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
枝叶摇摆映于朱窗,窗上有斑驳暗影曳动,伴随着“沙沙”之音,为这孤寂的夜晚平添了一丝喧嚣。
一处暗室之内,有两个人相对而立。其中一人头戴斗篷,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之中,看起来很是诡异。
而另一人,则是一裘紫袍,其上丝线纹路繁复,配上他俊美无俦的容颜,温和的浅笑,使得其看起来恍若仙人一般。
“从今以后,你与我族再无干系,按照当初的约定,你需将人交于我,我会培养他,成为我合格的继承者。”戴斗篷的人声音威严中透着沧桑,分明是一个中年男子。
“我自会遵守约定,但现在时机还未到,明日夜间,你可趁乱将他们带走,我绝不阻拦!”紫袍男子徐徐开口。
戴斗篷的中年男子略一沉吟,“好!”说罢,他匆匆离开了暗室,不一会儿便消失于黑夜中。
直到那中年男子离开,紫袍男子脸上的笑容方逐渐瓦解,眸中掠过一丝沉痛。在原地立了许久,他才长叹一声,亦离开了此地,眸中似有一抹坚定。
欣瑞山庄里,琼微湖畔一棵大树下。
焚桥盘腿而坐,一边烤着鱼一边向坐在一旁的凤逸城道:“唉!今日一别,也不知他日何时才能再见!”在他的身侧,还放有一坛酒。
明明说出的话如此令人伤怀,但焚桥眸中却有一丝兴味,眼睛贼兮兮的盯着面前烤鱼,时不时瞟一眼旁边那坛酒,生怕那酒突然没了似的。分别真是好啊,不仅有鱼吃,而且还有这坛城珍藏了许久以前只让他看不让他喝的百里循!
百里循既是一个人的名字,又是一种酒的名字,且世间还有一种酒,名作千日司,此亦是一个人的名字。千司百循,乃是这两种酒混合后的名字。坊间一直流传有“百里循作离,千日司为殇;千司化百循,再无此间香!”由此可见一斑。
据说,百里循是一个酒鬼,正因其之嗜酒,才使得他只要闻一闻酒香,就能得知酒是由什么酿制而成,也因此得了一个“酒痴”的名号,但是,他本人并不喜酿酒。
他喜游历,曾言“要品尽天下美酒”。而立之年春日一天,他路过一处,忽闻一股酒香飘来,遂循着酒香找上了酿此酒的人,此人名为千日司,他善酿酒,但却一直隐居避世不出,时年亦近而立。
千日司见了百里循,言:“我这酒酿来,本是只供我一人独饮,你既能来此,想来也是颇臻酒道,若你能闻酒香而知其义,我这里的酒便任你喝!”
百里循二话不说,大袖一挥坐在千日司对面,毫不踌躇便道:“你这酒于春日里所酿,距今整好五年,取桃李之花上露水,并翠竹之花所酿,是也不是?”
千日司闻此,不由对百里循侧目。
“桃李争芳显春色,翠竹绽放尽一生,竹花虽开得惨烈,不及桃李芬芳,却于孤注一掷中尽显己之真性情,此,诚为可贵!然……”说到此,百里循停顿看向千日司。
“然?”千日司本被他的话折服,却不想他突然转了话锋,不由疑道。
“然,竹有宿命,故而花开则殇,但是人却无宿命之枷,故而可选择自己的一生,兄台心纳乾坤,何必因桃李而在此隐居?本心是吾心,人言非我言,你如此避世不出,实是可惜。”百里循说罢,便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解馋。
“本心是吾心,人言非我言……”千日司喃喃,眸中由懵懂逐渐转为明悟。
“兄台,我已好久未与他人共饮,今日我们定要喝个痛快!”千日司忽然大笑道。
于此,百里循与千日司便成了知己。
后来,百里循辞别千日司继续云游大业,千日司也言要出仕为官,二人相约十年之后再于此地相会,把酒言欢,为此千日司在百里循走后酿了一坛酒埋在一棵桃树之下,之后便也离开了。
然而,十年之后,待百里循兴冲冲地如约而至,看到的却是一名青年男子,那男子交给百里循一封信便离去了。
信是千日司写的,已然泛黄。
站在千日司的冢前,百里循仍然有些怔忡。
十年,他还在,而故人,却已长埋黄土。
百里循挖出千日司信中所言十年前埋下的名为“百里循”的酒,他从来千杯不醉,这一次却在千日司坟前喝得酩酊大醉,并醉卧于此三日三夜。
待三日后清醒,百里循酿了人生中第一坛酒,名作千日司。
从此他再不云游,而是定居于此,开始自己酿酒。
他一生只酿两种酒,一种是“百里循”,另一种则是“千日司”。
他从此只喝“百里循”,只是再也喝不出千日司所酿的味道。
他每年都将一坛“千日司”葬给千日司,只是再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也遇到过上门讨酒的人,只是再也无人能做他的知己。
“百里循”醇香郁馥,“千日司”淡冽悠沁,后世有善酒道者将这两种酒混合,取名“千司百循”,此酒汲了二酒之长。
“既然这么舍不得我,不若留下来好了,闲人我多养一个不多。”凤逸城睨他一眼,勾唇浅笑,不过那笑容,总感觉有股子邪恶的味道。
焚桥闻言,手不自觉一个哆嗦,旋即打哈哈道:“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养闲人费粮又费银的!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不过我要云游四海去,寻他一个潇洒快活、肆意江湖!”最后八字他说得很是豪迈。
“呵~”凤逸城轻轻摇头,笑而不语。
焚桥擦了把汗,闲人?!有他这么辛苦的闲人吗?!!!咱可不想再被折腾来捣腾去的,还想多活几年呢喂!!!
“咳咳~”一个房间的床榻上,一女子突然咳嗽起来。
“哎女人,你终于活过来了!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人这涌泉之恩,你打算怎么报答本人啊?”素来以“本人”自称的慕隐奇葩洋洋得意的问道。
榻上躺尸的自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木槿瑟木某人了,说起来她能为后福打下基础要多亏了慕隐。
话说,慕隐一出山庄就被人追杀,于是他随机选了个方向闪人,结果正好路过木槿瑟的坟前,正巧听到木槿瑟如女鬼般阴森的呼救声,因此慕隐巧妙的躲到了木槿瑟的棺材里躲过追杀,而后善良的“胜造七级浮屠”了。
木槿瑟于腹痛喉干中给了慕隐一个病殃殃的白眼,虚弱答:“放心,我会滴水相报的……”
慕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