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宫变
颜汐不放心的点点头，阖上木门，坐在案几前，心里是愤恨，她恨自己帮不了他的忙，她愤薛彦泽的狠心与无情。
她不安地站在外面，半刻后，里面居然无一点动静，她不放心地推开门，走至床榻前一瞧见薛智凛的模样，心居然痛到无法呼吸。
薄唇上满是腥红，右手上琴弦勒出一条条红印，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的一切。
那痛他是如何忍过去，噬心之痛啊！那痛应当如一只小虫在啃噬自己的心吧！那疼是一点点的，但那一点却能够让你痛到无法呼吸。
手颤抖地用毛巾擦去血渍，将手上上了药，用手绢包上。就在她为他掖被角时，他脖子处一抹血红闯入眼帘。
拉开锦被，解开深衣，那一抹血红彻底落入眼帘，那是一朵曼陀罗华，而且是一朵血红色的曼陀罗华。突然，曼陀罗华的花语在脑海里炸开来，它代表死亡！
身体重重往后一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被人接住，转过身看去是一个一袭黑纱的女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她是谁？看年纪似乎在四十岁左右，那飞入云鬓的眉显出几分妖娆，那黑色衬出几分神秘。
女人笑道：“许琴裳，你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你是谁？”颜汐对她能喊出许琴裳的名字很诧异。
女人上前看了看薛智凛的样子，欲撩开被子为他把脉时，颜汐突然上前按住她的手冷冷道：“不许碰他！”
她魅笑，“他胸前的曼陀罗华应该越来越红了吧！若是不及时医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他那么爱你，难道你想他死吗？许琴裳！”
颜汐犹豫了，松了口气，“你确定你能治好他？”
“治好他，我可保证不了，我至少能保证，让他少一些痛苦！”女人仍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减少一些痛苦，或许比较好，那样他才不疼。想得这里，她松开了手，看着女人道：“前辈，你动手吧！”
女人看了她一眼，吩咐道：“将窗户关上，将所有的帘子都拉下来，不允许一点阳光摄入，还有你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闯入。”
颜汐点头，便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看了看凛才退出内堂。托头不安的看着在里屋的凛，她祈求，他真的能好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姐，你在吗？”
是云蕊！她冲出正厅，看着园子里的云蕊，勾起嘴角，“云蕊，我在这里。”
云蕊看着完好无损的小姐，她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急步上前轻唤：“小姐，真的是你吗？”
“傻丫头，当然是你家小姐。”
她的小姐如初，脸上的笑容依旧，虽然这些日子很苦，但是为了她的小姐值得。云蕊故意勾起嘴角，打趣道：“小姐，这些日子在这里可好？”
颜汐拉过她的手腕，走进正厅道：“云蕊我在这里很好，到是变态狂有没有为难你？”她的话刚落，内堂里面传来一声奇异的响动，云蕊的眼里分明闪过惊慌。
颜汐如触电似的冲进薛智凛的房间，推开门，里面无一人，床榻上根本不见他人。
心细如尘的她，自然是注意到了刚刚云蕊眼里的惊慌与失措，将刚才的一举一动联想起来，她转过身，指着床榻看着云蕊问道：“他去了哪里？”
云蕊的双膝落地，泪水盈盈看着颜汐哭泣道：“小姐，是云蕊对不起你，确实是我引开小姐，让人将二皇子带走！”
失望让她失去了理智，扬起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云蕊的脸上，吼道：“云蕊，你可知道，凛现在身上带伤，他是皇子，有许多人想要置他于死地，你这样是害他，你知道吗？”
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绝望与担心，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希望你没事，不然颜汐此生不安。
云蕊摇摇头，她该如何告诉小姐，她若不答应那个女人的要求，那么她就永远见不到小姐。世上没有谁有她的小姐重要，哪怕是牺牲掉薛智凛，她也要保住小姐的安全。
颜汐见云蕊不发一语，更是失望，欲转身离去时，云蕊突然紧紧拽住她的裙脚，道：“小姐，乞求你原谅云蕊好吗？”
仰首咽去眼里的东西，她真的不知如何回答，面前这个女孩一直在帮助自己，爱护自己！
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袭来，“许琴裳，你到底把薛智凛藏哪儿去了！”
转过身，看着那个全身怒火的薛彦泽冷冷笑道：“他去哪里，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被你污辱！”
她分明看到了薛彦泽眼里的怒意，指关节泛白，捏得格格作响，“你可知道，他的生命的重要性胜过任何一个人！”
颜汐仍旧是不屑，手同时拉过云蕊让她躲在自己的身后，而云蕊反抗了，将颜汐推到后面，抢道：“王爷，是云蕊放走了二皇子，根本与小姐无关！”
薛彦泽额角青筋突爆，他的忍耐似乎终于到达了限制，一掌重重地打在云蕊的胸前，怒吼道：“又是你，看来你真是活腻了！”
那个画面模糊了颜汐的双眼，她只知道那腥染红了那积雪，云蕊的身体如一只断翅的蝶飘落在积雪上。
她的心好疼，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不顾一切地奔至云蕊面前唤道：“云蕊，你怎么了？”
血从她的口中涌出，云蕊还在笑，她仍旧在笑，手颤抖地握着她的柔荑，“颜汐小姐，咳…咳…云蕊不能再继续照顾……照顾你了，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每咳一下，血便从嘴里涌出，颜汐傻傻地用手去擦拭，谁知越擦越脏。
她手无足措，她的云蕊不能这样离去，不能，摇摇头，轻轻地放下她。奔至薛彦泽的面前，双膝落地，哭求道：“我求求你，救救云蕊好吗？只要你救她，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丑婢，我只求你救她！”
云蕊看着这样的小姐，心好疼，一向高傲的她怎肯愿意去哭求薛彦泽，那样对她是多大的污辱，她不要她的小姐如此。艰难地爬向颜汐，努力地唤道：“小姐，不要求他，云蕊做错了很多事……我……我应该付出这样的代价！”
颜汐看着薛彦泽的无动于衷，她终于彻底死心，站直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的残暴，你的冷漠，终究会让你后悔终生！”
说罢，蹲下身子紧紧地抱着云蕊的身体，手紧握着云蕊的手，她不肯放松一下，因为她真的很害怕这样一放松，或许就此别离。
但……
上苍弄人，造化弄人，薛彦泽的冷漠无情更弄人……
云蕊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小声道：“小姐，慕容公子真的很爱你，把你送回王府，只因为王爷是天皇星能够保你生命安全，他希望你快乐的生活，哪怕你恨他……”
话落完，她的手落下，那句不长不短的话，却是云蕊用自己最后一口气说完，字字扎进了她的心房，好疼，好殇！
清的疼痛，原来她一直不解，云蕊的疼终于终了！这撕心裂肺的痛，她要如何去不疼，无助且无奈。
上天带给她一个小生命，却又带走了一个生命，如果用这个小生命来交换这个生命，那么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答应。
因……
她的云蕊于她是如此重要，谁也代替不了的重要！
薛彦泽上前，将一丝方巾递于她的跟前道：“她已经死了，你哭有何用！”
呵！她已经死了，你哭有何用？讽刺，多大的讽刺啊！放下云蕊的身体，站起来，挺直了背，昂首看着薛彦泽，接过他手中的方巾再扔至他的脸上，道：“不需要你的怜悯与同情，我请你离开，离开这里！”
他这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拿下方巾转身离去。
他离去不过半刻，又一个脚步声传来，颜汐误以为是他又回来，怒吼道：“给我滚，谁让你回来的！”
是那个熟悉而又温暖的声音传入耳里，“汐儿，云蕊已经去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她抬起头，看着他满面沧桑，仍旧是那一袭白衣长袍，只是没有了以前的妖娆美丽，反而多了一份成熟男人的魅力。
她看着他，泪水哗哗的流出来，不顾一切的礼节，冲入他的怀抱放声哭泣，“清，你知道吗？云蕊死了！她真的死了，她永远的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看着她痛哭的模样，心一点点被啃噬，她疼，他也疼。但是他却唯有安慰，轻拍她的后背，“汐儿，斯人已亡矣，伤心也并不是云蕊想看到的！”
他的话回荡在耳边，一切的一切如梦魇一般，脑袋很沉，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真的很想从此静静地睡去，不要来面对这一切，不用面对云蕊离去的悲伤，不用面对凛的丢失，不要面对薛彦泽那张恶心的嘴脸！
梦魇很长很长，长到她挣扎无用，呼吸无用，试图睁开双眼看清面前的世界，却不料，眼皮很沉，无法将它撑起来。
若可以，她真的愿意就此沉下去，直到跌入万劫不覆之地……
慕容清静静地坐在床前，手颤抖地抚摸颜汐的脸，一寸寸的肌肤从指间划过，她的鼻子依旧，她的嘴唇依旧，连那块黑色的印迹也依旧！
紧握她的手至脸颊，轻呢：“汐儿，我说过你是我的唯一，纵使负天下人，也不愿负你一人！因为你是我的汐儿，清此生的挚爱！”
于她，他有千言万语！
于她，他有此生不变！
于她，他有挚爱唯一！
于她，他有此恨相离！
于他，他有银眸殇寒！
道不尽的有，道不尽的情……
银眸里泛起泪光，打了几个转，最终滚落出来，它轻轻地跌落至那双白晳修长的柔荑。
他心疼她的苍白无色的脸，心疼她孱弱的身子，更心疼她怀上最恨人的孩子那种无奈！
柔荑手颤抖，中指动弹，努力地睁开双眼，那双银眸泪光闪烁映入眼眸，那竟是无尽的疼！
开口欲说什么时，她却突然转过头，咬牙，她不是清白之身，她怀着别人的孩子，她怎敢再奢望清还能当她如一！
慕容清看着她的模样，更疼，手执著地拉过她道：“汐儿，怎么了？”
贝齿咬得唇泛白，执拗的不愿转过身，只是故作淡然道：“没什么，只是头有些疼，你还有你的事，你先去忙吧！”
好淡漠的一句话，好生疏的语气，她到底怎么了？不！他不能离开她，此刻她需要他！
坐上床沿，倾下身，温和道：“汐儿，我说过的诺言不会变，你我的曾经也不会变，即使你怀着泽的孩子！”
颜汐转过头身子，正视清，眼里分明闪过了丝丝感动，因为那晶莹闪烁的东西昭示了她的想法。
“清，云蕊的后事安排了吗？”颜汐岔开话题，她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因为她现下的思绪是混乱的，她真的不敢说什么。
“准备好了，我安排人葬在了这个玉竹苑，我想她应该比较喜欢这里吧！至少这里少了五爷府正院的明争暗斗。”他应该为她着想，云蕊的离去，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日子长久下去，他应该相信她！
她侧头看去，窗外已经停止了飘雪，掀被柔声道：“清，扶我去看看云蕊好吗？”
慕容清担心着她的身子，但又想她叨念云蕊，不去看看，也不会安心养身体。便同意了，为她披了狐裘大衣，不料刚走出门，她便开始呕吐。看着她吐得难受的模样，心不禁再次被割得生疼。
颜汐看着他的模样摇摇头，“没事，怀着宝宝都是这样。”
不做声，眼眸在一瞬间又成了银色，看着积雪太多，慕容清提议道：“汐儿，我抱你过去好吗？积雪太深，你踩着也辛苦，况且风大，你不宜多吹风。”
她应声点头，两人便走在了雪地里，在他的怀里她很安稳，清独有的清香与温暖将她紧紧包围。
看着云蕊，她伫立在风中良久，泪水漫过脸颊，滑进雪地里。她应该怎样去面对现下的一切，云蕊的离开仿佛让她失去了所有。
身边似乎没了依靠，初见的她恍然在脑袋里盘旋，那时她打趣，笑容纯美得如一朵向阳的太阳花。
本已殇的心，却因为她受到了感动……
慕容清劝她早早回了里屋，熬了些燕窝粥给她喝下才让其休息，躺在榻前直至她真的睡着，他才离去。
整个深冬两人便安静地玉竹苑生活过去，慕容清似乎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守着，那玉竹苑一片温馨，而王府皇宫，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年春，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景象，牡丹花开，本寓意国运昌盛，却不料皇帝卧病榻不能早朝。
承心宫乾清殿。
皇帝斜躺在榻上，眼里泛着泪光，除了皇后陪在自己身边外，便无一人。他叹一口气，满目哀伤，“凛儿的病还没好吗？兮儿到底又跑哪里去了？”
皇后的眼角溢满晶莹的泪花，手绢轻轻地擦拭眼角，看着皇帝，不忍道：“皇上，凛儿其实在去年已经病逝，臣妾之所以瞒着您，那是见你身体差，不忍你伤心落泪。而兮儿，失踪了，本是说寻什么仙药来治凛儿的病，却不知一去不复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