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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孙仙儿大闹武清祠 何仙姑妙语讽龙离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1)

话说孙仙儿、孙宾儿二人趁八仙皆在凉山,龙三诸人无暇顾及自己之际,意欲悄向那太平盛世地,红尘俗世中游玩一番。

是日,浓云惨淡,雾愁风骤。不宜出行。二人哪等得及,零星收拾了些物件便悄悄下山了。但见那山路蜿蜒如蛇,慵懒延伸。碧叶红花,泉水泠泠,虫鸣鸟啾,凉风习习。虽天公不作美,却自有一番道不尽的清雅韵味。

“哇!哈哈……终于下山啦,我们自由啦!”孙仙儿深呼一口气,兴奋道。随手一甩行囊,蹦蹦跳跳向前行去。

孙宾儿也好不高兴,紧随她身后连连道:“是啊,是啊,自由喽!我听说啊,觉清乡武清镇有座武清祠,最是有趣,不如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闻言,孙仙儿蹙眉,嘟着嘴道:“什么绝情无情的,好生拗口,你既如此说,那就去看看喽,只是不知道那里有什么趣味呢?”

说话间,风渐止,飘起纷纷细雨。那细雨滚落如珠,温柔洒落在行人身上。原本的青翠之色愈加鲜艳,芳草之味混着泥土清香,令人心情更加畅快。

行不多时,孙宾儿缓缓停下脚步,目光停在路边的草丛上,那丛草随风微扬,挂满雨珠。

半晌,只听得孙宾儿道,“仙儿姐姐,仙儿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闻言,孙仙儿诧异地回过头,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竟是除了草还是草。不由得疑惑道:“看什么?”

“哎呀……你看,你看,就是那里啊!”孙宾儿急道。

那孙仙儿闻言,便回身走近几分,细细观望着。忽然“呀”地一声惊呼,便一阵风似地跑向那片草丛。

蹑手蹑脚地俯下身,素手轻轻拨开草叶,但见那丛丛草叶之下,竟有一只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的小鸟,那鸟儿羽翼未丰,显是嗷嗷待哺的幼鸟,水灵灵的眼珠儿一眨一眨地盯着孙仙儿,暗红嘴里叽叽喳喳地不知说些什么。小小的身体不住摇晃,几是站立不稳。孙仙儿见状大感心疼,怜惜地轻抚鸟儿寸羽,轻声道:“可怜的鸟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是不是很冷啊?”

宾儿亦蹲下身来,看着那鸟儿道:“仙儿姐姐,看样子这只鸟儿一定是受了凉气,我们若不救它它会没命的!”

“嗯,我们带它一起上路吧,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哎呀,要是仙姑在这里就好了,她有法术一施法就可以救它了。”孙仙儿遗憾道。

“哎……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偷跑出来的,要让仙姑知道娘亲不就也知道了。”

凉山,小木屋。

龙三插好一朵碧蓝珠花在鬓,又细细向面前铜镜里瞧了半晌,方才满意地点点头。笑向还在闭眼熟睡的孙影道:“死猴子,就知道睡懒觉。哼,死猴子,臭猴子。”

起身推开门,只见豆大的雨点儿倾盆而下,不甚凉意。

只得回身拿出一把伞来,刚一出门,便瞥见一女子擎伞立于雨中,背影消瘦,白色荷叶百褶裙翩翩上扬,正是何仙姑。

“咦?是仙姑?”龙三自语道,说着便撑伞走上前去,好奇地问,“仙姑啊,怎么站在雨中呢?是有什么事吗?”

何仙姑一惊,冷不防背后有个人来,稍敛心神,回头看向龙三,笑说:“是你呀,我在看仙儿和宾儿欲往何方啊。”

闻言,龙三一愣,不解道:“什么?他们怎么了?”

“早上我看到他们背着行李下山了,哎,看样子是偷跑出去没告诉你呢。”何仙姑浅笑道。

“什么?仙姑!那你怎么不阻止他们呢?不行,我追他们去!”龙三急道,却被何仙姑一把拉回。

“诶?回来,回来,你呀,早该放他们出去看看了,想想你当年还不是经常偷溜出去玩。让他们去看看也好,否则又怎会成长?”何仙姑劝说道。

闻言,龙三秀眉紧蹙,不安地说:“可是他们哪知江湖险恶,又没有法术防身,我这个当娘的实在放心不下啊!”

听说,何仙姑抿唇一笑,道:“看来我们的龙三公主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哦,你放心,由他们去吧,一切自有定数。”

说话间,何仙姑突觉右手一阵抖动,不由得心下一慌,勉力定定心神,却收效甚微,那种心慌的感觉却愈发强烈,正当此时,只听得吕洞宾大叫道:“仙姑,不好了!”

二人闻言一震,回首望去,却见吕洞宾、蓝采和、张果老诸人齐齐赶来,吕洞宾看着何仙姑,才要说话,忽一眼瞥见龙三在侧,只得朝张果老飞去一个眼色,张果老会意,眼珠儿一转,急对龙三道:“诶……师父啊,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刚刚瞧见春瑛面色不好,怕是身体不适,你快去看看吧。”

龙三听闻吕洞宾说“不好了”,自是好奇异常,待要细问,却又听得张果老说春瑛抱病,自是担心不已,只得狐疑地道:“你说什么?娘病了?我去看看!”说罢,疑惑地看了看众人,终是走了。

众人见龙三已走,却都舒了口气。

吕洞宾道:“仙姑,刚刚我收到湘子发的‘灵犀咒’,得知龙王有难,时间紧急我们必须马上赶到东海!”

“是啊,是啊,还好支走了龙三,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哎呀,总之我们救回龙王再告诉她不迟!”蓝采和担忧地说。

何仙姑闻言,不安道:“难怪刚刚我一阵心慌,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古朴整洁的小镇,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似热闹非凡,但不知为何,孙仙儿依然感觉到一股清冷之气袭来,这清冷之气令人极不舒服。孙宾儿却兀自高兴,看着一件件新奇的玩意儿爱不释手。忽一眼瞥见身旁无精打采的孙仙儿,疑惑道:“仙儿姐姐?你怎么了?这里难道不有趣么?怎么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见问,孙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来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舒服。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啊。”

“不能!既来之,则安之。你瞧,前面那幢建筑就是‘武清祠’了,我们去看看吧!”孙宾儿连声道。孙仙儿抬眼看去,果见不远处一幢高大建筑现于眼前。

高大宏伟的武清祠,建造的犹如皇宫般奢华。祠前,一圈一圈挤满了大大小小的人,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进人群中,这一眼望去,心下皆是一惊,但见这武清祠门前,堆放了大大小小的木笼子,笼里装的是各色野兽家禽。粗看去,足有千只。狐狼虎豹,鸡犬鸟虫,千兽齐鸣,那声音诡异哀戚,令人不忍卒听。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2)

话说那孙仙儿与孙宾儿二人行至武清祠,见各色野兽家禽皆被囚禁于木笼之中,甚为惊异。这其中可有蹊跷?看官莫急,撇过此处暂不多提,且听说书人讲讲前往东海拯救龙王的八仙,龙王命运究竟如何,他与龙三究竟能否相见,且听我细细道来。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只“情”之一字便惹出多少是非官司?红尘之中,自有怨女痴男,因情而生怖,因情而生忧,因情而生欲,因情而生恨,因情而生怨,因情而生惧。然亦有一种“情”,无贪念,无执念,无怨念,无痴念,无欲念,超然于世,独立于世,潇洒于世,如莲香高洁,如梨香淡雅,如兰香清新,实是难能可贵。若说龙王一事,起因不过因一“情”字耳。

东海之水,源源永新。朝灿如霞,夕明如月。多少往事,化为流沫。雾散云开,天朗气清。

深海碧波里,游鱼珊瑚中,七朵气泡井然有序地连成半弧形,前方一朵气泡傲然于前,正是上洞八仙。八仙在东海之中逍遥而行,不多时便游离于明媚若春的东海龙宫外,来到那暗无天日,死寂无声的黑暗之渊。

吕洞宾几步便疾飞立于地面上,剑眉微蹙,细细打量着周围风景。其余几仙也纷纷落地。蓝采和环抱双臂,左右观望,半晌道:“这里便是黑暗之渊了吗?”

铁拐李拄着拐杖,四处看过之后颔首答曰:“不错,这里正是黑暗之渊。”

幽暗的秘洞,丝丝的寒气逼人。龙王紧合着双眼,眼珠儿微微滚动着。气若游丝,面无血色,白色龙袍上红花开遍。

蓦地,一道金光照亮了整个幽洞。这金光如此刺眼,龙王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忙又闭上了。反复三四,才逐渐适应了这明亮的环境。

放眼去瞧,但见一个身着黑色铠甲的蓝发男子背对着他,正出神地望着那金灿灿的物事。那物事颀长参天,周身皆散发着金光。

呼……定海神针。定海神针?定海神针!

“咳咳……定海神针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你究竟做了什么?”龙王惊讶地说,勉强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终是无力,只好就势微扶于地。

听说,那蓝发男子慵懒开口道:“你醒了。娘亲还等着你娶她呢,她等了太久,等的心都冷了,死了。”双手轻抬,那定海神针便缩做一枚绣花针大小,被收罗入怀。

龙王心口轻颤,指尖微抖。发须皆是一片落寞。

“唉……终是我负了她。丽娘……”轻叹,眼前浮现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心间不禁隐隐作痛。

蓝发男子握紧双拳,双目赤红如狡兔,一字一句从唇间迸出:“你好歹生我一场,我不会杀你的。”说罢,便闻“啪”地一声脆响,竟是一只珠翠化为粉末。徒留一支白银钗杆跌落在地,激起叮叮当当的声响。那白银钗杆上闪烁着碧蓝淡光。

那淡光十分微弱,但在龙王眼里竟比世间任何光芒都要刺眼。

“这紫灵钗还给你。”

“你我今生终是无缘,我不怨你。丽娘出身卑贱,有什么资格侍奉龙王身侧呢?”

“带走你的信物,回你的王妃身边去。”

……

“龙王,龙王万万不可啊,这王妃是老龙王临终前为您精挑细选的,您这样做会让他九泉难安啊!”

“龙王三思,况且王妃已为您诞下龙嗣,全请您看在大王子尚且年幼的份上善待王妃,不可动怒啊!”

“是啊,是啊,王妃虽有错,可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

眼眸亮闪,珠泪凝结。一幕幕的往事纷繁上映。许久,龙王轻叹一声,抬首望着蓝发男子,柔声道:“离儿,当年如月中伤你的母亲,都是因我而起。我身为东海龙族之首,实在有太多迫不得已。族人的反对,九泉之下的父亲,肩上的责任都是我和你母亲相守的阻碍。那时你还小,不能懂父王的苦衷啊!”

“哼!借口!如果相爱,什么阻碍都不会是阻碍!”龙离暴跳如雷,转过身来,粗暴地打断龙王的话,指着龙王的鼻子叫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娘亲,却又如何能狠得下心来伤害她?!”

“这世间不只有爱情,还有许多远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咳咳……”龙王郑重道,“当年如月对你心存歹念,迫不得已我才从你娘亲身边把你抢过来,你娘亲手无寸铁之力如何能护的了你,倒不如将你带在我身边亲自抚养,任谁都不能将你怎样。可惜……可惜这些话你娘亲听不到了,她一定是怨死我了……”龙王垂下眼帘,默默叹息着道,一丝血迹沁出嘴角。

龙离摇摇头缓缓后退两步,他不知道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这个老态龙钟的人,自己的生身父亲,此刻命悬一线,若不及时救治恐怕撑不过一个时辰。救还是不救?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放开他,放开他,离儿,离儿!”

“离儿,不要带走离儿,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是他,是他,哈哈……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

“砰!”的一声,一片殷红下,是娘亲血泪模糊的容颜,憔悴,哀伤,绝望,带着不甘的怨恨。

刹那间,心底里的犹豫再无半分。眼神蔓延起无数冰晶。

“时辰已到,上路吧!”龙离淡淡道,薄唇轻颤。说罢,冷眸微闪,轻轻闭上了双眼。

龙王痛苦地倒吸了口气,知是无法挽回,只得哀求道:“我此生别无所求,我亦会如你所愿。但请你放过龙三他们,我九泉之下必定感谢于你。离儿,莫怨父王了好么?能……能不能叫我一声‘父王’,就一声,我的离儿……”

龙离唇紧抿,始终不肯说一字半句。任是龙王百般苦求,他终是用寒冰封住了所有情感。

龙王的目光渐渐由期盼变成了失落,由圆睁变成了半合,再无半分精神去等待。一只爬满皱纹的手缓缓凝气,颤抖地伸向高于额顶的位置。

就在那一掌将要落下之际,突然一片花瓣迅速闪过。轻柔柔地打在龙王的手上,刹那间似是一缕春风拂过,那一掌愣是没有落下。惊讶之余睁眼去瞧,一个俏生生的女子雅然而立,瑰云慕仙百褶裙在身,说不出的清丽无双。不是何仙姑却又是谁?在她身后,正是上洞八仙的其余几仙。

蓝发男子显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扰了,诧异地寻声去看。

“龙王!万万不可!”何仙姑担忧地望着龙王道,忽又转首看向龙离说:“果然是你这妖孽,还不快快放了龙王,交出定海神针!”明眸冷凝,秀眉紧蹙。

蓝采和亦道:“不错,八仙在此,还不乖乖认输!”

闻言,龙离不屑地扫了几眼众人,淡淡地说:“我当是谁,原来又是你们几个。这位姑娘,不知你与那李余思是何关系?上次他为何会救你?”

听得“李余思”三字,吕洞宾、韩湘子、曹国舅诸人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望向何仙姑。见问,何仙姑一时间语塞,只得呆呆道:“我……我不知道!不要扯开话题了,快快放了龙王,交出定海神针。你可知,你私自盗走定海神针会给天下苍生带来多么严重的灾难吗?”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东海龙王,与你何干?”

闻言,张果老直气地胡须倒竖,不满道:“仙姑,还和他废什么话?我就不信我们八仙会打不过他哦!”

汉钟离挑了挑眉,亦不高兴道:“好狂妄的妖孽,如此就不要怪我们八仙手下不留情了!”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3)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袅袅燃起的香烟,时而飘渺,时而清晰,如梦如醉,如斯迷离。正中央一座真人大小的塑像决然独立,青丝柔媚髻高盘,水晶珠花懒挽鬓,明月铛低垂,朱唇紧抿,顾盼流伤,玉颊两瓣飞胭脂。

几张薄纱飞起,令整个塑像更鲜活了几分。

“哎!铁刀王,下一个要杀哪一个?啧啧,你瞧瞧,这武清祠前的血都要流成河了哟!”一个低沉的男音说道。

“哈哈!将那个母豹牵了来,希望咱们的丽娘菩萨能够喜欢,保佑咱们武清祠世风归好,人心向善呐!哈哈哈哈……”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壮汉答道。

“呜呜……呜呜呜……”细弱的呻吟声传来,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两个青年打开了一个木笼,拖着一只母豹进入大殿去。那母豹挣扎着不肯前行,早有一个青年勾起脚恶狠狠地踢向母豹肚腹,那母豹“呜咽”一声,不由得向前挪了几步。走不到三步便回头望望,明亮的眼睛痴痴地盯着周围的人群。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着,更多是无声地叹息。却无一人说话。木笼中,一只小小豹子不时地用爪子挠着木板,试图闯出来。

“铁刀王,母豹已带到,您快动手吧!”一个青年谄笑道。

那铁刀王“唔”了一声,一手持刀,一手抚着腮边胡须,沉吟着说:“我瞧这母豹似乎还怀有身孕呢……啧啧,可别怪我铁刀王心狠手辣呀,怪只怪你投错了胎。小家伙,让我铁刀王送你上路吧!”话音刚落,浑浊的双目圆睁欲裂,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铁刀。

“呔……看——刀!”手起刀落,迅猛的刀风凌厉闪过,眼看着那刀就要刺入母豹肚腹,却被人一脚踢落。

“哼!好个心肠歹毒的贼人,你们这般伤天害理就不怕遭报应吗?”清凌凌的女声响起,正言怒斥道:“好一个武清祠,果然是无情!今日有我孙仙儿在,你……你们就休想再杀生!”

“真是岂有此理……你们这般恶徒,使这些动物无端遭受屠戮,实在是罪该万死!有我孙宾儿在,亦不容许你们再造孽!”

乍闻之下,众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仙宾二人举目望去,但见殿内到处横尸列骨,堆积如山,血腥味四起,还有些尚未死绝的家禽野兽不停地抽搐着,目光哀戚,不由得胆战心惊,心痛难抑。

当下皆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们……你们……”只是说不出话来。

那铁刀王从未想到过会有人跳出来阻止他,竟呆了半晌,还是旁边的一个青年断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阻止我们祭奠丽娘菩萨!快来人呐,将他二人绑起来!”

孙仙儿冷冷地瞥了那青年一眼,恨恨道:“愚蠢,愚蠢,以邪恶之念妄图求得善念,真是笑死人了。今日,我便拆了你这武清祠,砸了你那丽娘像!”说罢,一掌凌空出击,化作轻柔掌风袭向方才那说话的青年。那青年茫然无措,显是未料到孙仙儿突然出手,只好呆呆站在那里。忽然,直觉得一片薄纱拂面,说不出的舒适,刹那间竟忘了躲闪。

“哎呦!”一声惨叫后,那少年捂着红肿的脸颊,眉蹙成川,不可思议地盯着孙仙儿。

“哈哈!仙儿姐姐打得好,看我的!”孙宾儿附和着,早飞身一跃,猛踢向铁刀王的脑袋,那铁刀王见势不妙正欲躲开,怎料孙仙儿眼尖,忙也起身一脚踹向铁刀王的脑袋,二人将铁刀王踢了个正着,那铁刀王饶是壮汉亦不敌二人全力相向,一时间只觉得头内嗡嗡作响,眼前漆黑一片,唯有有哀呼的份儿了。

殿内众人见状,早惊得目瞪口呆。

一个低沉的男音愤愤地朝众人说道:“哪里来的毛孩子,胆敢扰乱我们的祭祀大典,你们不快将他们抓起来还等什么?!”

众人闻言,这才醒神。纷纷将仙宾二人团团包围,连方才看热闹的百姓亦纷纷凑上前来。见势,孙宾儿暗叫不妙,却抢身一步挡在孙仙儿身前。

黑暗之渊,僵持着的双方谁也不肯让步,大有剑拔弩张之势。龙王费力地喘息着,望着龙离的眼神愈发黯淡。许久,挣扎着出声道:“上仙们息怒,我……咳咳……我自会……劝他将神针归还。还望……上仙们网开一面!”

闻言,吕洞宾低声一叹,道:“龙王莫要如此说,只要他能将神针归还,去天庭请罪,我们八仙自然不会为难他。倒是你,伤势如此重,需要尽快治疗啊!”

“不错,龙王,让我来帮你疗伤!”何仙姑说罢,便向龙王走去。全然不觉龙离阴郁的脸色及周身渐聚的黑气,那黑气愈聚愈深,不多时便浓重如蛟龙缠绕、翻腾,时而凌厉摆尾,时而傲然昂首。龙离眸中藏冰,右手缓缓伸开,便有一股黑气凝结其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冷哼的同时,龙离猛的将右手翻转伸开,那黑气便势如闪电般的猛烈迸出,直向何仙姑飞去。

吕、兰诸人看的一阵心惊,居然都忘记出声。

正当那黑气将要碰触到何仙姑之时,似有预感般,何仙姑猛的转头,一声惊呼,纤腰后弯,避过了那团黑气。

那团黑气扑了个空,却飞到洞岩巨石上,所经之处,石块皆碎裂成沫。

待站稳身形后,仍不免一阵心有余悸。抬首,望着龙离那漠然冷笑的神情,何仙姑不由得俏脸微红,勃然大怒,骂道:“你这妖孽,背后伤人真真英雄!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就让我们八仙除魔卫道!”语罢,素手轻转,玄女剑翩然出现。冷冷地盯着龙离。

龙离嘴角一抽,冷笑道,“我龙离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上次你坏了我的大事,今日,咱们便新账旧账一起算!”闭眼,嘴中碎碎念道,“惶惶天威,群魔尽追。玄天九变,鬼神飞灰。”

吕洞宾清眸冷凝,一边缓缓地从背后抽出雌雄宝剑,一边对仙姑言道:“仙姑小心,此妖不可小觑。”

何仙姑回首看看他,意在说“你放心”。当下亦没了言语,只是缓步退到众人之中,凝神戒备。汉钟离、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几人纷纷取出各自法宝,全神备战。

那龙离兀自念着咒语,随着每一声咒语的结束,身上的邪气便加重一份。龙王在一旁看的心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变成了蓝发红目,苍白阴邪的妖魔。只见龙离那枯骨般的手不时地萦绕着黑色的邪气,唇红如血。桀桀叫道:“都来受死吧!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吕洞宾只身在前,沉声说:“大家小心!”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4)

静谧了千年的岁月,如春水般仍旧不急不缓地流动着。风啸云舞,月吟花唱。

一位碧衣的仙子垂首独倚在一棵蟠桃树下,掌心微开,但见一枚小小的石子安然静立。“唉……”低叹,随手将石子掷出,那石子在空中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便落在芙蓉塔内,激起一阵涟漪。

“好生无聊,也不知仙姑姐姐与吕洞宾他们何时归来。我……我真要……”碧衣仙子自语道,忽然抬首,广袖轻挥,但见芙蓉塔内,浮云四散,露出的瑶池圣水中浮现出仙吕二人之影,白衣翩跹惹目,笑语连连,在她眼中竟是如此和谐。蹙眉,愁满玉容。

蓦地,那碧衣仙子如遭雷击般全身颤栗,姣好的容颜略有些扭曲,额前密汗涔涔而下,明眸尽睁,呼吸渐促,不由得捧心大惊道:“糟了……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呀……不行,你不要挣扎,这样谁都没命的!”

“啊!不行……不要,真的……你……你相信我啊!”

碧衣仙子的怪异举止及一番自语,吓得正要走近她身旁的流莺仙子立时顿住。

“不……不会,不会……不……会的……”虚弱而焦急的声音,任谁听了都难免动容。渐渐地,碧衣仙子停止了颤栗,呼吸亦逐渐平缓。伸手拂去额前密汗,深呼了一口气才罢。定定神,冥思半晌,正要走开,却被眼前人影唬的呆住了。

“碧莲姐姐……你……你方才……”流莺仙子出声道,眼神里写满疑惑与担忧。

见问,碧莲仙子心内暗叫糟糕,俏脸一红,语无伦次道:“没……没啊,我只是……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究竟也没说出什么。那流莺仙子虽是满腹狐疑,也只得安慰道:“好了,瞧你紧张的,你没事便好了啊!”

闻言,碧莲仙子这才舒心,歉意地对流莺仙子说:“莺儿,早晚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说罢,明眸远眺,望着那无法预测的未来轻笑。

流莺仙子望着她的侧脸,那真是美丽不可方物,一时间也不计较方才之事,心内隐隐觉得这碧莲仙子身上大有文章。

黑暗之渊。龙王左望望,右望望,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但见吕洞宾飞身一跃,清眸微寒,雌雄宝剑直冲着龙离飞去。那龙离剑眉一挑,赤红双目盯着吕洞宾,亦将一掌推出,只见那掌间一股黑气迅猛迸发,朝着吕洞宾袭去。

韩湘子心下一紧,急急道:“洞宾小心!”

吕洞宾紧紧盯着那团黑气,瞅准时机,一剑刺之,竟硬生生将那团黑气刺散,乱向四周消去。白衣若鸿,翩然凌空,青丝轻扬,竟别有一番清韵。

那龙离挑挑眉,想打斗的念头竟不觉消了大半。当下笑言道:“哈哈!是个风流人物,欠下情债几何?”

闻言,吕洞宾亦笑道:“唔……是个魔道鬼雄,何时就地伏法呢?”

“哼!就凭你们?”龙离不屑道,过了片刻复又言道,“可我今日不想打架。”

蓝采和一副凝神备战的样子,听得龙离如此说,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愣愣道:“喂!什么嘛,不想打架就把神针还我们啊!”

曹国舅在一旁皱着眉头,闷闷地并不言语。汉钟离挑了挑眉亦不愿多言。只有张果老嘟嘴嚷道:“痴人说梦!他那么冒险从天庭偷出来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给你呦?说话都不动动脑子,哼……”

何仙姑执剑之手轻颤,心口竟有些说不出的慌乱。隐隐觉得自己的随身法宝莲花萼愈冲体而出。那感觉……像是……

“还不现身么?打算躲多久?”龙离慵懒地伸了个腰,目光炯炯地盯着洞门外。

八仙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一震,纷纷向洞门瞧去。

吕洞宾更是诧异,门外有人?何时来的?为何自己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不由得心下思量:这个龙离的功力究竟有多高深,那门外之人必定也非凡品吧。摇摇头,目光定在洞门外。

但闻那黑暗之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说甚:“哈哈!龙离,你小子这么晚才发觉我,我躲太久正无趣呢。”

只见一个头戴草帽,身着蓝色粗布衣衫的男子缓缓进来,使得原本便因黑暗而显狭小的空间看起来更加紧凑。

见来人,龙离淡淡道:“遮遮掩掩做什么?卸了那劳什子,我看不惯。”

何仙姑明眸轻闪,诧异道:“李余思?你怎么会来这儿?”

“莲……仙姑。”温柔的一声呼唤,如四月春风掠过心田,如六月芙蓉触谁指尖。李余思说罢,缓缓卸下草帽。

一张冷峻绝世的面容呈现在众人面前,眼角那一抹笑意,和眸光深处安静的情意毫不掩饰地一并展现。他就那样静静地凝视着何仙姑,不说话。

韩湘子眉角一皱,拉了拉身畔吕洞宾的袖口,张了张口才要说话,却瞧见吕洞宾亦盯着李余思,眸中并无暖意。曹国舅、蓝采和诸人暗中交换了下眼色,皆抱着揣测的心态看着那李余思。

铁拐李疑惑地对仙姑道:“仙姑啊,怎么你们认识?”

何仙姑看了看众仙,又看了看李余思,点点头,说:“是啊,上次在仙女湖就是他救了我。”说罢,收起玄女剑,奇怪,刚才那一丝慌乱竟稍有平复。蹙眉,并未多想,便朝李余思走去。

“怎么你每次的出现,都这么是时候?”环抱双臂,轻笑,疑惑。

“呵呵……天大地大,我想去哪便去哪,今日凑巧了,赶上一出好戏。”李余思低低一笑。

龙离看去心情时而开怀又时而低迷,谁也看不到他的心底。龙王的一阵猛咳,将各怀心思的众人成功吸引。

韩湘子急道:“糟了,再不医治,龙王怕是撑不过了。”

蓝采和忙跑向龙王,正欲将龙王扶起,那龙离眸中一寒,正要出手却被李余思阻止,“龙离,他是你的父王!何必做的这么绝?!”

话音刚落,众人都是一震,这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原来如此,偷针人与东海的渊源竟是这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刷刷的目光落向龙王。

韩湘子身形一顿,低头沉思,半晌便了然一叹:“竟是这样,我明白了!”转身对其余几仙道,“救人要紧,这件事回头我再慢慢解释给大家听。”

何仙姑强忍着怒气亦跑向龙王,与蓝采和一同扶起龙王。

龙离冷冷地盯着李余思,一字一顿道:“你又来多管闲事,若不是念着过去那点交情,我早就对你出手了。”

李余思亦淡淡地盯着他,沉声道:“正是因为过去的交情,我才不想你将来后悔。”

“哼……算了吧,你李余思心心念念着的不就是这位何仙姑吗?若不然,何必三番两次因她现身?竟被你找到了?”

“相交一场,你若是这般看我,那么我们便算白相识了一场。”李余思蹙眉,略带不满道。

闻言,龙离张了张嘴,自知理亏,便将话语吞了回去。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5)

武清祠,风起云涌,连带着落英缤纷。纷纷洒洒的红叶铺满了整个街道。于玉穹俯视,竟是那般凄美。可知千年前曾有伊人执叶书愁?

孙宾儿与孙仙儿被一众人等环环围困,直堵了个水泄不通。对峙的双方皆有些怯懦不敢近前。武清镇人心下思量:这两个娃娃胆敢扰乱祭祀大典,又出手伤了铁刀王,怕是有两下子,切不可轻举妄动。仙宾二人则兀自忖思:这镇上之人皆愚昧不堪,未必真就是大邪大恶之徒,我二人决不能伤及无辜。因此,双方皆提防着对方进攻,并未出手。

蓦地,那铁刀王“哇呀”一声,双手叉腰,咬牙切齿道:“你们两个小娃娃,出手可真重呀!我铁刀王啊心肠好,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快快离去,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呀!”说罢,朝仙宾二人不耐地摆摆手。

闻言,孙仙儿一愣,显是未料到那铁刀王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开口便道:“那你们快放了那些兽类!”

“哎呀呀……休要再多言,再不走我们便不客气了!”铁刀王无奈地挠挠头,无措道。若不是为了……谁愿意双手沾满血腥呢?

孙宾儿挑了挑眉,不屑道:“如此邪恶,这丽娘菩萨敢是妖孽不成……我……”

“住口!”那个低沉的男音再次响起,狠狠道:“铁刀王念你们年幼想放了你们,你们竟不知死活地亵渎丽娘菩萨……来人啊,给我上!”

话音刚落,便有一众青年执利刃上前,目光中溢满敌意。孙仙儿愈觉难受,方才进镇之时的清冷之气愈发清晰,拢紧双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孙宾儿脚底一滑竟险些跌倒,回头去瞧孙仙儿,只见孙仙儿玉容苍白,真真吓了一跳。

“仙儿姐姐,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我觉得好不舒服……”

“……我引开他们,你趁乱先走,在外面等我!”孙宾儿说罢,未等孙仙儿答言,便“呀”地一声握拳冲向人群。人群立时骚动起来,更有几人被孙宾儿浑身霸气吓得向后窜去。

孙仙儿在一旁看的好笑,只得强打起精神道:“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今日我们便砸了这武清祠!”凌空轻旋,鹅黄裙摆像极盛开的牡丹,几个转身便凑到了孙宾儿身前。

“呵呵……铁刀王,你们放还是不放?”孙仙儿狡黠一笑,挑衅地盯着铁刀王。

那铁刀王见状,胡须上翘气了个半死,愤愤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如此便不要怪我铁刀王心狠。来人……哎呦!”

话未说完,铁刀王便哀叫一声,捂着红痛的脸颊去瞧,原来是孙宾儿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砸了自己。

“仙儿姐姐,来,给你几个石子儿,谁不听话便叫他脑袋开花!哈哈……哈哈……”孙宾儿好笑道,说罢真将几个石子递给了孙仙儿。

铁刀王这一气可不笑,当下“哇呀呀”一声,顺手夺过旁边一青年的利器便向二人冲了过来。

孙宾儿见势不妙,心下一惊,赶忙拉着孙仙儿左躲又躲。那铁刀王如何肯依,愤怒袭上心头,理智竟也一丝丝褪去,凶狠狠地追着二人上蹿下跳。周围人群见仙宾二人功力不过如此一时间也趾高气昂起来,大有不捉住二人誓不罢休之势。

“仙……仙儿姐姐,我发誓,此回若是我们平安无事,回去了我定要向八仙好生学法术……啊!还真砍啊!……喂!”孙宾儿大叫道。

孙仙儿一脸无奈道,“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管他呢……我们一不做二不休……”说罢,用力甩开了孙宾儿之手,停下来走近方才被她掴过一掌的青年,那青年见美貌无双的孙仙儿走近,顿时面红心跳,战战兢兢地向后退去,边退边道:“你……你想干什么?”

那孙仙儿狡黠地握起粉拳,那青年便吓得忙用手中的狼牙棒去挡,只见孙仙儿突然娇媚一笑,那青年便失了魂儿般,任凭孙仙儿将狼牙棒夺去。

狼牙棒在手,孙仙儿一时似有如神助般气定神闲,骄傲地睥睨着殿内众人。蓦地,突闻一阵“叽叽喳喳”的清脆叫声响起,听起来是如此空灵悦耳,如禅乐般静人心神。一时间所有人竟顿住了。孙仙儿亦是一阵诧异,回思半晌,旋即了然地伸手解开腰间荷包。那荷包碧色如三月柳芽,上面精巧绣着几竿青翠小竹。荷包口并未拉紧,孙仙儿将荷包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将细绳又松了松,但见一个小小脑袋挣扎着挤将出来,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孙仙儿。孙仙儿一瞧,竟是自己在雨中所救的小鸟儿当下欢喜道:“呵呵,小家伙,一不小心竟将你忘记了。你可好些了么?”

黑暗之渊,无数食心虫突然又肆虐起来,张果老脚底一痛,哎呀一阵惊叫:“哪里来的食心虫?好生邪恶呦!”

汉钟离摇着蒲扇,费力驱赶周围的食心虫,眉头紧蹙。铁拐李则一瘸一拐地躲闪,曹国舅和韩湘子各自施法欲将虫子赶走,却无济于事。

见状,吕洞宾沉声道:“众仙友稍安勿躁,看我的。”说罢,便凝气于食、中二指,但见一团白光乍现,又是一阵粼粼青火涌现,伸手,凌空而起,向地面画了一个圈,将众人团团围起,圈线冒起熊熊火焰,不多时火势愈渐猛烈起来,火光直刺人眼。龙离冷哼一声,不屑道:“雕虫小技,堂堂上洞八仙竟连小小虫子也怕!”

闻言,蓝采和气不过,怒道:“好你个龙离,几次三番羞辱我们八仙,有本事咱们出去决斗啊!我看你啊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说罢,便挥手替龙王驱赶虫子。奇怪,这虫子居然被什么东西吸着似地,一只只自觉地远离了龙王周身。龙离故作不曾听见,竟也不跟他一般见识,何仙姑暗道:看来这龙离尚存善念,倒不知他身上有何故事,若能将他感化自是再好不过了。

“哈哈!还是洞宾聪明,竟在三昧真火上施了法,妙极,妙极!”韩湘子笑言。众仙见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食心虫便被烧了个精光,无不欢喜。

三昧真火自行熄灭,吕洞宾才暗暗松了口气。冥思半晌,便面无表情地走至李余思身前,淡淡道:“你就是李余思?不知阁下是何来历?”

李余思一愣,望着眼前白衣翩跹,仙风道骨却又洒脱不羁的仙人,有一刹那的愣神。面上神色复杂,张了张口,终是说道:“在下李余思,一个和你一样存在于这个世间之人。”

“我见你功力不俗,又与龙离有莫大的关联,恐是没那么简单吧?”吕洞宾依旧淡淡道。

“哈哈……我好像没必要非告诉你吧?”李余思玩味地看着吕洞宾。

吕洞宾正要答言,突听龙离大吼一声:“糟了!”

众人俱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但见龙离双目赤红似要喷出火来,双拳紧握,一个转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何仙姑轻轻放下昏睡过去的龙王,走至吕洞宾跟前,疑惑道:“洞宾,出什么事了?”

吕洞宾轻轻摇头表示不解,屈指轻算,仍旧算不出个所以然。李余思冲何仙姑微微一笑,道:“仙姑,你先别急,待我前去看个明白。”

“我和你一起去!神针早一日归还,天界和人间都早一日安宁!”说罢便要向前挪步,却被人轻拉住衣袖,诧异地回首看去,不是吕洞宾却又是谁?

“洞宾?”

“仙姑,我想还是应该先将龙王送回凉山。神针之事,就交给我吧。”说罢,便面无表情地瞥了李余思一眼。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6)

冉冉上升的香烟似仙娥水袖,轻盈盈,若隐若现。淡淡的檀香味和着幽兰馨香,直将人引入那九穹碧霄。如玉素颜上,不知几时哀怨更深一分。冥冥之中,可有谁闻见一丝丝声若蚊蚋的叹息?薄纱扬,竟拂住伊人面。

孙仙儿顿住了,手一软,狼牙棒重重跌落在地。孙宾儿不可思议地望着那逐渐裂开细缝的塑像,又望了望孙仙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铁刀王嘴大张着,殿内众人亦像是被法术箍住一般,皆是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塑像不语。

一股极度不安的情绪郁结于心,孙仙儿倒吸了一口气,呆呆地摇了摇头,纤瘦仙姿止不住一颤,摇摇坠坠地向后退了几步。孙宾儿心下一急,脱口道:“怎么了?”

孙仙儿并未答言,只是眼神呆滞地望着塑像。薄纱下,玉容栩栩如生,期期艾艾,眸中晶亮,在对谁诉说着当年明月?

蓦地,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大殿。

“仙儿姐姐!”孙宾儿大惊,立时上前拥住孙仙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那孙仙儿只管不住地颤抖,饶是孙宾儿千呼万唤亦毫无知觉,玉容惨白,模样十分可怜。突然,一只青羽小鸟凌空而飞,围绕在孙仙儿身旁不住哀啼。孙宾儿抬眼,见正是为他姐弟二人所救的那只鸟儿,回想起自己怂恿孙仙儿下山种种作为,未料到如今竟遇此一劫,真是愧悔难当!想着,想着,不禁悲从中来,珠泪滚滚而下。

见状,殿内诸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纷纷对着仙宾二人怒目相视。

“啊……你们可闯了大祸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铁刀王跌足惊道。

“你的废话可真多!杀!”低沉的男音又一次出声道,孙宾儿寻声望去,但见人群中一个蒙着面纱的男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眸中杀意毕现。

“杀!杀!杀!”殿内众人挥舞着武器,齐声喝道,纷纷上前欲围住二人。

孙宾儿额前沁出冷汗,知是寡不敌众,唯有强作镇定盯着渐渐逼近的众人,双臂越发用力地拥紧孙仙儿。心下痛心道:仙儿姐姐,是我害了你。今日,你我共赴黄泉,来生愿我为兄长,你为小妹,我们还是一家人罢……爹,娘,众位兄弟,还有外婆,孙宾儿对不住了……

交错的刀光照耀了整个大殿,映在墙壁上的剑影在无声的冷笑。一刹时,如群魔乱舞,数十把刀剑劈头盖脸地向仙宾二人飞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不知何处飞来一条绿菱,“嗖嗖”几下便将刀剑纷纷打落在地,发出“桄榔”巨响。

孙宾儿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有人托起他的手臂,并在他耳边低语道:“扶好她了!”

孙宾儿一惊,身子忽然一轻,整个人便凌空飞起。孙仙儿仍安然偎依在孙宾儿怀中,对外界诸事一概不知。

三人方离去,龙离便现身在武清祠前。疾步进入殿中,未曾在意满地残肢裂骨和众人惊恐瑟缩的神情,双目灼灼地注视着那尊美得让人心痛的塑像。奇怪的是,迎接着龙离痴痴的目光,那尊塑像似有了灵性,嘴角居然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撇过此处暂不多表,却道吕洞宾因顾忌李余思对何仙姑之倾慕之心,一则怕将来总有理不清、剪不断的纠缠,二则实在想看看这李余思究竟是何人物,故出言阻止何李二人同行。何仙姑天性直率冲动,如何肯依,二人正说着。忽闻渺渺九天传来空灵仙音。

“善哉,善哉。”众人望之,见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端庄祥和地立于半空,脚踩莲花座,好一番超然脱俗。皆有些错愕,忙不迭地低首拜见。

李余思凝视着那仙风道骨,清逸飘然的仙姿,亦不由得心生敬意。略施一礼后,高高仰望这位广为凡人熟知的神仙。

观音微笑着看了看众人,说道:“吕洞宾,此次神针被盗一事,着你与何仙姑、李余思三人,尽快找到神针,捉拿盗针之人。”

闻言,何吕二人互望彼此,又望了望李余思,眼里尽是疑惑。韩湘子、曹国舅诸人皆是一头雾水。铁拐李挑了挑眉,正要答言,却被汉钟离抢先道:“这……可是菩萨啊,那我们呢?为何不让我们八仙一起去寻神针啊?倒让一个我们谁也不知底细的人去啊!”

“是啊,是啊。”张果老亦附和道。

“众仙稍安勿躁,另有要事着你们去办。”观音淡淡笑道,祥和轻柔的声音令人心安神宁。众人听说,纷纷停止了议论,静待下文。

“本座夜观天象,见天象有异,故屈指一算。发现世间四方皆动荡不安,看来土崩洪涝之灾在所难免。唯有派你们八仙,各守一方,稳定河川地脉,才能护佑世间生灵。”

众人一听,皆恍然明悟。

汉钟离拱手揖道:“啊,菩萨所虑极是!如此甚是周到!”

“如此,八仙但凭菩萨吩咐!”韩湘子温文地说,其余诸人亦点头附和,独李余思淡然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观音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忽对李余思道:“李余思,尔本是千年鲤鱼精,本有大好修道机缘,切莫贪恋凡尘俗念,毁了自身前程。此次神针之事,虽与你无甚关联,但你却是在所难辞的,你可明白?”

闻言,李余思一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多谢大士关心,只是诸事万般,皆起一‘缘’字,我李余思随缘而生,自当随缘而安。至于神针之事,李余思还是那句话,一切随缘。”自然地扭过头去,瞧着那萦绕在心,如水纯净的明眸,双眸倏地一亮,忽而笑了。

何仙姑正暗自思量方才那一番对话,自是未曾注意到那一抹涌向自己的温柔。

观音眉头一蹙,轻声地叹息着:“既然你执念若此,我也无话可说。须知‘神龙之灵在九霄,弱水之滨匿仙草。乾坤一动天地变,前缘往事任逍遥。’”说罢,看了看兰、铁诸人:“铁拐李,着你镇守天地之东。”

铁拐李领命答曰:“谨遵法旨。”

“汉钟离,着你镇守天地之南。”

“汉钟离谨遵菩萨法旨。”

“张果老,着你镇守天地之西。”

“是,菩萨。”

“蓝采和,曹国舅,着你二人镇守天地之北。”

“谨领菩萨法旨。”

“至于韩湘子,着你镇守天地之心,你可愿意?”

韩湘子微施一礼,谦逊道:“湘子自当竭尽所能。”

观音颔首笑曰:“如此,众仙尽快起程吧,如若有需要,可向天之四灵求助。”

“多谢菩萨教诲。”众仙纷纷施礼。

话音刚落,蓝采和便挠挠头,急声说:“菩萨,采和有一事相求,求菩萨救救龙王,帮他们亲人团聚吧!”何仙姑亦点了点头,充满期盼地望着观音菩萨。

闻言,观音瞧了瞧仍兀自昏睡的龙王,悲悯之情溢于言表,素手从净瓶中取出一竿竹叶,将叶上甘霖轻洒,龙王便睁开了眼睛。再一挥,那龙王便凭空消失了。

蓝采和大惊,却听得观音道:“该了的总是要了的,尔等速去,切不可有误。善哉,善哉!”

白光闪过,便没了踪影。

吕洞宾目光闪烁,隐隐有些不安,东西南北中五方皆由六仙镇守,应当不必多虑。但他与何、李三人同寻神针,这话从何说起?更想不到,那丰神俊逸的男子居然是只千年鲤鱼精。瞧向一旁的何仙姑,却见她秀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再去瞧李余思,早就不知所踪,哪里还有他的影子呢?

那双眸子中的痴迷渐褪,蒙起几层清莹水雾。湿了眼角,半勾的唇角,笑意渐浮。“呵……呵呵,哈,哈哈哈!”莫名其妙地大笑,使原本便噤若寒蝉的人群更加屏息垂首,个个吓得似逃亡仓鼠,面如土色。

转身,黑色铠甲发出森寒光芒,萦绕的黑气充斥着浓烈的死亡气息。挥手之间,早已倒下一片片尸体。那些可怜的瑟缩的灵魂,还未来得及惨叫便已踏上去黄泉之路。连同着无数堆积如山的兽尸禽骨,在那人眼里不过一堆废墟。殷红的血液蜿蜒成若干条小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腥气刺鼻,蓦地,那仍兀自轻笑的人喃喃自语道:“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双手平伸,黑色披风被风扬起,蓝色发丝亦肆意飘扬。深吸一口气,但见殿内尸骨间便有无数殷红气体渊源汇来,进入那人鼻腔。若是凡人见此情景,无不大感可怖。众位看客道此人是谁?正是东海龙王之子,龙离是也。

但见龙离双眸微睐,甚是沉醉的样子。全然不觉,背后那一声微弱叹息。

“你在干什么?!”突然,背后一声严厉中蕴含愤怒的声音响起。

微微一抖,却并不停止动作。

“哒哒哒”的脚步声紧凑作响,不一会儿,便有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我问你在干什么?!”来者怒气更胜,手上力道又重几分。

龙离无法,只得暂时停止,淡淡道:“你知道了还问什么。”

“我真无法相信,你竟然堕落至此!盗取神针,吸食元神,夺人魂魄,现在居然更残杀无辜兽禽和百姓,你……你简直可恶!”说话的人面容冷峻,正是李余思。语罢,猛的甩开龙离手臂,背过身去不看他。

“你说话越来越像个神仙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龙离没心没肺的一笑,继续道,“李余思,我看不起你。”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龙离,当年的你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气冲天!”

“莫跟我提当年,当年的龙离早已死去。”

“难道你不想再寻青萝仙子了么?难道你愿意相逢的那一刻以这幅面孔去见她么?”

青萝?青萝。心微微一疼,苦涩在唇角蔓延。

“我该如何找寻她?我该如何找寻她?”冰冷的心终于燃起一丝暖意,柔情几许无处诉。千年前,漓江之滨,从天而降的九天仙子,白色流纱水袖裙,长而飘逸的碧绫披肩,手执一把逐月剑,绝世容颜下为何眸中凝冰?轻盈盈,落在他身畔,淡淡地将他审视。第一眼,他便看透了她内心深处的忧伤。心疼。

“喂!干嘛盯着我看?看什么看?!”素手轻旋,逐月剑便触及自己的脖间。

“还看!再看休怪我不客气了!”近近观望,她竟这样美,就连生气也是这样温柔。他第一次有了心悸的感觉,怦怦直跳的紧张。

“你……你真美……”

那女子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起来,轻咳几下,别过脸去。

许久,又回首问他:“你见到我的青鸟了吗?”

“是……是一只浑身晶莹如雪,还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大鸟吗?”他强忍着心头喜悦,故作淡定地回答。

“嗯!你见过它啊?”声音柔柔似蝶鸣。

“当然。喏,往东南方向飞去了。”

“哦……谢谢你了,那么,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她就那样毫不留恋地飞起,随风扬起的碧绫纱在空中划出两道好看的长线。青丝四散,如瀑飞泄。情急之下,他竟不暇思索地一把握住她的脚踝。

感受到一股外力将自己拉扯,美丽的女子诧异地低首看去,两个人在短暂的目光交接后,都是一震。

“放手,放手!你混账!”

闻言,他心下一惊,知晓已唐突佳人,连忙声声道歉,“对……对不起,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女子怒目相对,待要怎样却又不知怎样,只好怒道:还不快放手?!“

“呀!”尴尬之余,赶忙松开了手。

谁知那女子竟头也不回地飞向远方,缓缓消失在蔚蓝碧霄。

玉帝寿宴,他随父王去天庭贺寿。其间,数名天仙翩然起舞,他一眼便看到了她。但见她广袖轻挥,舞步婀娜,手中一把逐月剑,舞得天地黯然失色。他又是一震。

她也看到了他,娇颜略红,舞毕,匆匆告辞,含羞离去。他想都没想地便回首问父王:“那位舞剑的仙女是谁?”

闻言,龙王双肩微颤,要知道龙离向来是很少主动与自己说话的,此刻自己内心的辛酸与委屈好像一触即发,就要流出泪来。当下也未及多想,柔声答曰:“她便是玉帝之女青萝仙子,是掌管天界草木的仙女。”

“青萝仙子……”

唉……千年了,青萝,你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龙离神色黯然地垂下双眸,握手成拳。

“把神针还给他们吧,我帮你找青萝仙子。”不知何时,李余思早已转过身来,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叹息道。

“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神仙?妖精?敌人?朋友?呵呵。”龙离嘴角一勾,不屑道。

李余思眼眸一暗,沉声道:“我不想太多人因你的执念而死。即使没有神针之事,我也会帮你寻青萝仙子。”

龙离哈哈一笑,说道:“哈哈,既然如此,你拿什么和我讲条件?我又凭什么将神针还给他们?”

“那你,又凭什么得到青萝仙子的垂青?”一个猝不及防的声音打断了二人谈话,齐齐望去,竟是何仙姑,身旁一位剑眉星目,白衣若鸿的英俊男子正淡淡盯着自己,不是吕洞宾却又是谁?

第九回孙仙儿大闹武清祠何仙姑妙语讽龙离(7)

只见仙吕二人缓步走入大殿,见殿内惨烈之景,无不动容。

何仙姑明眸转冷,泠泠冷道:“青萝仙子,光听名字便知是位冰清玉洁的仙子。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如此这般行事,是要与她为敌吗?”

“不错。龙离,我劝你还是早日弃暗投明。你既怜惜青萝仙子,为何要做她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倘若有一天你们能重逢,你又该如何自处?”吕洞宾折扇一合,淡淡说道。

龙离眼中晶光一闪,许久无语。李余思看了一眼何仙姑:“仙姑,你可有办法寻到青萝仙子?”

“我……实不相瞒,我上天之后,从未听说过青萝仙子。可是,只要有心,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得到她!”说完,又看向龙离,“青萝仙子一定不希望生灵涂炭,龙离,将神针还给我们吧。”

“可恨王母活活拆散了我们,一定是她将青萝藏起来了,一定是!”龙离恨声道,“我就是要生灵涂炭,若不如此,王母怎会告诉我青萝的下落!”

何仙姑无奈地摇了摇头:“天有天规,神仙是不能有情的。青萝仙子是王母爱女,王母又怎忍伤她。可是若不惩罚她,日后还如何管束其他仙女?天界的秩序又该怎样维护?假如真的是王母有心藏匿青萝仙子,那也是护女心切。你想要以天下苍生的安危来胁迫王母,实在是下下之策,就算王母告诉了你,青萝仙子知道这一切后,她还愿意跟你在一起吗?那时候,在她眼里,你不再是她认识的龙离,而是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妖魔。你猜,她会如何?”

吕洞宾清眸微闪,瞧了瞧何仙姑,嘴角噙起一丝笑:仙姑所说甚合我意,龙离,你并非仅仅只想找到青萝仙子这么简单吧?只要你归还神针,免无辜生灵遭劫,寻青萝仙子一事,算我们八仙一份儿。”

李余思低头一笑,想了想旋即说道:“还是让他一个人想想吧。”

满池红叶,水纹微漾。岸边树木繁多,婆娑之影倒映在湖面上,更是寂静柔美。落木纷然而下,多掩残花秋黄,好似落木之冢,埋葬一片秋香。孙宾儿刚刚经历了好一阵腾云驾雾的飞驰,此刻只觉浑身乏软,胃内作呕。缓了缓气,又在湖边洗了洗脸才觉好些。顺手拾起一片叶,遮了点水,便小心翼翼地凑到孙仙儿唇边,那孙仙儿仍兀自沉睡,许是感到唇边一凉,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孙宾儿瞧她脸色泛红,比方才要好上许多,终于舒心一叹。下意识地去瞧向不远处那位碧衣纱裙,仙姿绰约的女子,但见那女子一动不动地立着,只是盯着湖面发呆,浑然不顾已然被水沾湿的绿菱带,那绿菱带随水波动,如小小青蛇青翠灵动,煞是可爱。不由得一奇:这女子是谁?怎会救我们呢?

当下,便打破了沉默:“不知姐姐尊姓大名,为何会救我们?”

那女子一愣,笑了笑并未理会。

孙宾儿不由得沉不住气了:“姐姐,你救了我们总得告诉我们你是谁吧?”

“扑哧”一声娇笑,那女子终是幽幽回头,说道:“我又不要你们谢我,问我名字做什么?”

“我……”孙宾儿挠了挠头,“可是,可是我总得知道救我们的是谁,心里才安慰呀,日后姐姐若有需要,孙宾儿即便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那碧衣女子淡淡一笑:“好了,今日不过是碰巧被我看到,才出手一救的。至于我你无须知道。我只是想来这里散散心,想念一位故人……若是无事,你们便离开吧。”

“这里是哪里?这是什么湖?好美。”孙宾儿环顾四周,满心赞道。

“这便是漓江。”

凉山,前些时日还是满目青翠,此刻亦被披上一层红衣,越发华彩夺目。正是斜阳渐褪,离燕归巢之时,小木屋几许炊烟袅袅升起,时不时飘出的饭香真是诱人脾胃。

寻常人家,莫管贫富贵贱,最喜乐之事不过是尽享天伦罢。

“娘,快点儿呀,我都快饿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嘴馋啊。也不知道仙儿和宾儿怎样了……来。把这盘竹筒饭拿去,给每人盛一碗哦!”

老远就听见孙果儿的嘟囔声和龙三略带嗔笑的回应。

突然,小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却是位紫衣妇人,双手端着水盆。那紫衣妇人含笑而出,正要作势泼水,蓦地却顿住了,惊愕地盯着前方不语。

“娘,怎么还不回来?”孙影突然冒出头,顺着春瑛的视线望去,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咦?孙影,娘,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呢?”龙三疑惑地出门来寻,看看孙影,又看看春瑛,笑笑正要拉二人衣袖,余光却瞥见另有一人站在院中。

白袍金龙,紫发银须。皱纹横生,尽显老态。此刻见他唇齿微抖,泛泛泪花多因喜。不是东海龙王却又是谁。

龙三不由得上前一步,惊地张大了嘴,讷讷不能言语。许久,眼圈儿不觉一红,竟嘤嘤泣道:“父……王?”

“龙儿……”龙王亦是泣涕零如雨,“龙儿……”

“百年多了,百年多了,父王……”龙三颤抖着,突然就不管不顾地扑向龙王怀里,“你还是在生龙儿的气吗?你可知,龙儿有多想你!”

“傻龙儿,父王怎会生你的气,父王疼你还来不及……”

“那……那父王为什么不回信?”

听说,龙王便轻轻推开龙三,双手却仍紧紧箍住其双肩:“父王前些时日才听闻韩湘子说起,说你百年来一直写信给父王,可是父王却连一封信也未曾收到。”

“什么?怎么会这样,真是岂有此理啊?”龙三气急,一跺脚就要生气,却听得龙王又道:“你放心,父王会查出此事的,眼下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父王……哎呀,好了,日后让我知道是谁,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罢,又撒娇似地偎依在龙王怀里,尽享温暖。

“太好了,龙三一桩心事也算了了。”孙影笑笑,宠溺地看着已为人母却依然充满孩子气的龙三。

春瑛泪眼朦胧,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啊,看到他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是外公吗?是外公吗?”

不知何时,六个淘气包蜂拥而至,全部扑过去团团拥住龙王父女,一口“外公”、“外公”地叫着。龙王自然是万千滋味皆上心头,既是感动,又是喜悦,既是叹息,又是激动。直把众外孙儿拥在怀内,尽享天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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