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453700000004

第4章 神井出世

客人散尽,少掌柜罗通达又忙着收拾换洗衣物要返回大英盐场,梁氏很是不忍,挡住不让走。老爷子道:“让他去吧,如今大英那山沟里,可是少不得通达的。”

罗运宏也说:“我不去行,老大不去不行的。”

梁氏不明其中原因,也不便多问,只默默为通达收拾东西。她心里鲠着一件事,可又不便说出来,那就是通达和黄家梦瑶小姐的婚事。从今天梦瑶母亲吴氏的言谈举止看,梁氏已感觉到其中的蹊跷,便想趁通达在家与丈夫和老爷子说说这事,没料老大又忙着要回大英,梁氏哪能不急呢?

其实,罗通达也不想即刻就往大英盐场赶的,然而那里正在火候上,他是一点也没法子在家中停留了。牵着毛驴出了号铺,没走多远便是鑫源盐号,罗通达放慢了脚步,他真想去看看梦瑶。

来到鑫源门口,罗通达站住了,将眼看向里面。正犹豫着,却见黄家丫环玉容出现在门洞子里。

罗大少爷招了招手。玉容回头朝里面看了看,小心地走了过来。

“玉容,小姐怎样了,她的病好些了么?”罗通达问。

玉容皱起了眉头:“大少爷,小姐没病呀!谁说小姐病了?”

罗通达心里便凉了半截。玉容又道:“我家老爷没让小姐去你们家为罗爷爷祝寿,小姐很不高兴,刚才差点就跟老爷吵起来了。”

“啊……”通达不再说啥,骑上毛驴缓缓而去。他想象得到黄伯母为啥要谎称梦瑶生病的缘由,而事实上他早已预料到他与黄梦瑶的婚事很有可能要发生变故。如今听玉容这么一说,就更加证实了他的这种担心。通达顿感悲伤起来。

驴儿在山道上晃悠悠地走着。梦瑶的身影时时在眼前闪现,罗大少爷不觉流下泪来,他好怨,他怨梦瑶的父亲。如今他越来越相信爷爷的话了,黄三金不是一个胸怀坦荡的人物。今天在寿宴上他就特别留心黄伯父的言谈举止,便看出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演戏。

当然他知道爷爷和父亲也在演戏,这是演给黄三金看的。他对爷爷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只有爷爷才能把黄大掌柜的心思看得如此的透,并处处小心提防着了。

天突然阴沉下来,要下雨的样子。罗通达从苦苦的沉思中惊醒,两腿将毛驴夹了夹,毛驴奋起四蹄快跑起来。

玉容眼看着罗大少爷远去后,返身走进大院,寻思着要把刚才的事儿告诉给梦瑶小姐,没料黄三金站在堂屋门口直端端地将她盯着。

“你在外面跟谁说话?”黄三金问。

“我……我看见罗大少爷了,他问了问小姐的情况就走了。”玉容不敢隐瞒。

“他问啥了?”

“他问小姐病好些没有,我说小姐没病的。”玉容实话实说。

黄三金皱了皱眉头,随即便猜度出是怎么回事。他笑了起来,挥挥手,玉容埋头便走。黄大掌柜太得意了,一想起今日自己在广运那边的表现,就忍不住暗自发笑。他敢肯定,也许除了盐监官卢大人,其他任随哪个也没能看透他演的是哪出戏,即便是人称一代奇人的罗老爷子。

其实黄大掌柜太将自己高估了。俗话说,墙内说话,墙外有耳。更何况同一张桌子喝酒吃饭,你二人悄悄话说得再隐晦,难保不被人听走的。当时黄三金与卢大人在席间低声说着罗家在大英村如何如何,旁边就有一人装着无事的样子,一边与人喝着酒,一边却在暗地捕捉他二人的话头子。

这人叫郑保林,是旺兴盐号的大掌柜,与罗运宏交往多年,是罗运宏的挚友。

郑掌柜耳朵也够尖的了,竟将黄三金与卢禺斗耳朵的话大致意思听了去,不免为罗运宏担心起来。宴罢回到家中,他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便又赶回广运盐号来会罗大掌柜。

郑保林将他席间听到的一说,罗运宏愣了一下,便垂头丧气,哀叹不已。郑掌柜也便信了广运在大英盐场走了一步败棋,不免感到十分惋惜。临走又再三告诫说,黄三金这人心术不正,要提防着点。

送走郑保林,罗运宏即将此事说与了老爷子,罗广仁皱着眉头沉思起来。就在这时,大师傅罗中成急急走来,将铁脚杆牛二拉他到悦来酒家喝酒,向他打听大英盐场的经过情形一一说了,愤然道:“那家伙,肯定是黄大掌柜派来的奸细!”

罗大掌柜点了点头,说罗中成有心计,应对得好。

罗中成去后,罗运宏眼盯着父亲,等着老爷子拿主意。但见老爷子微闭双眼,嘴皮子在轻轻地蠕动着,却没说出话来。

这么沉闷了好久,罗广仁终于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事虽然成了,但是福是祸,终难预料。”

罗运宏急问:“那我们怎么办?”

老爷子睁开眼来,决然道:“今晚早早吃饭,天一黑,我们就赶到大英去。”

罗运宏照老爷子的意思马上给厨房作了交代,又唤来罗中成,叫他备好马车,到时说走就走。接着走到前面号铺里,见幺叔罗广义在柜台里翻检着账簿子,便说了今晚到大英的事。

罗广义已经知道了那里的情况,很是高兴,说早就想去看看了。正这么说着,就见黄梦瑶在外面远远地走来,走到号铺门口却站住了,望着里面发愣。

罗运宏迎了出去:“啊,梦瑶来了。”

黄梦瑶唤了声“罗叔”,便埋下脑袋不吭声儿。

罗运宏说:“进去坐坐吧,你伯母在里面。”

黄梦瑶却道:“通达呢?我想见通达。”

罗运宏道:“通达下午就到大英去了。”

黄梦瑶很是失望,嗫嚅着,像是自言自语:“我好想见通达了。有些事真不明白,我要问问他,我一定要问问他的。”

见黄梦瑶若有所失的样子,罗运宏问:“梦瑶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通达这几天都会待在大英的。要不,我叫他明天赶回来见你?”

“那就不了。”黄梦瑶摇了摇头,突然问,“罗叔,你们家出什么事了?”

“啊?”罗运宏盯着梦瑶,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姑娘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事的。只不过大英盐场那边遇到了点麻烦,很快就会过去的。”

黄梦瑶又不说话了。罗运宏道:“梦瑶,今天原以为你要来的,你伯母还念记着你哩!”

黄梦瑶淡淡笑了笑,说:“我也念记着伯母,过两天我再来看她老人家。”说罢,给罗运宏鞠了一躬,转身离去。

罗大掌柜看着梦瑶远去的身影,估计一定是黄三金在通达与梦瑶的婚事上生出了麻烦,这姑娘才会这般神魂不定的模样。他正默默地想着,又见二少爷罗通才从里面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样子。通才忽见父亲站在大门口,赶忙止步,嘻嘻地笑着。

“你要出去?”罗运宏问。

“我……就出去遛遛。”罗通才道。

“别出去了,今晚跟爷爷到大英盐场去。”

二少爷即刻皱起了眉头。

自从把大英村那山沟押下后,父亲带着哥哥在那里凿井开场,而将监管大昌盐场的事交给了通才。大昌是上百年的老盐场了,生产运营都有专人负责,如需决断的事项都会报到大掌柜处来,通才在大昌却也无事可干。

罗二少爷倒也乐得清闲,三天两头地与几个哥们儿泡在一处。近日听说会仙楼来了位唱曲儿的姑娘,容貌长得不错,唱起曲儿来更是叫人心醉神驰。更有人说,这姑娘是专门唱柳永柳三变的曲儿的,在京城红过一阵子。罗二少爷的几个哥儿们已与他约好了,今晚要去见识见识的,没料父亲竟做下如此的安排。

罗通才见走不掉了,只得转身进去。

天黑了下来,罗中成已在院中将车马备好。众人上了车,罗大掌柜忽然发觉通才没在,便让罗中成去房中院后寻了一遍,不见人影。又唤来门子丁七询问。丁七说大约一刻之前,二少爷就偷偷溜出去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说道:“别管他了,走!”

马车驶出大院,驶过街巷便出了镇子。罗中成一个响鞭,辕马奋蹄,在月色中快跑起来。

罗运宏侧眼看了看父亲,见他闭着两眼,似乎在打盹。然而,罗大掌柜确信,此时的老爷子决然不会睡着的。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寿,更是他多年的梦想成真的一天。此时此刻,他岂会睡着么!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了。

那年中秋节的第二天晚上,明月给大昌盐场铺上一层银辉,山林间一片静寂。忙完一天的活计,罗大掌柜和大少爷通达在大灶旁溪水中洗了个澡,正要回房睡觉,却见月光下走来一人,近了一看,竟然是老爷子罗广仁。

罗运宏好生奇怪。罗通达迎上前去,不禁问道:“爷爷,都夜深了,你还来干啥?”

老爷子却言道,他有个想法,闷在心里好些年了,今晚非得要跟他二人聊聊。

罗通达兴冲冲跑到房中拿出一壶酒来,在溪边的石板上摆下三只杯子。爷孙三人干了一杯酒,望着天上的明月,罗老爷子说出了他多年来的一个梦。

罗广仁说:“咱罗家祖祖辈辈都跟盐打交道。我自十四岁起就在盐场号铺里摸爬摔打,算来也已五十多年了。近些年来,有个想法总是缠绕着自己,让我一直放心不下,白日夜里都在苦苦地想着,不得安宁。”

罗运宏和罗通达迷糊地盯着老爷子,静静地听着。

罗广仁继续说道:“近两年来,我将遂宁府的盐场都跑了个遍,还跑到资州、荣州、益州,把那里的许多盐场也都细细地查看过了。我在想,千百年来,哪家盐号掌柜的无不按照风水师的指点凿井取卤制盐,所凿之井无有深过数丈的,只因凿井的办法所限,也只能达到这个程度。而如今这些大口径浅井,要不了几年,没有不卤尽井废的。这又是为何?必定是盐卤在地下浅层所藏有限的缘故。说不定,更多的盐卤,或者说是大量的盐卤资源还在地下深处埋藏着呢。”

罗运宏和罗通达听入了迷,觉得老爷子在讲着一个既真实又虚幻的故事。

老爷子干下一杯酒,罗通达赶忙满上。罗广仁突然提高了语气,说道:“我就想把埋在地下深处的盐卤给弄上来!”

罗运宏皱起了眉头,而罗通达却激动起来,问道:“爷爷,能行吗?”

老爷子笑了笑:“也许能,也许这只是个梦。但我要试一试。”

说到这里,罗广仁站起身来,朝住房走去。房间里,老爷子掏出一卷纸来,在桌上展开。罗运宏拨亮了油灯,就见是一幅幅难以看懂的画图。

罗通达奇怪地问:“爷爷,这都是画的啥?”

老爷子拈着胡须深沉地笑了笑:“这就是我要把地下深处的盐卤弄上来的法宝!”

接着,老爷子详细地讲述了他的想法。他要用这些东西在地下钻出一个个阔不过半尺,却能深达数十丈的井来。如若地下深处确有取之不尽的盐卤,相信这个办法就能把它源源不断地汲上来的。

罗运宏寻思了半天,似懂非懂。罗通达抓了抓脑袋,突然笑了起来:“爷爷,我看来看去,总觉得你是想用家里碓窝舂米的法子来凿盐井了。”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老爷子指着图上一个尖头锤状的玩意儿,“我靠的就是这个东西,一点一点地往下砸。俗话说‘滴水穿石’,用这个铁杵,我估计是没得问题的。”

太不可思议了!千百年来还没有一人曾有过如此离奇的想法,更不消说这样做过。唯独罗老爷子想到了,还画出了如此详尽的图谱。罗运宏父子俩以惊异的目光直将老爷子盯着。人们不是说老爷子是怪人,是奇人么?如今看来,他岂止是怪人、奇人,他简直是一尊神了!

罗运宏拉着通达扑地跪下,淌着热泪说道:“爸,你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罗广仁扶起二人,说:“这事不急,得一步一步来。”

从这天起,罗广仁三爷孙就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各项筹备。那时,正好罗通达断了奔仕途的念头,将心思全都投入到深井开凿的试验中来。通达毕竟书读得多,脑子灵活,爷爷的许多想法他一听便懂,竟然在其间成了挑大梁的角色。老爷子和通达曾专程赶到射洪县城,找到一家姓仲的铁匠铺,用好钢好铁照着图谱打造了各型铁杵铁爪,用马车悄悄地运了回来。紧接着,又在本号数家盐场中选了处极偏僻的旮旯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了破天荒的前无古人的深井钻凿试验。数月之间,磨难重重,图谱也数度修正,器械也几经改造。

终于有一天,罗老爷子满有把握地说道,这法子管用了!

也就在这时候,盐监官卢大人放出话来,皇上下诏,川盐扩产。

那天罗运宏父子二人以一千两银子押下大英村那道荒无人烟的山沟沟,被卢大人、黄三金及众多掌柜暗笑为愚拙之举。其实他们哪里晓得,这正是罗老爷子慧眼看中的一块宝地。

人们不知,在那之前,人称怪人、奇人的罗广仁与少掌柜罗通达一道带着罗盘早已数次到那山沟里勘察过了。凭着几十年的经验,更从地理方位,阴阳交合,以及排盘布局的走势推测,罗老爷子认定此地下面深处极有可能就是蓬莱一带十二条盐卤脉道的交汇之处。更何况此地极为偏僻,沟外只住着三户人家,任他们在沟里有何动作,外面都难以知晓。罗运宏和大少爷通达深信老爷子的神算,当着盐监大人的面却做出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之状。

自那日之后,鑫源盐号大掌柜黄三金就等着要看罗家的笑话。他哪里知道,罗老掌柜也将他的五脏六腑早就看了个透。

自黄老掌柜去世后,黄三金对罗家的仇怨日渐显露出来。表面上对罗老爷子和罗运宏客客气气,暗地里一有机会就使坏作难,借助与盐监卢大人的苟且关系,欲将广运盐号打压下去。正因为此,罗老爷子将在大英盐场的作为,从谋划之初就对黄三金和卢禺等人严加防范。

半年多来,遵照罗老爷子的谋划,罗通达带领盐工在大英山沟沟口一带以老旧的法子凿了十数口盐井,自然大都是不出卤的干坑,而在沟内深处,却秘密而艰难地幻化着那奇异的梦。同时,老爷子又放出风来,广运盐号要栽在大英村的山沟沟里了,以此蒙蔽黄三金等人。

罗老爷子也太有心计了!凡参与大英盐场开发的人,全是他从广运盐号盐工中挑选出来的罗氏家族中信得过的能工巧匠。大师傅罗中成、凿井师罗中高、大木匠罗中林三兄弟则是其中挑大梁的角色。

罗广仁为大英盐场的启动真可谓费尽心机。

开工前的一天夜里,阴云沉沉。老爷子打坐在院后茅亭中,直至子时三刻,方见云散月出,天清气朗。罗运宏忍不住问:“爸,成败吉凶,是不是已有定数了?”

老爷子沉思良久,叹道:“成败之数,既在于天,也在于人。而我更为担心的,则是功成之后又将是怎样一番情形?世事难料,是福是祸谁也说不清楚啊!”

从蓬莱镇到大英村不过十来里地,半个时辰马车便到。

朦胧的月光下,山峦沟壑林木葱茏,山泉奔突,流水潺潺。马车拐进沟口,就见一个人影从树丛中跃了出来,拦在路中,大声嚷道:“老掌柜,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此人正是大木匠罗中林。赶车的罗中成叫道:“三弟,快去报告少掌柜,老爷子和大掌柜来了!”

罗中林兴奋得转身就跑,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马车在沟内新辟的小道上颠颠簸簸地行进着,行了四五里路,就见前面山凹中十数支松明子火把熊熊燃着,将沟壑丛林照得通明。一群盐工在火光中忙碌。就见少掌柜罗通达一身泥水,喜形于色地急步向马车走来,将老爷子、罗广义和父亲罗运宏搀扶下车,一行人向井场走去。

当初罗广仁按北斗七星的阵局在山凹中布下了七处开凿的井点。庆历四年十月初四辰时开凿第一井,名为“天枢”。十月十八午时开凿第二井,名为“天璇”。冬月初八寅时开凿第三井,名为“天玑”。腊月十二未时开凿第四井,名为“天权”。其余“玉衡”、“开阳”、“摇光”三井尚未开凿,当视前四井的进展情况再行决定。如今已经凿成的这眼井是七星之首,位于山凹前端溪流上方的土坪上。

但见“天枢”井口旁几个人在忙碌着。凿井的木架器械已经拆除,凿井师罗中高蹲在地上,正在用桐油石灰泥封固井口。从阔不过半尺的井口中,他们惊喜地看见盐卤“汩汩汩”地涌了出来,如山泉奔突,源源不息。

罗中高抬头看见罗广仁,猛地站起,兴奋地嚷道:“老掌柜,你真是神了!”

罗通达眼里充满着泪花,说道:“爷爷,千百年来哪见过这样凿井的?您老人家真是个神人啊,竟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凿了多深?”老爷子问。

“四十丈零八尺。”罗中高说。

“那三口井凿多深了?”老爷子又问。

罗通达说道:“天璇井凿三十六丈了,天玑井二十五丈,天权井开凿晚,也凿了十八丈了。”

老爷子走到天璇井旁。两个粗壮的汉子赤着上身正奋力踩踏着凿井架上长长的木板,木板前端连接着一条结实的牛筋绳子,通过木架上的辘轳操控着井孔内的钝锤。木板踩下,钝锤被高高提起,然后松开木板,钝锤又猛地砸下,从楠竹固定的井孔里随即传出一声沉闷的音响。

老爷子寻思着说:“估计再过三四天,这眼井也该出卤了。”

说着,他抬步走上井旁的岩坎,眼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双手合十,微闭两眼,口中念念有词。月光映照着罗广仁瘦削的身子,微风轻轻吹拂着他那花白的胡须,松明子的火光在他身上扑朔迷离地跳跃着。

罗通达凝神看着多年来他所敬仰、所崇拜的爷爷,突然一种强烈的意识在心中涌动,他感到爷爷真的是一尊神了!爷爷的法力竟然让他们做出了千百年来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实现了他原以为根本办不到的美好的梦。

大掌柜罗运宏热泪盈眶,他拉着通达慢慢地跪了下来,口中喃喃说着:“爸,你真是神人了!”

管事罗广义和所有盐工全都跪了下来,悄无声息地仰望着岩坎上那尊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我不是什么神人。”罗广仁发话了,“我只是实现了一个十几年来我所梦寐以求的愿望。”

一阵短暂的沉默,罗广仁突然拉高了声调:“在天枢井开凿那天我就给你们说过,这事儿不一定能成。但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得狠着心眼儿干下去。如今这事儿成了,我跟你们一样,高兴得很了!但是,还有句话我也说过,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还难料啊!”

面对成功,罗老爷子心情却显得意外地沉重。他特别要求在场的所有人,对这事儿要守口如瓶,对外人绝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人们不清楚老爷子担心着什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谁都相信,老爷子的话肯定有道理。

盐工们都嚷了起来:“老掌柜放心,我们一切听你的!”“哪个乌龟长了臭嘴坏了老爷子的事,天打雷轰!”

这时,少掌柜罗通达登上岩坎,说道:“爷爷,按你的吩咐,灶房把酒菜早准备好了。”

原来今天大掌柜和少掌柜从大英盐场将天枢井出卤的消息悄悄带回家后,老爷子就暗地里派人安排了今晚这场特殊的酒宴。听罗通达这么一说,老爷子手一挥,说道:“弟兄们,今晚都别干活了,喝酒去!”

用竹席搭建的灶房旁边安放着几张石桌子,石桌上酒菜早已排布整齐。老掌柜、大掌柜、少掌柜、管事罗广义与盐工们围着石桌坐了下来。

罗广仁举杯要向大家敬酒,却被罗中成挡下了,说道:“老掌柜,今天你不能敬我们,必须是我们敬你老人家才对!”

盐工们情绪高昂起来。是啊,今天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寻常的日子。老掌柜的七十大寿和神奇的盐井钻凿成功,两件大喜事凑一块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谁都想敬敬一代奇人——咱蓬莱镇罗氏宗族德高望重、神通广大的老爷子,同时也将自己喝个痛快,喝个酩酊大醉!

千百年来,人迹罕至、美丽而静寂的山沟里何曾如此闹腾过?松明子的火光越燃越熊,燃红了山林,燃红了溪涧,燃红了天空,燃红了那一张张堆满着喜悦的纯朴的脸。

罗通达于半醉中猛然惊觉,问父亲道:“爸,兄弟怎么没来?”

罗运宏叹道:“下午跟他说了的,今晚一道来,可是临上车却不见了人影。”

老爷子在旁听见了,脸一沉道:“别提他了,喝酒!”

同类推荐
  • 灰之预言

    灰之预言

    十六世纪的法国知名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在1555年著有预言诗《诸世纪》。1566年诺查·丹玛斯在法国逝世,后人在其家中发现了一本并不是他亲手所著的书,诡异的书面让人不由引起好奇。多年后,此书销迹于世,当时知道真相的人在不久后也已先后离奇死去,于是,关于预言的传说,永远地被尘封在十六世纪的某个黑夜。而此书的名字便是——《灰之预言》。
  • 新闻人

    新闻人

    《新闻人》并没有在制造新闻本身多落笔墨,更多的是描写了报人之间复杂的人际,和报业变革中,报人们复杂的心理,以及由此引发的矛盾冲突,在看似平静的暗流涌动中,撞击出疼痛而激烈的火花。体制内外的纠结,主流内外的纷争,出场人物无一幸免,形形色色的无冕之王,为各自的梦想,在浪潮里左突右冲,有的冲向了大海,有的冲向了沙滩,有的冲向了礁石。一批适应时代的报人,也因此脱颖而出。脱管断奶、改革变脸、退出停刊、政治生态、生存环境……这些敏感的元素,以及时尚周刊、首席记者、重磅新闻、职场暧昧、权力情色……这些时代的的元素,它们组合在一起,一个精彩好看的故事跃然纸上。
  • 看不见的凶手

    看不见的凶手

    在北京一家著名的剧院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诡异事件:当家女星和失意的驯兽师相继被吊死在门窗紧锁的房间内;被匿名信指控的著名魔术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蒸发在地铁站;经理在晚宴之上被自己随意拿到的饮料毒死……剧团不和谐的氛围,目光闪烁不定的团长,心怀叵测的成员,不辞而别的住客……一群杂技与魔术演员共同为您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不可能犯罪大戏。一个愤世嫉俗的年轻警察携手一个过着半隐居生活的青年侦探接受挑战联袂出击。究竟是谁操纵了一系列的不可能犯罪。
  • 猪倌朱勇

    猪倌朱勇

    无为,原名赵亮。甘肃平凉人,定居广西北海。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周家情事》。广西作家协会会员!
  • 布谷鸟原创小说系列:辽南往事

    布谷鸟原创小说系列:辽南往事

    《辽南往事》内容介绍: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可我在这里讲述的,就是和我有关的几个家庭的“家丑”,和我有关的几个人的爱恨情仇,这些人里有我的三大娘三大爷,有我的堂哥吉发和他的两个老婆,有我的姥爷和我的父亲母亲。其实,和我有关的这几个家庭、这几个人物,都是当时农村最普通不过的家庭,是农村底层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决无值得炫耀的资本。然而,就是这么几个普通的家庭、普通的人物,在我所经历和未曾经历的年代里,却上演了一幕幕跌宕曲折的悲剧:真情相爱的人生离死别,至亲的姥爷掐死外孙,一心要独吞家产的大娘扼死侄子,霸道成性的媳妇毒害婆婆。
热门推荐
  • 狂狼笔记

    狂狼笔记

    他曾经是个王者奈何走上了不归路为了梦中的道义他不回头为了心中的牵挂他不放手奈何缘起即逝缘生已空唯有让一生改变只在那朵鲜花盛开的瞬间
  • 复仇王子恋上复仇公主

    复仇王子恋上复仇公主

    男女主小时候都经历了家人去世使两人性格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因偶然两人相遇能否融化彼此的心?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树妖之女婴的怨灵

    树妖之女婴的怨灵

    闪电过后,雷神一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女人剧烈地颤抖着,瞬间,一切又恢复正常,桃花林中万籁般寂静,月亮从云里钻出来,如圆盘般悬挂在天空中,照得大地仿如白昼,女人飞奔着跑到桃树下,看见刚才埋葬女婴地方的泥土被闪电烧得一片漆黑,然而地下,也变得坚硬无比,像从没被人挖开过。女人怔怔地站了一会,转过身,继续走着她要走的道路。
  • 我在末日里流浪

    我在末日里流浪

    新人作者君努力写够一百万字,就算扑街也会坚持日更一至二章
  • 问学余秋雨——与北大学生谈中国文化

    问学余秋雨——与北大学生谈中国文化

    本书是余秋雨“封笔”5年来出版的首部新书。在书中余秋雨一改以前学者身份,以老师的角色和十余名北大学子“课堂互动”来对话中国文化,并对中华文明发展历程的进行了新型的解读。业内人士称,该书也开启了中国文坛“散文式”文化通史的先河。
  • 墨少又有人找夫人

    墨少又有人找夫人

    人前一个高冷拒人千里之外,一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人后一个一步斩十人,一个冷面断生死。说她学渣无能?不好意思,姐大学录取时你还在和泥巴。说她乱翻唱?不好意思,我写的歌。见面前:就这?见面后,成功收复一群迷弟。女生上警院?不好意思,不知道听没听说过警界传奇。找杀手杀我男朋友?不好意思,杀手联盟都是我的。我老公挺厉害啊。我老婆不赖啊。某天,大佬约大佬见面,某女邪魅一笑,我老公确实厉害。某男坦然一笑,我老婆的确不赖。“墨少,有人找S”“与我何干?”“找我的”……“墨少有人找零。”“与我何干?”“找我的”……“墨少,有人找……”“没人!”
  • 我在地球当神灵

    我在地球当神灵

    来自玄灵圣星的混沌大帝林无双无意在一座远古遗迹中寻宝时,寻得了一个轮回生死因果,在他高兴之时,他的首席大弟子突然对他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其他五位混沌大帝,将他重伤。当他绝望之时,他背后的断壁突然抖动起来,将他送入了空间裂痕,之后他来到了一个灵气稀少到极致的星球,在这颗星球里开辟自己的势力,逐渐为这颗星球发展修炼文明!!!
  • 苹果风暴

    苹果风暴

    2010年5月26日,苹果以2221亿美元市值超越微软,荣登全球最大科技公司的宝座。简直让人不可思议。苹果凭什么能超越“巨无霸”微软?也许正如乔布斯所说:“这辈子没法做太多事情,所以每一件都要做到精彩绝伦。”苹果正是以自己对品位与美的独特理解,在时尚的风潮中执著前行。人们之所以高度关注苹果和苹果的产品,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苹果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它的一举一动都能打动人心,撼人灵魂。带领大家一起走进苹果的世界。在这里,你会近距离体验到苹果成功背后的机遇与挫折、人才与管理理念、文化与盛世危言等。尽管未来苹果可能仍会面临很多困难与挑战。但不论如何,苹果始终会和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