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毫不知院中发生了些什么,夜影疏独自站在分界的河边,取出一个不大的渔网一抛而下,静静地站在旁边等待。夜深时分,是珍珠鱼最活跃的时候。
不一会儿,就听到游动的声音,鱼出来了。夜影疏走上前,正好瞧见两条鱼撞上了渔网。
刚想要收网,手却突然顿住。两条珍珠鱼几番冲撞却不得出,忽然向后退,然后一前一后的往前冲,然后前面一条鱼突然减速下沉,为后一条鱼做了跳板!后面一条小鱼借力上升,眼看着便逃出,却忽然头部向下一沉,狠狠地将渔网压下,却是不顾自己想要帮前一条鱼出去。可惜它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举动,配合慢了半拍,再次被困在了一起。
看着失败之后围着渔网团团转的两条鱼,夜影疏一挥手收回渔网,任由它们逃走,湿漉漉的网掉在一边,呆呆的站着,忽然蹲下身一阵咳嗽,移开手,是泛着冰霜的鲜血。
陪着夜影疏出来,萧荻对打鱼没有一丝兴趣,便找了一棵枯木一跃而上,闭目休息。
“娘亲,你又吐血了,为什么我们还要逃啊?”小女孩用胖嘟嘟的小指头笨拙的比着手语。
“因为他们要杀我们。”母亲脸色温柔,纤细的手指娓娓道来。
“为什么?”因为小女孩的不理解,动作幅度也变大了。
“因为娘亲是妖女,他们要代表正义来铲除娘亲这个祸害。”母亲笔画完后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可娘你没有做过坏事啊,他们在冤枉你。”
“是的,可是世人都相信了,那就变成了事实。”
“嗬。”萧荻猛地惊醒,一抹眼角竟然有一些湿湿的触感,便改为用手合住双眼,依旧仰头躺着。
却有水珠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打落在地上,一触即碎。
感受到夜影疏气息的远去,烟莞也就偷偷摸摸的离开了黄昏之城。
惨了,我偷偷先走,阿影会不会更加生气啊,额,她没有那么小气吧。不过,我没看她发过火,这一回,也有可能很严重吧。烟莞按着昨晚的计划离开黄昏之城,一路走一路愁眉苦脸的思考,越想心中越没底儿,出于对这里的荒无人烟的很有自信,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影偷偷的跟在身后。
向北走出了百余里地,烟莞才停下来,前面是一个巨石阵,石头高低不齐,但似乎已经有那么一些年头了。熟练地跃入阵中而不触发任何点位,烟莞灵巧的来到阵中最低处,手指轻轻地划拨巨石的表面,掰开黄沙,露出中间凤凰泣血的图样,轻敲凤眼,巨石缓缓沉入流沙之中,形成一个沙池漩涡,带着烟莞沉入地底。
地底无沙,是一个很空旷的广场,由一块块水晶片从地面借来微弱的光。烟莞收起了苦恼的心思,认真而严肃,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若是出了一点儿差错,轻则重伤,重则要命。虽是不死之身,若是伤了灵魂,也会烟消云散。她还要留着命去等阿影消气呢,若是再受些伤,阿影那怕是更难讲话了。
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查验年龄的验生石,可读记忆的月光石,蕴含天下至阳之火的魄光石,还有十块提供灵力各色晶石围绕成亦得圆圈,每一块石头前面都画着一只微型的凤凰,凤尾黏着巨石,凤头则指向中央的蒲团。
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用左手的鸳刃滑坡右手手腕,用灵力阻止伤口闭合,让血液滴在面前的小洞上,直到满出。
停止放血之后,烟莞双手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十三块石头同时亮起,小洞中的血液也在一瞬间被吸收干净,每一只小凤凰都蔓延上血色的花纹。一条条火焰长绳加持在烟莞的身上,汇聚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身上的衣服都被烧焦了,烟莞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紧闭的双目显示出她如今的痛苦。
血凤凰炼魂诀。每一年都必须承受一次的锻体与炼魂之术,以五凤真火来煅烧凤凰真身,提纯全身血脉,修炼本命之火,直到九阶为止。这一个过程是相当痛苦的,可是回报自然也是丰厚的,但是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不能放弃,若是有一年没加持,便会被自身之火燃尽灵魂而死。
一个时辰过去,火焰越烧越浓,渐渐的侵入烟莞的肌肤,渗进骨血之中,仿佛由内而外的被炙烤,加之当年遗留下的疼痛暗伤,忍不住握拳的双手已经僵硬抽筋,烟莞只是凭着最后的意识在运转着体内的灵力。
“噗。”处于阵中关键时刻的烟莞猛地喷出一口血,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无力的倚在地上,费劲的回头猛瞪入口的地方,有人来了,但不是阿影或者阿荻,她们不会放出气息使我的气息不稳!
果不出她所料,一个蓝色的身影出现在入口处。
夜影疏可以说是夜秋寒带大的,他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哪怕是掉一根头发都要心疼半天,这一次的大发雷霆,怎能不让夜秋寒满担心?
果断的尾随,却不料,正好是烟莞最关键的时刻,这一下子,不仅让她前功尽弃,还身受重伤。
“果然是你这个混蛋!”烟莞虽是气喘,语气却是恶狠狠地,恨不得拿刀砍夜秋寒千万遍以泄心头的愤怒,又是这个一根筋的木头,夜秋寒顺理成章的上升到烟莞讨厌榜的第一位。
夜秋寒倒是难得的没有冷声反喝,只是呆呆的走近烟莞,看着画面闪烁的月光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烟莞脸色大变,自己的那一口心血好喷不喷,喷到了月光石上,自己所有的记忆,再最难堪的时候给最讨厌的人看到。
“不准看!”烟莞站起来想要遮挡住夜秋寒的视线,可是刚遭反噬,气血不稳,双腿一软就向着夜秋寒倒去。
顺势接住烟莞,夜秋寒却无法将视线收回,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这个妖邪而又自信的女孩过去的故事,那么的天真,那么的狼狈,那么的无助。
“不可以看!不可以看!”歇斯底里的喊声却不能阻止夜秋寒的行为。
夜秋寒可以透过衣料感受到她在颤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总是让他感到麻烦和不喜的小妖女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顿时,对自己无意的“罪过”有些后悔,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妹妹,更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扶着烟莞小心的让她坐回蒲团之上,夜秋寒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终于聚起了一些子灵力,烟莞当即一挥手将月光石上面的鲜血一扫而去,画面最终停留在烟莞和夜影疏走出落凤崖。
失去了血液支持的月光石很快变暗淡了下去,让夜秋寒借着继续看回忆来掩盖尴尬的念头彻底的落空。只能僵硬的转过头,冷冷的看向烟莞。
地下并不明亮,只剩下几颗夜明珠昏暗的光,衬得烟莞巴掌大的脸,更加没有血色,只有那一双紫色的眸子亮的惊人,一看,仿佛心魂就要被摄出。
“你……”就是这样认识小疏的?夜秋寒决定先发制人,但才说出了一个字,就被恶狠狠的截胡。
“滚!”烟莞现在可是愤怒非常,要不是没剩气力一定会站起来好好的和夜秋寒比划比划。
烟莞是个疯子,可以在世人面前活出千万个不同的假象,但是自己落魄、不堪、狼狈的画面,是永远不想被人看到的。她不要任何人的同情或者怜悯,哪怕是一个目光都不行。
夜秋寒你凭什么对我流露那样的神色!
“我不是故意的。”夜秋寒虽是直了些,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傻子,自然明了烟莞有气。
“那我把你打至重伤也可以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当暴怒中的烟莞恢复理智的时候,那是最最牙尖嘴利的,加之语速飞快,光是说就能气的人吐一缸子血。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的过去是这样子的。”夜秋寒干巴巴的解释,若是按照他的性子就是自己错了也不会解释什么,但是知道小疏有多在意烟莞,甚至能为她生气,便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但是第一次做这个工作,越解释越将烟莞气的厉害。
“所以知道的话就可以了?”烟莞一挑眉,一声嗤笑,“自以为是。”
夜秋寒本来就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在他看来自己道过歉了烟莞就应该不再追究,加上妹妹们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乖巧的,更是觉得烟莞的表现不可理喻,“我已经道歉了。”
看着开始生气的夜秋寒,本来怒火中烧的烟莞不由得感到一点的好笑,但是这不代表她不生气了。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着夜秋寒走过去,知道两个人相距不到半尺的距离,才抬起头看着他。
“嗯?”夜秋寒不明所以。
烟莞却是灿烂的一笑,鸳鸯刃飞快的向夜秋寒砍去。即使夜秋寒已经有了六阶的水准,飞快的向后闪身,可惜在这么近的距离和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胸口还是多了两条深深地血痕。
“你,什么意思?”夜秋寒没有管自己流血的伤口,明明是自己受伤,却有一种底气不足不好质问的感觉。
“不好意思。”烟莞一击得手,再也不看夜秋寒,踉踉跄跄的回到蒲团之上盘膝坐下,嗯,必须赶紧调息过来,才好重新开始。
很多的人想要有朋友在身边,可以一同分担过去的伤痛,但是对于真正在风雨中漂泊的人,早已疲倦于絮絮叨叨的述说。他们最清楚什么是故事,故去的事,无论是喜是悲,是伤是痛,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受。
明白烟莞打的就是自己不能出手伤她的主意,夜秋寒难得有了磨牙的冲动,可是他确实不能做些什么,谁要她是小疏珍视的人呢,他感觉得到,在小疏的心里,烟莞的地位很重很重。只好费力的咽下一口气,转到角落里给自己上伤药,换件衣衫。
两个时辰过去,烟莞才重新张开眼睛,一抬眼,就看见夜秋寒在不远处修炼。
感觉到烟莞的清醒,夜秋寒也慢慢地退出了入定的状态。
烟莞撇撇嘴,还想讽刺些什么,却是神色一怔,冲着夜秋寒恶狠狠的喊道,“往右走,尽头是出去的传送阵,阿影来了。”
夜秋寒当即起身向右奔去,这种状况不适合见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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