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
萧信缓缓睁眼，眼睛里不显丝毫惺忪睡意，而是雪亮澄澈，犹如一泓平静的墨黑湖水。
仔细去看，会发现他的眼眸中，正有无数彗星般的光辉流泻而过。
大多数璀璨流光一闪即逝，只有极少数徐缓了下来，存留于眼眶中，化作一枚枚细碎不全的规则符文。
很快，光辉散去，散发着玄妙韵律的规则符文也一一消失，敛没在眼眸至深处。
但他的眼睛，则变得更加清澈和明亮。
这种修行方式，名为天谕，是祭司的修行之法，与法师的冥想，牧师的神启，萨满的通灵，德鲁伊的自然梦境等同。
这就是所谓的大道万千，各取一瓢。
萧信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一夜天谕修行，令他神清气爽。
不过，他却没有着急起床，而是扭动身体，松弛紧绷的肌肉，舒缓僵硬的筋骨。
心头莫名杂念丛生，他的眼睛有些无神，一脸若有所思。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他每次睁眼的瞬间，依然有一种恍惚不真实的古怪感觉。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是三国？
绝对不是！
别的不说，自己的祭司扈从臧霸，若是置身真实历史中的那个时代，就算是关张那样的万人敌，怕是也不够食人魔一顿饭吃的。
而这些年来，他也陆续获知了一些消息，愈发知晓了这个世界的不同。
简单打个比方，帝国第一豪门——汝南郡的袁氏家族，就很不寻常。
其血脉分支，据说源自上古纪元的晨曦精灵。
其族中成员，生来就兼具自然亲和和元素掌控之能，容貌也高贵俊美，被当做德鲁伊的典范和教科书，获美誉——“橡树之叶”。其现任族长袁成，同样是一名实力强大的晨光先知，擅长领域是“治愈”和“光辉”，其独创魔法“辉煌惩戒”，已录入万法之典中。
而大汉帝国的刘姓皇室，则更是不得了。
凡刘姓皇族，身上都流淌着世代传承的祖龙之血，无论纯净抑或稀薄，都能够觉醒一条特殊的龙族血脉，可谓当之无愧的得天独厚。
上任帝王桓帝刘志，血脉名为——“凛冬之牙”，其能力，是操弄寒冰和霜冻。
而现任帝王灵帝刘宏，身上的血脉名为——“破法之翼”，简而言之，魔法免疫。
就是不知道，那位还在编草鞋的刘皇叔，不，或许应该称之为刘亲王，继承的祖龙血脉为哪一种？
不自觉地，萧信的脑袋中冒出这个念头。
……
“头儿，今天还来么？”
一声巨响骤地在门外响起，震得门沿乱颤，也打乱了他的思绪。
萧信脸上掠过无奈，隔着门板，他也能从那大嗓门的腔调里，想象食人魔大大咧咧的模样。
“当然！”他扬了扬眉毛，扯着嗓子，大声回答道。
“那我先等着！”臧霸嘿嘿大笑的声音传来。
萧信耸耸肩，嘴角扯出一丝郁闷。
这家伙，怎么还上瘾了啊……
……
洗漱完毕，萧信准时出现在演武场，而臧霸已经等待许久，一脸的急不可耐。
食人魔只对两样东西有兴趣，食物，以及战斗。
有时候，这个顺位还能调换，比如现在。
对面而立。
食人魔魁梧的身影仿若一座巍峨雄伟的黑色山峰，遮蔽了萧信所有的视野，也在地面上投射出一道有棱有角的巨大阴影。
他未披铠甲，也没有动用那柄名为“浩劫”的重锤，仅仅是斜扛着一柄巨大木槌。不过，也正因为****上身，他身上的蛮荒气息和凛冽煞意，显得更加凝重和厚实。
那生满尖针般钢鬃的皮肤表面上，一抹深沉的黑暗升腾跌宕，仿佛是有一头狰狞的阴影生物趴伏在他的身上，更添杀意和威压。
——邪影傀儡，这是“蛮荒碎颅者”的血脉能力之一，属于极端上乘的天赋能力，成长到一定程度，甚至能衍生出一头实力与本尊相差无几的傀儡分身。
瞳孔中传来阵阵尖锐刺痛，萧信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心中暗忖，食人魔的成长速度，还真是可怕……
“头儿，我还是觉得，身为一名祭司，分心修炼斗气和战技不是什么明智做法。”臧霸摇了摇头，嘿嘿一笑，用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膛，“再说了，你还有像我这样强大的扈从，用得着修炼斗气？”
“我有我的道理……再说了，每天虐我，你不是挺开心的么？”
萧信并不准备解释，而是有条不紊地在自己的身上释放祭术，神情专注而冷静。
多说无益。
就像他难以理解食人魔可怕的战欲和食量，这个世界的人，同样难以理解他心底深处的隐忧和惶恐。
他稍微懂得一些历史，也因此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十不存一的可怕灾难。
一场消灭了超过七成人口的人祸！
因此，即便哪怕是一点点力量，他也要用自己的双手抓住。
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
祭术——巨人乐章！
一道仰天而哮的巨人虚影在他的身外浮现，化作黯淡的灰色雨雾，没入他的毛孔之中。
力量的灌注，让他的身躯拔涨了几分，当然，在食人魔的大眼眶里，是看不出什么区别的。
祭术——染血亢歌！
萧信的眼中有血丝弥漫，一股暴戾情绪在他在心头滋长，也给了他更强大的韧性和意志。
祭术——山风浅吟！
山风在他的指尖和发梢上流淌，萧信感觉身躯轻盈许多，手中的长剑似乎失去了重量，轻灵如无物。
“呼！”
接连释放的三道祭术，效果分别为力量强化、血性爆发和敏捷加成。
至于山岭呓语，落雷咆哮这样的祭术，更适合面前食人魔这样本尊实力已经足够强大的人，对对于速度和力量都远远不够的萧信而言，反而是花哨大于实用。
萧信的视线有些紊乱，眼中光芒开始黯淡。
三道祭术，已经接近他的极限。
他一咬牙，手指猛地一指身侧约莫半米处的地面。
一座双手交叉抱胸的银辉天使塑像凭空浮现，一枚枚光辉符文自天使塑像不断逸散而出，如有灵性地缭绕在萧信的体表，形成层层光之防御。
祭术——光之守卫！
“哦？头儿，这可是新玩意……”臧霸瞪大了眼睛。
“刚学会的，让你尝尝鲜。”萧信凛然一笑，手中的黑铁长剑摆了个常见的起手式。
“那，我就不客气了！”
臧霸咧嘴一笑，大步踏出，剧烈的震颤顺着他的踏地的脚面四溢，地面为之轰鸣！
这是食人魔最喜欢的起手战技之一——“大践踏”，全力施为，力量足以掀翻一头大象！
萧信如被重锤轰击，一声闷哼，体外的符文防御纷纷溃散，但光之守卫依然以悲天悯人之姿矗立，源源不绝地补充着更多的光辉符文。
“咦？”食人魔轻咦了一声，眼神中炽热战意大涨，手中大槌以开山之势砸下！
萧信一声怒喝，并不闪避，而是直接扛剑抵挡。
右手横剑，左手托住右肘，左膝扛住左肘，右膝则跪倒地面，萧信的背脊微曲，整个人拧成一柄蓄势的弓弩！
轰！
黑铁长剑弯曲成巨大的弧度，蛛网一样的裂纹在他的右膝下扩散，数以百计的光辉符文瞬间湮灭，萧信又闷哼了一声，但看似渺小的身躯，自是巍然不动。
“咦？”臧霸又咦了一声，抬起大槌，酝酿下一轮的攻势。
但大槌抬起的刹那，有三道迅捷人影自槌下隐现，分别左右斩向他的肚子，而中间一人，则刺向他的胸口！
这也是大陆最常见的战技之一—分身斩！
“有趣！”
食人魔大吼一声，身外气劲勃发，形成犹如潮汐般的恐怖风暴，左右两道身影被风暴碾碎，中央的人则被气劲震退，在地面挫出一道长长的擦痕。
“臧霸，你好像越来越厉害了！”萧信横剑于眼前，舔了舔嘴唇，微笑着说道。
“头儿，你抢了我的话。”臧霸面带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他心中极为震惊。
似乎，每次他强大了几分，觉得已经跟头儿拉开距离，但头儿却总能迎头追上。
不自觉地，食人魔躁动的脑袋里冒出一件事情。
小时候，头儿让他每天扛着一头小牛犊每天围着县城跑圈，最初没什么感觉，但那牛犊一天天长大，他的力气也随之水涨船高。而当那头牛犊长成一头大水牛时，他居然十分顺理成章地觉醒了“蛮荒碎颅者”血脉。
要知道，这道强大血脉，从他太爷爷臧猛到他父亲臧戒，是从未有人觉醒过。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头儿的扈从。
但他现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自己，莫非也是头儿的那头小牛犊？
臧霸面色微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