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站:驯兽世家
福玛落日森林东部,离边沿吉娜海约八百公里处,人流便多了起来,这里是自由道场中三十六个家族联名签署的和平圣地,诞生于末日纪初期大战神雷动的第一元法援助团,古称“神兽市场”,现在改名叫做“雷氏宗族领地”。
“神兽市场”这个名字其实是有点托大的,以大战神的实力,一生也只不过驯化过一头神兽而已,但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上古的英雄们集体为这个法**易地命名,以彰显雷动那不二的辉煌。
走在领地的街道上,米栗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新奇。
这里的所谓“街道”,其实就是森林里开掘出的几条长度有限的大道而已,大道两旁依然是密密的千年老树,所有的房间、门店都依附着老树的枝桠构建而成,与自然化为一体,与城市中的那些建筑的死板完全不同,充满了另类的生机。
街道上人流滚滚,在福玛森林混迹的元极、佣兵、客商、行旅南来北往,历经此处,可驻足修整,购买药物装备服装战甲,在一些大的商行里,甚至有灵兽皮毛骨骸、某些难得的药石、乃至一些级别不错的元诀列法残卷出售。
走在米栗身边的雷柳今天换上了一身苏白色的贴身长裙,妖娆婀娜的身段一览无余,跟穿着那身狩猎者短打的服饰时气态完全不同,几乎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在不停地为米栗介绍自己的宗族,偶尔,会不经意地牵起米栗的手,每一次,都会让米栗的元神战栗一下。这几天来,雷柳跟自己逐步亲近起来,有时候说话的方式特别奇怪,至于哪儿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最近,只要雷柳一接触自己,自己的本体元神就会短暂飘离,这种感觉,奇妙而有趣,又透着一丝淡淡的危险和刺激。
对米栗而言,这种刺激从未体验过,特别新奇。
“这里是我们雷家的总部,所有道场、狩猎场、驯兽场乃至商行、族人修元的决策都在这里拟定,雷族的主道场就是这里的中心,位于前面那条街,再远一点就是我家,你今天是一定要去我家看看的。”雷柳笑意盈盈地对他说。
米栗点点头:“看来驯兽,是个蛮赚钱的职业啊。”
“在自由道场里面,还行。”雷柳笑着说:“自由道场是森林道场,最珍贵的礼物就是兽,在你们那些国度里,可能法卫才是光宗耀祖的本钱,在这里,一个优秀的驯兽师才能获得真正的礼待。”
米栗摇摇头:“在我们那儿,也不是法卫最受人尊敬,真正受人尊敬的是法器师!”
雷柳点点头:“我知道,别的地方我不明白,但是蓄冷山几大国度的法器师名闻天下,尤其是云国的法器圣坛,几乎是蓄冷山元极的朝拜之地。”
“不是所有的元极都那么有修元天分,所以法器的使用就成为大部分人提升阶数的一条捷径了。”米栗笑言:“其实真正的好法器不只是能提炼几阶元诀的工具,有些富有灵性的法器甚至能直接参悟神机。”
雷柳大大的眼睛盯着他的小脸:“你这些都从哪儿学来的?”
“从我那位被封死元神的师父身上。”米栗说。
想起那位从未谋面的高级灵神使,雷柳脸上也是一阵惋惜之色:“唉,三级灵神使,被封印成一个平凡人,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那个级别的元极对普通人来说就跟神一样的存在一般,骤然跌落谷底,他心里一定不好受。”
看来米栗的事情,这两天雷柳也是了解了不少。
米栗叹口气:“那倒没有,他很看得开,只是那个冰息化咒对身体的影响太大,还是得想办法解掉。所以我前几天才满森林地追逐那些灵兽。”
“灵兽能化解元气师的元诀吗?”雷柳皱皱眉:“我对灵兽颇有了解,没听说过他们有这种功能。”
“给师父结印的元气师,据他说是兽冰元气师,”米栗皱着眉头:“兽冰是一种兽化元息,只有兽的本体可以解开,只要你确定是哪一种兽,可惜我不确定,只能一种一种地碰碰运气了。”
“解掉以后,你师父的元神能恢复吗?”
米栗苦笑着摇摇头:“恐怕不能。”
雷柳也无言了,对一个元极而言,失去修炼多年的元诀,估计比死了还难受,好在那位世外高人似乎心境特别好。
转过两条街,前面就是雷族总道场了,雷柳略略加快了脚步,这次回来,除了跟米栗说过的那事情,雷龙被打伤一事必须得首先解决。
就在即将走近总道场的那一刻,一个听起来柔软婉转却总是带着一丝媚气的声音响起:“柳妹,这么久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雷柳米栗双双回头,就在离她们不远处的街口,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儿微笑着带着一大帮子人走近他们。
雷柳的眼神闪了闪,带着微笑迎上去:“素颜姐姐说笑了,论姿色,自你来了雷家之后,本族小辈中没有一个敢说比得上你,就连雷微都甘拜下风,何况是我。”
那位叫素颜的女孩儿抿嘴一笑:“我怎么敢跟大族长的千金相提并论,柳妹穿成这样,比那身皮装好看多了,女为悦己者容,你肯定不是为雷龙打扮的,对吧?”
雷柳的脸上,终于忍不住变变色,一皱眉:“你一定要提这件事么?”
素颜没理她,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后面的米栗。
“这位就是那一阶打碎雷龙胸骨的小神使了吧?”素颜的脸上似笑非笑:“没想到这么年轻,长的也这么帅,你最近在我们宗族可是大大地有名啊!”
雷柳脸色已经开始发青。
素颜的笑意愈发娇媚,继续道:“听说你叫米栗是吧?能打败本族第一法战,本事可不小,有机会去我那天色阁坐坐,姐姐给你泡壶好酒。”
雷柳脸色已经发绿了。
米栗淡淡说:“我不喝酒。”
素颜越过雷柳,轻轻抚了抚米栗的肩膀:“我天色阁的茶,也是正宗的福国水族货。”
雷柳脸色几乎要变成黑色,一回头,猛地拉起米栗的手:“他没空!”
说着冷着脸走进了总道场的大门。
门外的素颜盯着她的背影,笑得意味悠长。
米栗一边回头看,一边问:“这是谁啊?”
雷柳拉着他的手狠狠一捏:“怎么,你对她很有兴趣么?”
米栗一愣,吐吐舌头,不知道雷柳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道场内,不少人看见脸色不太好的雷柳,刚想打招呼瞬间就软了下去,正想避开这位气势汹汹的大小姐,猛地看见她身后的年轻紫袍人,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这就是那位打败了雷龙的神使?”
“怎么是个毛头小子?我以为神使都是白胡子老头儿呢。”
“废话,神使修炼又难又耗时间,这么年轻的本来就不多见!”
“靠,他居然拉着柳妹的手!他敢拉我女神的手!”
“你瞎呀,那是柳妹在拉着人家好不好。”
有些年轻的雷族女孩儿看到米栗,也都羞红着脸躲在一旁偷偷笑着说些什么。
元神诀的神秘感知力,能让米栗听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越听越是浑身不自在。
好在雷柳的步伐很快,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总道场正厅。
正厅里,居然已经有两个看上去地位不低的老者坐在堂上,还有一个看上去跟米栗大小差不多的白皙女孩儿,躲在厚厚的獒衣里面,坐于一侧。
如今正是盛夏,这女孩儿穿着一件这么厚的獒衣,看上去居然还是不暖和,苍白的脸上几乎能结出冰晶。
看见雷柳进来,女孩儿眼中透出一丝欣喜,站起身来:“柳姐姐!”
雷柳眼中也泛起一丝慈爱,赶紧走上前:“小微,别起来,坐着。”说着两人的手已经握在了一处。
跟那位小微打过招呼,雷柳站起身,向大族长行礼,转到左侧的时候,一边行礼,一边叫:“父亲。”
米栗一怔,抬起头,看了一下雷柳的爸爸,那一脸的慈爱和骄傲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可是没有多久,边化作了一丝严肃:“柳儿,雷龙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柳环顾四周,冷冷问:“大掌事今天不在么?”
族长叹口气:“他儿子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这几天就没来过道场。”说着,抬头望向堂下站立的米栗。
“就是这位小伙子出的手?”雷柳的父亲询问道。
雷柳点点头:“父亲,族长,这是来自蓄冷山的元极,米栗。”
“能打败雷龙,你的实力不可小觑。”族长微微点点头:“可雷龙是我族的法战代表,又是一个道场主,小朋友你下手是不是过重了一些呢,雷氏一族就这么不值得你尊重?”
“族长,”雷柳急忙说道:“他都是为了我,您必须了解前因后果,不能轻易做定论。”
族长挥挥手,笑问:“丫头,你觉得雷啸,有耐心了解你的前因后果吗?”
雷柳一愣:“族长,你没有怪罪米栗吗?”
族长呵呵一笑:“场面话得说到,不过雷龙是什么性子和人品,雷家谁不知道,就凭他那个性,一旦走出雷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如今只是受点伤算好的,最近那雷族第一法战的名头让他有点找不到北了,知道一下人外有人,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听得堂下的米栗一阵舒畅,没想到这雷族的族长倒是不一般的深明大义。
雷柳转头望向自己的父亲,雷功也微笑着点点头:“虽然我们跟雷龙一家是同族,但这个同族有时候比外人还讨厌,所以,为父并不怪你,只是,雷啸为人跋扈,元诀又极高,得罪他,恐怕我们都不好过。”
雷柳低下了头,不忍直视这慈父的眼睛。
随即雷功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几乎欣喜若狂:“就算不好过,也不会让他得逞,雷龙想娶你,那得下辈子!”
雷柳轻声道:“谢谢父亲。”
雷功还待说什么话,却听得门外一声炸雷般的吼声:“那个小杂种在哪儿?”
闻声见人,雷啸那高大的身躯伴随着声音闯入正厅,一眼看见站在堂下的米栗,一言不发,勃然而起的元诀在手指间转动,眨眼之间,一个硕大的法球迎着米栗的面门轰来!
这般狠厉的手段,无怪整个家族都对这个大掌事忌惮三分。他并不认识米栗,只是凭判断猜测这是那个打伤他儿子的元极,光凭猜测就直接下手,这倒是间接说明那雷龙乖张跋扈的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法球术跟雷柳的法球属一阶元诀,但那威力却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之前在第二道场,雷柳那一阶法球被雷龙一锤震散,若是雷柳有这个级别的基础元,三个雷龙都挡不住这一击。
米栗微眯双眼,这种阶别的元法,靠他的元神诀硬抗是抗不住的,当下元神一动,方外化形,以接近“元影”的神秘速度避开了法球的直线攻击。
然而,一个二级元法师的法球,怎么可能会是这么简单的元诀?
这一避,法球速度锐减,但却诡异地改变了飞行路线,重新冲着米栗的方向扫去!
元法到一定的境界,远程操控也是随心所欲,牛逼的元法师千米之外输出元素攻击也不是不可能,何况这区区十步以内!
法球基础元已稍稍减弱,但米栗依然不敢硬接,再次驱动方外化形的元诀又一次闪避。
跟第一次一样,法球居然再度回转,继续跟踪攻击!
第三次,
第四次,
连续七次!
连续七次的转折之后,法球的基础元终于减弱到一定地步,在临近米栗一米范围之内化开,散成星星点点的基础元,汇成光束摄入米栗体内!
整个攻击和防御看似复杂,实则用了不到两秒!
雷啸讶异,但却冷冷地看着米栗:“炼化基础元,没想到你能用这种手法破我法球,有点意思,打败雷龙看来你还是有那本事的。”
米栗一抹头上冷汗,刚才那一轮攻击,连续使用七次“方外化形”的元神诀,任他强大的基础元都不够消耗!
雷啸喝道:“你打败他,他也想打败你,所以我本来不用管,可你的手法太重,几乎置他于死地,这我不同意,所以,你也得承受同样的痛苦!”
言语间,又是一阶法球术!
然而这次,他整整凝结出了五颗法球!
五重法球术!
元法单阶的最高层级远比其它几种元诀小得多,因为它的阶数融合度非常高,神机非常公平地给予了它最低的单阶层级,十重。
能修成五重元法诀,足见这个二级元法师的实际手段远比级别更高!
这次,任是米栗那天赋异禀的方外化形,也不可能躲得过五个法球的攻击!
当下,雷功,族长皆是一声暴喝,手中身边青气迭起,太息二级二阶的“元息化法”迅速飘开,包围住了五个法球!
元息化法,元气师以气制法的针对性绝招,对元法师而言几乎是致命的。
可惜,那是针对同级层的元诀,此时这一阶太息就算汇聚一处,也只有两重,而对方的法球术足足有五重!基础元层级的差距,早就泯灭了这一阶元气诀本该拥有的优势!
太息湮灭了两个法球,还有三个仍然直奔米栗!
时间已来不及让族长他们驱动第二次元气诀!
米栗终于再次出手,一双略显瘦弱的手在自己身前合出一个结印,瞬时,入化出神的元神诀被运用到了极限!
这一次,他足足化出五十个分神!
米栗一边飞速后退,一边驱动元诀,在他经过的路径上,几乎前胸贴后背地遗留下一整排化神,每一个化神都反手结印,无比强悍的一级一阶炼化基础元,卓然而发!
这是元神界最普通的入门元诀,只有在米栗的手上,才能发挥出如此变态的神奇功效,五十阶炼化基础元!
然而,元极的分级格局几乎不可能被打破,一级就是一级,与二级之间的差距,堪称天壤之别。
三个法球洞穿一个接一个的“米栗”,每次洞穿一个,就会弱一分,洞穿到第十二个,一个法球已然消失,到三十个,第二个法球消失。
然而那最后一个,却带着邪恶的嘶鸣,洞穿最后一个分神,直奔米栗的真身而去!
此时的米栗,已经虚弱到站立不稳,根本接不下这一击!
就在最后关头,一个看似不大,但却光芒强横的法球侧面袭来,将最后一个法球轰向门外。
站在堂上的雷柳,此时大汗淋漓,手中的元法诀指印僵在那儿,无法放松。
她从来没凝结出过这么强大的法球,这一次,眼看着即将受伤甚至可能会死在这一击的米栗,居然激发了深藏在她体内的潜能,让她突破基础元,终于凝结出二重法球术!
然而,事情并没有完结。
此时虚弱的米栗,离雷啸已经很近了。
后者阴冷一笑,放弃元法,直接一脚狠狠地踹向米栗的后心!
这一脚加注了三重基础元,虽然雷啸没有双修法战,无法加注元力,但此时的米栗比一个婴儿坚强不到哪儿,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到后墙上,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脱口喷出!
米栗萎靡倒地,然而雷啸还不放过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你打断我儿三根胸骨,我要你双倍奉还!”
雷柳大叫一声,纵身飞来,冷不防雷啸挥手一阶以法化形,出现在空气里的一柄硕大的透明战锤,将她重重地轰了回去。
好在雷柳反应快,虽然吓得花容失色,但刚刚激活的元法潜力依然处于爆发期,居然迅捷地凝合出十阶元法“法盾”,精巧地阻挡了这次攻击。
被打回原位,雷柳的脸上尽是一片痛楚,她看到远处脆弱的米栗,心下的悔意全都涌了出来。
雷啸冷冷地盯着地上的小子,冷哼一声:“神使,呸!就是个杂碎!”
雷柳惨叫道:“大掌事,求你了,放过他吧,都是我的错。”
雷柳是真的后悔了,原本她以为,米栗那一阶入化出神,是雷啸的绝技“依法入定”的克星,他忘了,除了这最强的元法,雷啸的其它元法包括一级元法因为他强横的基础元,都威力惊人,此次雷啸根本没施展自己的绝技,全凭实力,两阶之内便挫败了米栗!
米栗本来与她雷家事务毫无关系,现在却被她硬拉过来送命。
代价却是那一顿烧糊了的饭!雷柳目眦尽裂,如果米栗出事了,她就是化尽基础元,也要这个老东西付出代价!
雷啸头都不回:“一会儿再说你的事!”
就在此时,厅内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副奇景,那恶狠狠的雷啸重重向前踏步,却没注意到,自己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尊一模一样僵硬不动的雷啸!
族长、雷功,乃至那病怏怏的雷微都目瞪口呆!
别人不得要领,雷柳却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事。没想到在这种状态下,米栗居然还能施展出他那非比寻常的入化出神,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下分散了雷啸的元神!
与此同时,雷功和族长的第二阶太息刚刚凝成!
雷啸看着地上的米栗,抬起一只脚冷冷道:“爬虫,受我这一脚,你要是不死,可以留着喝我儿子和雷柳的一杯喜酒。”
便在此时,那一道恍若透明的元气悄然地飘进雷啸的分身。
然而这并未阻止雷啸那开碑碎石的一脚!
就在他脚掌即将接触到米栗那一瞬间,雷柳的心似乎也将被踩碎一般,猛然扑出,这次就算身受以法化形的攻击,也要把米栗救下来!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一阵风飘过,这一脚,居然踩空了!
大厅的另一侧,一个轻轻咳嗽的小身影,手上拖着的,正是站不起来的米栗。最后关头出手的,竟然是那个看上去病怏怏的雷微!
雷啸讶异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极为难看:“这难道是……”
堂上族长沉声说道:“咱们雷家祖传的,只有族长才能修成的大战神另一秘法元诀,元神诀三级三阶‘神之助’!”
雷啸的脸色突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