你意。以我妹妹的资质,迟早会生离死别,她不需要经历如我这样的历练,我认为她能平安度过一生,就是我这个当哥哥唯一能做到的事。最后,我觉得她呆在珍宝阁本部才是最安全的,因为这里还有我的师父。”
“我没想到,这竟然是和我妹妹的永诀!我去金屋星的第十二年,她就出事了......我妹妹资质虽差,却讨人喜欢,她是我师父最宠溺的一个弟子,整个珍宝阁,她简直是无人敢惹,无人敢管。那一年,她趁着我师父去了接引之地,悄悄跑出去闯荡红尘,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了。”
“我师父没那么大意,他知道我妹妹调皮,早已叮嘱我真华师叔照看我妹妹。她闯,任她;她玩,任她;她欺负人,也任她;人家欺负她,就灭了那人!谁会想到,堂堂一个大乘巅峰跟着她,她怎么就会出事呢?”
“五十年后,我师父从接引之地回来,发现真华师叔失踪了整整五十年,宗门竟一无所知。宗主那里自然有备案,知道真华师叔陪着我妹妹出去玩了,五十年,对于大乘巅峰的修士来说,算得了什么,何况我妹妹经常蹦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宗主甚至认为真华师叔搞不好还带着我妹妹去金屋星找我去了。”
“我师父自然知道肯定出事了,因为他跟真华师叔说过,外出其间,一定要每年给他留一个讯息。然而整整五十年,他却一条讯息都没给我师父留,这意味着,我师父才进接引之地,他们就出事了。”
“能让我真华师叔毫无声息地消失的人物,我师父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元未显前辈。但是我师父与元未显前辈颇有私交,知道他不可能是这种人。只是我师父实在没有头绪,只能求组未显前辈,希望能帮忙查找下我师叔的下落,元未显前辈自是不会拒绝,他问我师父要了一件我妹妹日常经常玩耍的一个玩具,轻易就找到了我妹妹和师叔的下落,他将回本溯源得到的讯息给了我师父看。我师父震怒不已,他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你飞天宗宗主下手害死了他们。他本想出手灭了你飞天宗,但是后来,他觉得这个仇一定要留着我自己亲自来报,只是那时候我必须突破金丹末期,才能掌控我珍宝阁至宝,所以,直到我突破金丹末期,他才把我妹妹的噩耗告诉了我,这已是我妹妹陨落一百七十年以后的事了。”
说到这里,徐木子脸色吓人,握拳透掌,大家子弟的风范早已全无,他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宗主,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杀了我真华师叔,却没有杀我妹妹,而是把她带到了飞天城。整整二十年后,我妹妹不堪折磨,终于觅得了机会了断自己。魏副宗主,你说,我该不该找你飞天宗报仇!”
魏副宗主脸色惨白,早已失去了说话的勇气,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在明知对方是珍宝阁太上和真传的情况下,宗主还要对徐木羚下手,杀了也就摆了,竟然还敢把真传往画舫里扔!之前魏诗语也许还有那么点自信,天大的事儿,没有宗主摆不平的。可是当自己竟然在一个金丹末期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她实在想不出来,宗主的自信源于何处。
她终于明白,徐木子先前问她,三亿年是一个什么概念的意思,飞天宗存在五千万年,都觉得自己底蕴深厚,试问三亿年的宗门,岂是深厚二字可以形容的!
徐木子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可是这种平静显然比他刚才的愤怒更令人发颤,他几乎是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道:“飞天宗,呵呵!你可知道,飞天城的那个传说其实是真的,这里真的出现过人类的第一个飞升修士,就在三亿年前。他叫雍真子,飞天宗以及飞天城,都是纪念他的。他飞升之后,所在宗门并没有消失,而是搬迁了,搬到了今天的东荒大陆,这个宗门叫珍宝阁!两亿五千年后,珍宝阁出了个前无古人的人物,她叫雍玉姗,是雍真子先祖的嫡系后裔,她有四个弟子,其中一个,在她飞升之后,接受她的指令,来到了这里,成立了飞天城和飞天宗,他叫穆神,现在你明白了?飞天宗,不过是我珍宝阁的一个分部!我实在是想破脑袋都没想通,你们宗主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胆敢欺师灭祖!”
徐木子根本不给众人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接着又道:“其实你不过是个傀儡,我之所以废你修为,不是为了逼他出面,因为你实在不配啊。飞天宗自你而起,早已违背了它恪守了五千年万的初衷,全凭自愿四个字,不是说说就行了的,现在经过你手被逼接客的女修有多少,我懒得去数,我只需要知道你做过这件事就够了。”
说到这里,徐木子咬牙切齿地道:“尤其是,我恰好知道,这些行为,除了穆神的指令,你主动参与的,不下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