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支非回校后，在班里将徐笑办的“莫琊画室”好好地吹嘘了一通，对于都是学美术的同学来说，画室是很有吸引力的一个场所。军训最后的几天里，90届新生中美术专业的同学，三三两两地来画室赏玩。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来过了，很多人说以后有了个新去处，可以跑来一起画画，徐笑自然是举双手欢迎。
甚至连翁勇都过来看过，不过是在徐笑没在的时候来的，徐笑奇怪他居然将时间卡得这么准。翁勇回去后，据说也将办一个画室，言下有“打擂台”的意思。徐笑心道：真是一个执拗幼稚的少年啊。你办就办好了，何必将自己也拉扯上？
季节说：“我有空也来这里画好吗？”她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恬静舒缓。
徐笑看着眼前这个如诗般的女同学，心道这真是美女啊，和记忆里“美女”的称呼完全是两个概念。徐笑对季节提出这样的要求颇为欣喜，他觉得能和这样的女同学一起画画，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
“行啊，有空就来吧。”
季节说她很喜欢那张《鸟笼》的素描静物，让她感觉很有孤独感。
这句话让徐笑心里，某名地一紧。
军训结束了，经过六天的集训和开了两枪，又经历了一上午的检阅，所有人都告别了这片操场。后续的故事发生在教官与女同学身上，他们有人相互留了通讯地址，也许是为了日后的某个约会。
学校的课终于开始上了，19号这天，上午是专业课，上的是素描。师大美术专业的课程设置得非常散，有国画花鸟、人物、山水；有素描色彩；有工艺的图案、广告、封面设计；有书法及美术史；还有毕业创作。
学校画室里摆好的都是石膏几何体的组合，一共排了三组，是灯光作业。按要求是画一周，这也就是所谓的“长期作业”，表明了要和高考这种“短期作业”分道扬镳的架势。画室的墙壁最上端，写着各个同学的名字。据老师说以后每个单元的考试，就按同学自己贴在墙上的画来打分的。
90届一班的素描老师是朱烟祖，在考前班的时候就是他上的第一次课。二班是陈洁老师上的课，她们那的画室就在一班画室的对门。
徐笑对每一张画都非常重视，虽然已经有些同学考上大学之后，不再将重点放在画画上了。对很多人来说读大学谈恋爱是唯一的主题，反正学校里对谈恋爱是不支持也不反对，和中学时全然不同。唯一学校的要求就是不能有性行为，不能同居，一旦被抓就是开除。这年头没人会考虑以后工作的事，那都是由国家分配的，也由不得自己。
如果能积累一大批好的作品，徐笑觉得那是有出版的可能的，大不了自己有钱了以后可以包销全部的书籍。现在能做的是积累，出一本画册，所要的量是实在太大了。自己得珍惜每一次画画的时间，不能将时间轻易放过。
大家都是画一下就抽抽烟，聊聊天，然后去对面二班画室串串门。没有老师会说什么，只要不是旷课就行。徐笑也到二班去，看他们画的画，当然他主要的是想和陈洁老师聊聊天。这位年轻的老师，是徐笑在师大为数不多钦佩的人。她当年十七岁从北方来江南培训，家里不太负担得起，只给她很少的一笔钱，她是靠在几个培训班中打游击这样偷师学艺的。当时她没有住处，每天晚上就跑到一个老旧的剧院去，从窗子的木栏中挤进去睡觉。天冷了，就拉下几块窗帘布当棉被。徐笑很难想象一个十七岁还有点娇滴滴的女孩子，是怎样的勇气在黑灯瞎火硕大的剧院度过一个个恐怖的深夜的。
据她自己说，在考前最长的一次，她有两个多月没洗过澡。而她大学里有位女同学，居然长达半年！
徐笑曾经问过一个让陈洁感到好笑的问题，“夏天的时候，剧院里面蚊子也很多吧？”
“咬多了，也就习惯了，感觉不到疼。”陈洁淡淡地说道。
象往常一样，徐笑见到陈洁老师，都是先站直了身子，恭敬地微微鞠个躬，叫一声“陈老师好。”
“哈，你过来了，怎么样，还适应吧？”陈洁问道。她对徐笑这位学生也非常看重，懂得进退，画得好，有礼貌，有点少年老成，但也不古板有上进心。最重要的，她看得出徐笑对自己的尊重是真诚的。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徐笑对自己这般尊重，但这感觉让她愉快。
“挺适应的，气氛也比较轻松，所以在画室里画画也比较自由。”徐笑答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三五香烟，抽出一根来递给陈洁。这是他的“待客烟”，专门递给自己尊敬的人，而他自己固定抽的是一块三一包的春蕾香烟。
“也是，你专业水平好，大家都喜欢围着你转呢，应该没有什么能难住你的吧？”
徐笑让她说得不好意思，挠头道：“画得好的同学很多的，我也就那样。”陈洁看他这样子，取笑说：“你看你，还会害羞，哈哈。”
“陈老师，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哪儿可以查到美术展览征稿的消息？”徐笑问道。
“有啊，我就是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有一些协会通讯的，会把即将展览的信息通知出来。”陈洁奇怪地看着徐笑道：“你也想参展？如果是美协举办的展览，要入选是很难的。我在大学四年，也才入选过三次，勉强获得了省美术家协会入会资格。你是画油画吧？以前搞过创作吗？创作和平时习作还是相当不同的。”
“我以前画过一些油画，创作很少。要是有合适的展览征稿的话，我也去试试看，对自己创作多个学习的机会。”
“那也行啊。我记得十一月份还是十二月份就有一个展览，我等下到办公室将那些通讯拿下来给你看看。”
聊了一会儿后，徐笑拜别陈老师回到自己的教室。
徐笑接着画自己的画，朱烟祖在和女同学陈思乐呵呵地聊天，他大声地笑道：“你看！这就是抓住明暗交界线，分清明暗两大面！这么一磨，明暗关系就很轻易分开了。嗯，什么？这没那么容易啊，我这一磨可是有三十年的功力……”
这话说得，真让人都要笑抽了。
陈洁推了门进来，向徐笑扬扬手中的资料道：“徐笑！”她看徐笑起身要过来，便又说道：“我过来好了。”在经过的半途，看到季节坐在画架前看着自己，忍不住大声称赞道：“啧啧，好漂亮的小姑娘啊。”季节被她说得羞红不已。
“这就是美协通讯，先放你那里吧，看完再还我。”陈洁说道，简单和徐笑聊了几句，又帮徐笑看了看画，就和朱老师聊天去了。
徐笑将通讯放在书包里，准备下午公共文化课的时候再仔细看。
午饭后到自己画室呆了几分钟，了解了一下画室的情况，徐笑又急冲冲回到艺术系阶梯教室，下午是公共课，音乐美术的会挤一起，上《国家革命史》的课。徐笑自己选了个最后面靠门的角落坐下，等老师点过名开始上课之后，他从书包中掏出美协通讯来看。汪炯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书，他看的是《多情剑客无情剑》，古龙大侠的小说。
通讯里基本是传达上面的精神，以及全省各地美术工作者协会活动的情况，也有一些画家的介绍。徐笑关注的是画展征稿的信息，一般的内容就一略而过，大多数是国画与书法的征稿启事，跟徐笑挂不上边。直到后来才发现两个展览自己是可以试试的。
《关于举办江南省“讴歌劳动者”画展征稿启事》，定于12月3－－25日展览，收件日期是11月19、20两日，国画油画均可，各评选出80件作品，同时在入选作品中各评选10名优秀奖。徐笑一边看，一边将重要的内容抄下来。收件的地址是省工人文化宫一楼，作品背面要写上作品名称、画种、尺寸、姓名、地址、通讯方式以及是否托运。展览将放在省博物馆展厅举行，届时将召开开幕式。
徐笑关注的是其中一句：入选者将获得申请加入江南省美术家协会的一次条件。
另一个展览让徐笑更为动心，甚至可以用心潮澎湃来形容。
《关于举办国家西子湖美术节的征稿启事》，时间定于明年5月1－－31日展览，这个展览是全国性的，由国家美术家协会和江南省政府主办，江南省美术家协会和东瀛千代株式会社协办。收件时间为明年4月10－20日，国油版雕工艺美术作品均可参展。收件地址是江南美术学院展览厅，展览将在江南美术馆举行。徐笑只关心油画方面的内容，入选作品150件，其中金奖3件、银奖5件、铜奖10件、优秀奖30件，全部获奖作品将被东瀛千代株式会社收藏，金奖的收藏金1万、银奖5000元、铜奖3000元，优秀奖1000元。其它没获奖的作品全部退还作者，所有入选者将获得申请加入国家美术家协会的一次条件，并将获赠《国家西子湖美术节油画作品集》一本。
一万啊，一张画就一万！就算是5000、3000一张也很好啊，至不济有个1000也不错，至少又可以绷一大批油画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