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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临危受命

廉颇话音刚落,同时参与朝会的柱国将军赵括也站起拱手道,“我王,臣也赞同上将军的意见!”接着便将自己在邯郸碰到李牧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以臣揣度,李牧虽然年轻,但是其统兵之才已经颇具大将之相,将雁门郡及代郡边地防务交由李牧当是上佳之选。”

年轻的赵王虽然也见过李牧,然其当时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已,虽然在中阳大战中表现出色,然而毕竟还没有独立指挥过一只庞大的军队,更有甚者,赵国北部边地的安危直接关系着赵国腹地的安全,边地一旦失守,腹地大军又基本都被调往上党,守备空虚,匈奴大军可长驱直入,后果不堪设想,如此一个年轻将领能否担负起这样的重任?

见赵王面露犹疑,平原君赵胜便敛服而起,“君上勿忧,臣愿亲赴雁门关考校李牧,如其确实为上佳人选则甚好,否则臣当飞报君上另择贤明。”

“如此甚好!”赵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而马上又矜持地说道,“如此一来便麻烦王叔走一趟了,一旦李牧确实可以胜任,王叔可协助上将军处理边军调遣及后续防务交接问题。诸位,秦赵大决在此一举,本王当与诸位戮力同心,一战而胜虎狼秦军,使我大赵一举成为七雄之首,届时本王当亲自为诸位摆酒请功,诸位的不是功勋也将永垂史册!”

“我王圣明!”满座重臣齐声唱和,然而沉雄厚重的廉颇和集善外交辞令且满腹智计的蔺相如却低着头没有应和。

时当初秋,天气逐渐便凉,正午的阳光已经没有夏日的毒辣。开完御前会议,廉颇与平原君的马队便驰出邯郸,北上通往雁门关的官道,道路两旁的麦田已经金黄一片,零星可见腰里缠着围裙的妇人在费力地挥刀收割着各自田里的麦穗,有的在笨拙的绑扎麦捆,有的不时的抬起头用袖子擦拭一下额头,几个总角小童在收割过的天珑间奔跑嬉戏,偶尔可见几个老汉在田间劳作,一路走来,很少见到青壮年在田间劳作。看到这里,廉颇不禁眉头一皱,心理不禁十分沉重,转头看看正兴趣盎然地欣赏初秋美景的平原君,硬是生生咽回了来到嘴边的话,如此农时景象,怎么得了!此时赵国已与秦军在上党僵持近一年,赵国近四十万大军每日粮草消耗无数,以当前形势看来,此战短期内不会有结果,两强将无限期地僵持下去,如此情势,若没有强大的粮草后盾如何得了!廉颇一路思量,找个时间得和赵王说说这事。

一路疾驰,次日午后,一行便到了雁门关,此时地处边地的雁门关已经遍野苍黄,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进入幕府,击鼓聚将,十几位边地主要将领分列两厢。廉颇手拄长剑,沟壑纵横的脸膛甚是凝重,深邃的目光环视一周,便沉声开口道,“今日聚将只有两件事,其一,调集十万边军精锐南下;其二,议决边军主力南下后的雁、代防务事宜。第一件事,十万边军南下,楼平为骑兵主将,赵威为步军主将,吴辄总管物资输送,具体开拔时间听本将号令!”

三位将军各自领命,对廉颇的任命没有任何质询。楼平原为雁门关主将,名将楼缓之子,本身便是骑兵将领,又在边地与匈奴厮杀多年,是名震边地的猛将,命其担任骑兵主将再合适不过;赵威为王族勇士,少入军旅,在边地任职多年,跟随廉颇屡次出征,对部伍配合及大型攻防器械的使用颇为熟稔,令其担任步军主将也是上佳之选;吴辄原为雁门关太守,少时也是久处军旅,唯有如此,方能在雁门郡这个情势复杂多变的地方任地方长官,此人军政兼通,也是长期在廉颇的直接统辖下管理雁门关防务,派其做后勤辎重粮秣运输则是恰当无比。

“第二件事,安排雁门郡及代郡的后续防务,首要问题便是任命军事长官。此事已有王命,下面请君上特使平原君训示!”廉颇说罢便转身站到了一旁。

平原君一席胡服软甲,外罩绣着金线的金丝斗篷,挺着肥硕的肚子赳赳来到帅案前,环视一周,然后拿起羊皮纸缓慢展开,铿锵有力地念到,“本王任命平原君为全权特使,选择雁、代两地的边军主将,署理边地防务,经重臣推荐,现着平原君考校李牧,如其确实能统领边军防卫边地,本王将任命李牧为边军主将,否则另择人选,报与本王。”

读毕,平原君合上诏书,抬眼看向已经为雁门关副将的李牧,“李牧出列!”

“嗨!”李牧跨步出列,拱手应道。廉颇黝黑的脸膛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李牧,你是否领会君上之意?”平原君严肃地问道。

“报平原君,李牧已经领会君上之意。”李牧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表情。

“如果你为边地主将,你将如何确保我赵国北境安宁?”平原君仍是一脸严肃,事关国运,丝毫儿戏不得。十万边军南下后,雁门关和代郡守军总数便只剩下了不足两万人,西从雁门关长城,东到代郡及燕国边境如此长的防线,骑兵从西到东全速机动,也得两天才能到达燕国边境,休说两万人,就是以往的十多万大军,也常常顾得了却东顾不了西,捉襟见肘。当下十万边军主力南下,只留下这点人马守边,无疑是一个极为烫手的任务,平原君怎敢轻慢。两厢大将也是心里打鼓,心想这个差事可是难办得很,两万人都不够匈奴主力塞牙缝的,何谈守得住漫长的边境,这个主将的任命要是真落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受不住掉脑袋都是他娘的小事,匈奴大军一旦长驱直入,赵国顷刻之间便有王国灭种之险,还是默不作声的为上,看看这个不知天高的地厚的李牧到底敢不敢接这个差事,这个家伙进来狗屎运真的是太旺了,但是这样的差事可不是靠狗屎运就能胜任的!廉颇的面部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双手按住长剑石雕一般地伫立在帅案旁边。

“启禀平原君,如若李牧为边地主将,李牧的第一个要求便是需给李牧统筹边地军政的权利,朝廷不得无端干涉,否则李牧便不能胜任边地主将之职。”李牧抬起头盯着平原君一字一顿地说道。

“呀呵!你倒是够爽快,还没当上这个主将,便先要起权来了!”平原君噗嗤乐了,见李牧仍是盯着自己没有做声,便收敛笑意,“也罢,只要你能拿得出令我王信服的边地防御方略,我赵胜便替你向君上做请,满足你的要求!如何?”

“李牧谢过平原君!”李牧仍是面色平静如常。

“好啦,先别忙着谢!先说说你的方略吧!”平原君摆手制止李牧道谢。

“报上将军,平原君,诸位将军,李牧以为,若以两万边军抵御匈奴及其余诸胡的扰掠,首要任务便是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这便需加大搜集情报的力度,具体便是多派斥候商旅深入敌方腹地不断地搜集情报,并向敌方安插我卧底,只有清楚掌握敌方动向,才能有的放矢,不至于处处防守,处处被动。”李牧吐字缓慢,声音清晰有力,平原君点头默许,李牧继续说道,“至于准确掌握敌军入侵动向后,我方的防御策略应不只依靠两万守军,而更应广泛地借重于边地民众,我雁代两郡边民不下二十万,因为征发制度规定内地不能征调边地青壮到内地服役,所以边地青壮年也不下七八万,如此力量,使用得当,足可抵得十万大军,何愁守不住边地!”

听到这里,平原君双眼抖得一亮,快步来到李牧近前,“你是说效法田单守即墨的策略?”

“平原君明锐!”李牧仍是好似不假思索地说道,“田单孤守即墨抗燕,便是广泛发动城中之民为兵,男女老幼各分卒伍,各司其职,最大限度地调动了城中的防守力量,如此才能守住三年而最终一战复国。韩国申不害抵抗庞涓大军进攻也是充分调动了城中的民众力量才使得孤城得保,最终等来齐国田忌和孙膑率领的援军。然而我赵国边地和即墨、韩国新郑的情势还有很大不同。此两座孤城的回旋余地很小,城中可调动力量有限,外援补给缺乏,不利于长期坚守,若不是乐毅的怀柔化齐策略,田单是不可能守得住即墨城的,最后若燕军主将如仍是乐毅而不是骑劫,田单的火牛阵也不可能战胜明锐的乐毅大军;韩国的申不害已近油尽灯枯,齐国正是为了拿捏此既不让韩国精锐耗尽又不至于灭国的关键时机才发兵救援,新郑才得以保全。而我赵国边地一则抵御辽阔,地形复杂多变,进则有广阔平原可供骑兵展开,退则有从西到东的多出关隘和险峻山脉及长城供防守,如此广阔的回旋余地十分有利于避敌主力锋芒而给以出其不意的袭击。此外,我赵国强大的腹地支援力量可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粮草、兵器等后勤补给,即便由于上党战事需要,内地供应边地吃紧,边地也可依靠自耕、自贸及手工作坊解决均需问题。请上将军、平原君相信,李牧有把握守住我赵国边地,绝不使胡族敢正视我赵国腹地!”言毕,李牧慨然一躬。

“彩!”两厢将领齐声吼道。他们起先对这个后来居上的年轻后生很是瞧不起,就李牧先前的那几个战场上的闪光表现,这十几位将领根本没瞧在眼里,在边地这个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前线上,能做到一军主将的人,哪个不是从血火之中摔打出来的,论战功随便一个出来都可罗列出一长串,就凭李牧的那几个有限的惹眼表现,根本不能令这些将领信服。及至李牧条分缕析地陈述了自己的守御方略,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终于改变了原来的轻慢之态,从心眼里佩服李牧。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领,可能讲不出临敌应变的策略,但是主将给出的临敌策略,他们却马上能分出策略的优劣,李牧的策略明显十分符合边地的实际情况及赵国当下的境遇,因此他们毫不吝惜的赞叹起来。

平原君也是面露喜色,“好!”转头看了一眼微小不语的廉颇,“我赵胜十分赞同李牧的看法,按照君上之命,李牧暂代边军主将,兼领边地军政事宜,马上着手署理边地事宜。我马上向君上上书陈述,请求君上下达正式诏命!上将军以为如何?”

“廉颇完全同意平原君方案!”廉颇收敛笑容,拱手说道。

数日后,诏书下达,只寥寥数字,“着李牧为雁、代两郡主将,兼管两郡一切事宜!”

由于韩国将长平山地拱手相让给赵国,使得赵国在长平与秦国对峙过程中占尽了地利,加之上将军廉颇善于守御,赵国的二十万步骑混编大军竟然与令六国谈之色变的虎狼秦军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态势,秦国除了起初略有小胜,竟然在后来占不到丝毫便宜,于是便继续向上当增兵。迫于压力,赵国也源源不断地在国内征发新军。

此种形式下,李牧带领边地仅存的万余赵军,担负起了保护赵国北边防线的重任。离开邯郸后,李牧一路马不停蹄,直奔雁门,途径村庄田野,田间劳作之人多为妇幼老人,青壮年十分鲜见。李牧不仅心中一紧,便加紧催促坐下马快行,护卫随从一行星夜奔回雁门关。

到得幕府,天交三更,李牧命令迅速升帐,伴随着一通鼓响,军营中一片步履铿锵甲胄响亮,不一会各帐将官士卒按行伍站好,千夫长以上将官列队入帐。“各帐照常休息!”李牧低声命令道。军吏出帐命令号手发令。于是李牧第一次以边地主将的身份和众将开了一次秘密军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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