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进入不夜城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了,随意吃过一些东西,夜影疏便找了借口回房休息,然后溜了出去,乖乖睡在床上的,自然又是七七了。
顾客走前门入,朋友走后门进,夜影疏倒是哪个都没有选,她是翻墙进的……
“有事请走,没事莫留。”进院之后夜影疏不再用魂魄之力应婵自己的气息,一瞬间就被发现了。
听着相当明显的逐客令,夜影疏倒不是很在意,“那我走了。”
还不等夜影疏转身,一道气息便强横的将门推开,“进来。”
房间里坐着的是一个冷若冰霜的男子,不同于夜秋寒的外冷,是真正直抵心底的寒意,约莫二十五六的面容上仿佛凝了一层的冰霜。
“东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啊。”夜影疏把门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水,她可清楚,以东方籍对自己的不待见程度,那是客套都省了的。
“你不是不来不夜城的吗。”冷眼看着夜影疏动作,东方籍僵硬的问道。
“都来了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明显不想回答,夜影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来了,就想来看看你的锻造水平是不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与你无关。”男子站起来,“你可以走了额。”
“伯符还在的时候,你虽然讨厌我却也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夜影疏一笑,我就生根不走了,你能怎么样?
“不许提我师父!”东方籍目光凶狠的瞪着夜影疏,“夜影疏!他因你而死,你就没有一点歉疚吗?啊,说啊!”
“他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你自己清楚,想装糊涂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是来提醒你一句,这几天,不夜城可能不太平,别出门为佳,搬走最好。”夜影疏起身,款款走出去,忽然回头,“对了,我和你师父那是忘年之交,所以,你该尊称一句,前辈。”
“滚!”踏着东方籍的愤怒离开,夜影疏微微皱眉,伯符死后,东方籍便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锻造师,这个身份,太令人垂涎了。又是这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难办。
赶走夜影疏,东方籍许久胸口起伏才不那么严重,回到桌边,端起夜影疏未喝尽的茶水,仰头倒入喉中。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一句古话在不夜城中丝毫没有体现。不夜城的夜晚才是最热闹的时候,何况今天是百年城庆呢?
“柯城主,沧云霭不请自来,叨扰了。”
“柯城主。”
“哪里哪里,谪仙和影医能够赏光,那是我们不夜城的荣幸啊。”身着烫金长袍、头戴金冠,面容傲岸的中年男子朗声笑道,谦虚的话语挑染着傲气,“真没有想到两位竟然结伴前来,真是巧啊。”
洪亮的声音不由引起周遭人的注意,沧云霭微微向夜影疏侧近一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变被夜影疏抢先,“不过途中偶遇,便结伴而行了。今日是不夜城的好日子,各方英豪皆汇于此,小女子倒是非常欣喜能和城主相谈,只怕耽误了城主的晚宴。”
“哈哈哈,好!若得空闲,本城主在于两位畅聊一番。”便令人领二人入座了。
晚宴举行了一半,正是最酣畅活跃的时候,大家三两交谈,各自论道,夜影疏趁着机会唤来侍童低声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沿着城中主道走了一遍,在昨天下船的河边倚靠栏杆微坐,静默的看着远处的繁华。天边烟花接二连三的释放,五彩斑斓,伴着阵阵的欢呼。
熟话说,相由心生,而眼中看到的东西也与一个人的身份思维息息相关。喜欢揣摩人性如顾修旷,看到的会是这热闹下的人心各异,看见可以利用的地方。号称战神的夜秋寒,看见的是河入城中的难守和防卫的薄弱,率性如墨泽则是看中街上的美酒好好畅饮一番……但是在夜影疏眼里看到的,什么也不是。
“砰砰。”柯家的烟火再次射入空中,将夜晚变得比白天还要明亮,无数人沉醉在这样的景致中,夜影疏却莫名有些胸闷,这个地方,只有白天和白夜吧,从袖中取出那一管碧箫,空灵的箫声随着河流飘荡,有一种飘渺让人心悸的感觉,如同一把锤子砸在每一个听者的胸膛,可惜这般绝世的乐声,却没有一个听众,所有的人都追赶进那热闹深处,有谁会来这灯火阑珊之处听这么一曲?
良久,沧云霭找来了,还未开口便舍不得开口,箫声太美,比起刚才的百年竹叶青更加醉人,背对着满天的烟火,一身白衣的夜影疏将这个夜色变得那么安谧,让人躁动的内心恢复安宁还有平静。
河水缓缓的流淌,是在安抚她的内心吗?这是夜影疏第一次真正入了沧云霭的眼,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唤作夜影疏,夜色阑珊处,人影稀疏过。
余韵终了,夜影疏缓缓睁开眼,正巧一朵烟花绽放,光芒敲好印在夜影疏平静的黑色眸子里,说不出的迷幻。还不等沧云霭开口,一声狂傲的“可惜”和一阵毫无节奏可言的鼓掌抢先想起。
随意的扫视一眼,拍手的人吊儿郎当的坐在横梁之上,身边还着一堆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脸上带着一个四分之一面具,痞痞的气质让人觉得也不难接近。而说“可惜”的那人却是泛舟而来,他站在舟前,檀木面具遮住了上半个脸,只露出一双紫色的眼睛,身穿玄色长袍,一身傲气与霸气,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模样,这个装扮,三人都不陌生,魔域太子暮江流,那面具不知是极丑还是极俊美的脸一直是很多人想探究的秘密。
“没有想到影疏的箫声竟是如此灵动,便是刘国手也拍马难及了。”沧云霭笑着像夜影疏走过去。
“沧公子谬赞了。”左手食指在箫尾的流苏上转了两圈便将玉箫收回袖中,夜影疏淡淡的回答。
“影医乐理确实高深,可为何此曲只是半曲?”暮江流声同其人,那么傲岸充满霸气。
夜影疏什么也不说,只是微微笑着,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容徽一愣,这半曲无论长度节奏都与全曲无差,这是怎么听出来的?若非熟悉夜影疏沉默的的含义,便是容徽也认为这是完整的一曲!
“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大名鼎鼎的魔太子,沧某真是三生有幸啊。”沧云霭礼貌的向着暮江流扬扬手,似乎没有听到其先前的疑问。
“能见到谪仙也是稀事,本宫这里略备了些酒菜,就请谪仙和影医共游不夜城吧。”
“那个,魔太子啊,不知道能不能带上我啊?”容徽跳下来,笑嘻嘻的。笑话,他可是被有任务在身的,这种时候怎么能走呢。
“太子若不请神偷,怕是连碟子都会不见吧。”沧云霭促销的一笑。神偷的名气来法在逐云里可是与众不同的,那是偷出来的。恒荒第一偷的实力也不是吹的。
“当然。”多一人少一人,暮江流到不介意,只要想请的人请到就行了。
四人走上小舟,对面茶楼的二楼的临河雅间,窗户缓缓合上。
舟中放着一个四面小案,四人各坐一边,容徽与夜影疏面对面,沧云霭和暮江流也是遥遥对望。
沧云霭举起酒杯一嗅一品,“嗯,一百一十一年的兰韵屠苏,好酒。”
“沧云霭,你嘴巴真神,一品就就品出来了,厉害厉害啊。唔,我得再喝几杯,好酒啊。”容徽一看暮江流就知道沧云霭猜对了,自来熟的表扬,也连灌几杯,落在沧云霭眼里,就是暴殄天物了。
“真的是好酒,不如今夜我们一醉方休?”容徽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夜影疏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心里却在替容徽记账,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未痊愈是吧,不提醒了。
“这实在抱歉了。”沧云霭状似无奈的说道,“我从不允许自己喝醉。”
“是吗,想不喝醉直接不喝酒好了,这喝多喝少的,那是这么好掌握的?”容徽敷衍的回答。
沧云霭笑而不答,转向夜影疏,“影疏,不喝一杯吗,这酒后劲其实不大的。”
“我不喝酒。”夜影疏淡淡的拒绝,“这个时辰我不习惯再吃些什么了。”
容徽不留痕迹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么多年,他就没有见过阿影喝过一杯酒,她吃东西不仅有时间点还少量,和她吃饭,那是一点儿都不过瘾。
暮江流确实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夜影疏,又将目光放回了桌上,夹了一条新鲜煎好的黄鱼,放在碗里慢慢的吃了起来。
“这样看不夜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啊。”沧云霭一边小酌一边打量着沿岸的风光。
“谪仙对这里似乎很满意。”暮江流不温不火的说道。
“还不错,这是一座美城,若能寻得一人,于此白头偕老,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沧云霭,你开我玩笑吧?”容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凭你的修为怎么可能白头?”
“不过是一句比喻,神偷何必较真呢?”嘴角笑容微微一滞。
“哦~,是这样啊?”容徽故意拉长音调,笑话,你当我傻吗。这里就是算上撑船的,也只有我们阿影一个女孩,你这样说,哼,想得美,再好的话我也要将你变臭。何况,老顾说过,你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哪里配得上我们纯纯的阿影?
话说回来,这货是从哪里看出夜影疏纯纯的?鬼医凶名,在恒荒十怪中,可是最盛的。
这四方人怀着四种心情,同坐一叶舟上,度过这一个热闹的夜晚。
河说是横跨不夜城,只在城里转了几个弯,但也至天泛微白之际才游完了整座城。
小心的走下船,夜影疏抬头告辞,余光之处却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留痕迹的掩住视线,施施然的离开。
容徽打了一个哈哈,也几个腾跃便消失在夜空深处,留下的沧云霭和暮江流似乎也是客套了几句,便一人一个方向离开。
//////////////////////////////////////////////////////
婆娑:醉态蹒跚貌;盘桓,逗留;逍遥,闲散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