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站：从零开始
过了今天晚上，魅氏成员就要大批地撒开在蓄冷山以东的自由道场了。
自由道场，六海大陆最大的无国度疆界，各类奇形怪状的散极会聚居地，也是六海最高级别的自由内宫所在地。千年前，太衡元皇统一右海，第一个想要吞并的就是自由道场，结果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去世了，在他之后几代三洲皇族都想开始这一步，却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真正的元极高手，大多数就诞生在这块自由道场之内。
如今六海几大帝国的超级法卫极会的元老、会主、乃至一部分法卫、法护都来自这里。
这里是元极的天堂，也是元极的地狱。
在这里你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一小篇未被发掘的元诀列法、也随时都有可能碰见强横的元极高手，据说当初领悟神机太始族就隐居在这里。
这里没有律法，没有规则，没有真正坐大的势力。
这里强者为尊，智者能存。
安知晓站在高高的宣衣楼顶，一手抱着一个酒瓶子，面色平和，只有在眼眸深处才能看见一丝被压抑到极限的痛苦。
许久，身后响动，魅青也抱着一瓶酒，走上前与他并肩而饮。
又是许久，安知晓才开始发问：“魅会主，我有几个问题，如果不问问你，我以后每天都睡不安生。”
魅青笑了：“我过来陪你喝酒，就是为了给你发问的极会。”
安知晓叹口气：“第一，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这么不遗余力的帮我，还为了我得罪福国，不得不解散自己的极会，你要是个侠士，这也太侠了，侠到让人根本接受不了的地步。”
魅青点点头：“我从来不是侠士，不过我们极会中有一个侠士。”
“是不是极蓝？”安知晓问道。
魅青笑着点头：“好眼光，别人做这种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他，不要原因，他存在在六海大陆，就是为了恢复神机的本色，他的职业就是专干这种事，他可以随时为任何人去死，死也不能让好人被欺负。”
安知晓遥遥头：“这种人太少了，而且活得也太累了。”
“可这个世界，不能缺少这种人。”魅青笑着说：“我不是这种人，但我喜欢这种人，只要称得上是个人，谁会不喜欢呢？”
“那，会主是出于什么原因帮我？”
魅青的脸上投现出为难的神色，想了很久才说：“我不能全盘透露，但是可以告诉你一点，我也并不是全为了你，因为我和魅云、乃至魅会的成立，都跟默氏公会有很大的关系，这其中涉及到我们总部跟福国比较古老的仇恨，外人不宜知道太多。”
安知晓点点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一种坚决和狠厉，一改往日的温顺形象：“其实我只是为了一个人，默茗！”
安知晓沉默了一会儿，又喝了一大口酒：“第二个问题，我知道你虽然只有一阶太息，但那是因为你修元的手法跟天底下大多数人都不同，你肯定之前也是修满了直到三级以上的阶数，才用一种特殊的方法将其它阶元诀废掉，保留基础元灌注到那一阶惊世骇俗的化息成章里面，这个我多少能猜得到，但为什么，你的徒弟里，魅云、极蓝、徐眉都有那么高的成就，但米四还是个一点元诀都不会的废人呢？”
魅青：“这个我倒是可以和盘托出，先更正你一个说法，极蓝不是我的徒弟，你见过他你该知道，他的元力修为深不可测，我教不出这样的徒弟来，你虽然是神使，但你对太息的理解可能没有我那么深，修炼太息元诀是一项奇妙的事情，我也是经我师父提点之后才略略懂了一些，我可以告诉你，此前我的太息阶数估计不比你的元神阶数少，魅云、徐眉都是我处于那个阶段时教出来的徒弟，至于米四……”
魅青踌躇了一会儿，才开口：“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够资格教他。”
安知晓一愣：“不够资格？”
魅青说：“你现在失去了三级元神诀，探测不到米四的根基，实际上这几年我一直在给他灌注基础元，我炼化的基础元也不全都供给那阶化息成章，有一部分都给了米四，前后有六年之久，所以米四虽然才十五岁，但已经有高达八百多阶的基础元了。”
“八百阶！”安知晓差点没晕过去：“不可能，神机的极限就是四元十六级二百五十阶，怎么会出现八百阶这个概念！”
“我跟你一样觉得奇怪，”魅青苦笑着摇摇头：“神机的极限是为元诀设定的，意思是你不管修炼多少基础元，它都会自主炼化出不同的阶位，包括双阶融合乃至三阶融合，总之只要你领悟神机，他就会给你满满地二百五十阶随意变化的元诀，而不是你只能修二百五十阶，这件事，除了本门也很少有人知道。可惜，自神机出现以来，就没有人能修满四元十六级，包括最高级别的元皇太衡，也还差八阶没修完。所以，这件事到目前为止也还只是个神话而已。受列法的限制，基础元的阶位不可能超越元诀的阶数，可米四却打破了这种准则。”
安知晓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若有所思：“自古以来，修元都有神机的准则可依赖和跟随，所有元极无一例外必须经过一级一阶的炼化基础元才可以确定自己能够成为真正的元极，不是元极炼化不出基础元，也接受不了基础元，米四虽然没能炼化但偏偏容纳了基础元，因为他根本就是零级别零阶数，反而躲避了列法限制，这应该跟他的体质有关。”
魅青皱了皱眉头：“米四的体质非常特殊，一开始我感应到这会是个修元的好胚子，可是无论如何我的那些残片他都学不好，刚开始我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后来才发现，这个修元小天才的体质对元诀的要求太高了，现在大部分列法每一阶多少都有点残缺，不是心法不足就是修炼过程有误，他的体质，必须修炼一阶纯粹完完整整的列法，差一点点都不行。”
安知晓惊异地张大嘴巴。
魅青叹口气：“我只有一阶化息成章是完整的……”
安知晓突然激动地摸出那片“光咒”：“这不就是最纯的元诀么？”
魅青白了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的化息成章，你的光咒，级别太高了，他根本练不成，虽然他开启了基础元的新高度，但还是得从第一级的练起，可是第一级的元诀怕是最散碎的，我找了几年也没找到哪怕任何一阶纯粹完整的入门修元。”
听到这儿，安知晓突然莫名其妙地笑笑。
魅青皱眉：“你笑什么？”
安知晓突然嘿嘿地乐道：“魅青，这个徒弟你介意让给我吗？”
魅青一愣：“你什么意思？”
安知晓故作可惜：“唉，可惜他已经拜你为师了，不然我修的基础元神倒是有六七阶完整的，包括炼化基础元，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不过神使的元诀本来就是靠自己解读的，如果他是我徒弟，说不定有这六年，他已经是震惊六海大陆唯一超级纯粹的七阶神使了。”
突然间魅青张口结舌，突然间又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安知晓忙问：“你干嘛去？”
魅青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把那小子逐出师门！”
蓄冷山，福玛落日森林的边缘。
魅会一百七十人在此聚集，已分为五十七组，静静地等着他们的会主发话。
在一堆高层围成的小圈子里面，米四规规矩矩地对着安知晓磕了九个响头，带着泪水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
安知晓的眼睛似乎也有点湿润。
远处魅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眼神波动。
米四走到魅青旁边，还想下跪，魅青拦住了：“我早说过，你的霉总有一天会倒完，没想到一等就等了六年，过了今天你我不再师徒相称，而且你、我、还有你那被封印的倒霉师父安知晓，都得从零开始，全力修元，你的天赋早晚会让你大放异彩，到时候，别忘了你的使命和责任。”
米四热泪盈眶：“我记住了，会主。”
魅青看了一眼安知晓，淡淡说：“等你长大成人那一天，魅会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师父的仇恨将是你的仇恨，我们魅极成自默家，你师父的爱人也是默家人，到时候别忘了今天，默家遭受了怎样的对待。”
米四狠狠承诺：“总有一天，我会回来，代表两位师父，灭了那帮杂碎。”
魅青安然点头：“以前你因为在我门下排行老四，一直就叫米四，今天师父给你一个名字，从今天起，你就叫米栗，记住这个名字，它有特殊的意义。”
米四……米栗坚定地点点头。
“那咱们就，出发吧。”
神秘而幽深的福玛落日森林近在眼前。
米栗喘着粗气：“不是三人一组吗？为啥咱们组就剩师父和我两个人啊？”
安知晓也喘息着，没有了强大的元神诀，他也跟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极蓝也是咱们这一组的，不过他有事先去北城了而已。”
“有个毛事，不过就是去看看自己的老相好，切”米栗不屑地摆摆头：“我还没去看我的呢！”
安知晓一愣，笑问：“你还有个相好？”
米栗贴近他耳朵：“你别告诉魅师父啊，我那相好就是武家糕点房后头的那个小厨娘！”
安知晓怔了怔：“靠！偷东西就罢了，居然还偷人！”
米栗终于有点不好意思，嘻嘻笑了。
“师父，自由道场这么大，咱们往哪儿走啊？”
“先去看看我的一个老朋友吧。”
“那他在哪儿啊？”
“少加山边缘，福玛落日森林东南部。”
“哇噻，那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