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到陈子恪,姜淑眼中划过一丝狠厉,转瞬便消逝,但紧握着拳头,指甲嵌在掌心之中,十指连心之间,疼痛感觉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这并不是姑妈能够推辞嘉禾之事的借口。”姜垣一针见血,别的什么都没有讲,只是言谈之中,并没有将陈子恪看到眼中,“那不过是个病秧子,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
姜垣知道姜淑有这个能力,也知道朝堂之上只听从姜淑谕旨的长孙清的能力,但对于自己最后那一句话,连自己都觉得疑惑,陈子恪如何会是病秧子呢,他记起那夜间,陈子恪手执弓箭的模样,眼眸渐渐眯了起来,满是狐疑。
自阖闾门下了马车之后,陈子恪与未央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恐怕这几****都来不了长信宫了。”未央浅浅淡淡的开口,似乎在等着陈子恪回应。
陈子恪却只道,“嗯。”
只是这一个字而已,未央只觉得陈子恪是没有心的,为了所谓的复仇,能够将她舍弃出去,陈子恪很爱她的姐姐,所以她就不能奢望什么。
想到这里,未央不过一阵苦笑,可抬头之间看到陈子恪的肩膀,想到那天夜中他就那样挡在自己的面前,连死也不怕,难不成,陈子恪当真是对自己没有丝毫感觉吗?
还是说……她与他,只是一场合作?
“娘娘!”才刚刚走过碧池之侧,往内宫的路上,就瞧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飞快的奔了过来,陈子恪并不认识,可未央却熟悉的很,那是昭阳殿之中的宫婢。
她喘着粗气,看到陈子恪连忙行礼,才转而对未央道,“贵妃娘娘快些去永寿殿吧,陛下说有急事。”
若说是别的人,未央是一定会提防的,可这女子是一直跟在陈慎身边的宫婢,可陈慎为何要让她速去永寿殿呢,陈慎明明知道姜淑素来都是不喜欢自己的。
“你快去吧。”陈子恪只是这么一句话,并未阻止,未央瞧了陈子恪一眼,偏过头去,发间流苏划过,落在耳垂之处,她点点头,随着那宫婢往永寿殿而去,陈子恪只是看着未央离去的背影,眼眸之处划过波澜。
永寿殿之中,却早已经是乱成一团了,姜淑气急之后的声音更是骇人,“皇帝,哀家看你当真是疯了!”
凤榻之上,正是后宫女子都趋之若鹜的东西,印章之上凤凰飞翔,乃是绝佳的风景,陈慎今日只是穿着一件玄衣,上头绣着祥云银丝,他只是站在凤榻边上,指尖流转在凤印之上,“儿臣只有这么一个心愿,册立李氏未央为卫贵妃,代掌凤印。”
“皇帝!”姜淑怒斥一声,温香连忙扶住她,不住抚摸着她的后背,只说太后不要生气,姜淑往陈慎这边而来,指着他不住道,“死了一个还不够,你还要喜欢那妖女,你难道就不怕陈国为她所亡!”
陈慎却没有往日的孝顺模样,听到姜淑如此说话,也只是微微蹙眉,良久,才抬眼看向他的生身母亲,冷笑一声,才道,“母后心心念念的想要让那位嘉禾公主嫁给我,难道就是真的为了陈国吗,还是……”接下来的话他并不明说,可姜淑却明白的很,被陈慎气的脸色通红。
“啪!”
那一巴掌就打在陈慎的脸上,陈慎却笑了,捂着脸颊之处,眼眸越发落寞孤寂,“从长乐死了那一刻,儿臣就已经不管不顾了,母后难道不知道吗?”他恍若没有浑身了力气,眼角的模样瞥向姜淑。
姜淑只是用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陈慎,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明白,那个叫做解长乐的女子究竟有什么魔力,能够让他的儿子变成这样,就如三年之后,他扶棺送葬之后,行尸走肉一般。
未央就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场景,心中一怔,“启禀陛下娘娘,李氏求见。”身侧之后缓缓开口提醒道。
这殿中两人目光才看向外头,未央连忙低下头去,却还是能够看到那凤榻之上的玺印,心中满是疑惑,但看着陈慎在这里,心中还是安定不少,只因为她知道陈慎的打算必定是不会害她的。
“今册封李氏为我陈国贵妃,代掌凤印,李氏谢恩吧。”陈慎倒是先开口了,脸上带着一点笑容,柔和至极,未央猛然抬头,看着陈慎,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姜淑突然喊道,“哀家不同意!”
这后宫之事一向都是姜淑打理,就算是陈慎能够操控陈国之人的生死,但在后宫里头,皇后未立,只有姜淑才有资格同意妃嫔册封之事。
未央跨过门槛,缓缓往里头走来,只知道如今两难之间,连忙跪在大理石地面之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若嘉禾不能为后,那这妖女也绝不能入宫!”姜淑下了最后通牒,于是走上前去,将凤印紧握,径直的往地面之上砸去,那独山所制的玺印之上,顿时便少了一角,玉碎而落。
未央并不了解姜淑,自然也就不知道姜淑这已经算是退了一步,陈慎却清清楚楚,若是再紧逼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他将目光放在一侧的玺印之上,上头残缺之角被外头照射出来的阳光映衬,陈慎微微叹息。
“母后既然如此坚定,便如此吧。”陈慎轻声回应,转过身来,才走向未央,站在未央面前,缓缓扶了起来,“以后,你就是朕的贵妃了。”
贵妃?未央越发的想念她的姐姐,她恍若陷在这巨网之中不得喘息,走上一条与她姐姐一般无二的道路。
未央成为陈国贵妃的诏令在一炷香之中传遍整个皇城,走出永寿殿的时候,未央所想的并不是身后宫婢所捧着的凤玺,而是陈子恪知道了她的消息会如何,会不会为她担心呢。
陈慎是与未央一同出来的,正是正午之分,暑气正盛,廖添连忙将遮阳的油纸伞给送了上来,挡在陈慎的头顶之上,陈慎却接过伞柄,与未央站在一处,伞面偏过一点,正好遮盖住未央,“先随朕回昭阳殿,待宫人们将栖鸾殿打扫好了。今夜你就可以去那歇息了。”
“栖鸾殿”这三个字猛然敲击着未央的心口,她猛然抬头,看着这个为她执伞的男子,才发觉他并不在意,栖鸾殿中究竟要住什么人,未央不明白,陈慎究竟是将她作为一枚棋子,还是当作长乐的影子。
就如同陈子恪一样?
未央收敛起心神,才问道,“为何突然答应了太后娘娘的要求了呢?”陈慎曾经那样说过,他要毁掉齐陈联盟,但此刻却还是屈从于姜淑之下,还是决定娶嘉禾,这是未央始料不及的,她本以为盂兰盆节之后,嘉禾知晓无望也应该是要回齐国了吧。
“毁掉齐陈联盟,并不能操之过急。”模凌两可的答案,让未央捉摸不透陈慎的心性。
身后廖添忽然走上前来,在陈慎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陈慎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点点头,廖添随之后退,对上未央疑惑目光有些抱歉样子,陈慎这才开口道,“朕还有些事情,你先回昭阳殿去,马上就回来。”
未央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便细问,陈慎将伞柄递给未央,脸上笑容未曾褪去,未央伸出手来接过,指尖传递着彼此的温度,陈慎的手指无意识的划过未央的掌心,未央微微一怔,抬头看了陈慎一眼,陈慎笑了笑,但还是转身而去。
陈慎今天真的很奇怪,未央的眉头蹙的死紧,步子往昭阳殿而去,可那一袭凤印却一直在她眼中挥之不去,那曾经是她姐姐拥有的东西,而她,将要用这凤印来为她姐姐报仇。
那上头依稀还能嗅到一丝血腥味,那是无数红颜女子的鲜血染遍的,伸出手来触摸的时候都是灼热刺骨。盛日耀目,未央猛然顿住脚步,在树下望着那站在昭阳殿之前的人,他还是如同记忆之中的那样夺目,脸庞不同于俊美之像,偏偏生的几分英气来,眉宇之中乃是战场留下的锋芒,楚辞素来都是如此。
未央的记忆回溯到卫国亡国的那一日,她等了楚辞很久,却只是等来城破的消息……
“贵妃娘娘?”身后宫婢连忙提醒道,“贵妃娘娘怎么不进去?”
未央转念想想,只觉得如今物是人非,她这样害怕也没有意义,于是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低下头走上石阶,往昭阳殿而去,本想着只当做没见到楚辞,可楚辞似乎很远就看到了她,“娘娘这是去哪儿?”眼光却只是放在她腰间配着的绿松石之上。
“江夏王世子,这位是新晋册封的贵妃娘娘。”身后宫婢彬彬有礼,显然是受过宫廷教育的,不徐不躁,言谈得宜,可未央却希望她没有说这句话。
楚辞本是带着些许笑容的瞧着未央,可只是听到这么一句话,连带着笑容都僵在脸上,便连步子都退后了几步,“原来是……贵妃娘娘。”这话中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未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