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忍着头痛陪了他们许久后才能离开，回到房间后洗了一个冷水澡，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然后彻夜不眠地研究合约，当她把一切忙完后都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她打个哈欠，稍稍睡了几小时后就起床，用化妆品掩饰一夜未睡的痕迹，和Radisson一起精神奕奕地详谈合作，而对于Radisson的误会她和祝琰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反驳。他们甚至装出亲热的样子，让整个谈判其乐融融——虽然祝琰的殷勤让乔楚厌恶，乔楚的温柔让祝琰心惊。
乔楚疲惫到了极点，但令人高兴的是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到午餐时间他们终于达成了初步意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善细节后签约，而他们总算是不虚此行。下午，热情洋溢地把Radisson夫妻送上返回美国的飞机后，祝琰收回搂住乔楚的手臂，淡淡地说：“我明天一早就回国，你呢？”
“我会坐今天晚上的飞机。”
“那么赶？”
“要早点向老板汇报。”外加不想再见到你。
“乔楚，真想不到我们的合作会那么默契。”祝琰说。
“确实如此。”
因为太过了解的关系，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么，在工作上居然是出乎意料地合拍。乔楚不由得想，要是没和祝琰分手的话，他们会成为业界的一大佳话，但现在……呵，还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她知道回国后，可能还会有和祝琰见面的机会，干脆直白地说：“我想，我们被误以为是情侣这件事就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了吧。”
“当然。乔楚，你的过激反应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有些……余情未了。”
“怎么可能。”
乔楚心里明白祝琰的重新出现在她心里起了多大的波澜，但既然他已经有了女友，他们之间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她不让自己再想下去，而祝琰偏偏说：“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祝琰，你还可以再自恋一点。”乔楚冷笑。
“真的没有吗？”
祝琰猛然凑近，仔细端详着乔楚的神情，而乔楚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得飞快。她当然知道祝琰是一个多有魅力的男人，但她又怎能在祝琰面前露怯？她冷淡地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还对异性说这话，好像有些不太适合。而且，你忘记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吗？”
“说的也是。”
祝琰有些失落，但很快就笑了起来。他看到林曼曼在不远处拼命对他招手，抓紧时间对乔楚说：“我们做情侣的时候总是会争吵，做朋友倒是很不错，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吧。不管怎么样，再见到你我很高兴，乔楚。”
“我也是。”乔楚言不由衷地说。
凌晨三点回到S城的时候，司机东叔早就守候在机场外，黑色的奥迪A8在众多车辆中显得低调而奢华。东叔殷勤地为乔楚拿行李，笑着说：“楚楚，飞机晚点了啊。”
“嗯，晚点了一小时，辛苦东叔久等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楚楚，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生煎包和热豆浆，先生特地吩咐我带给你。”
吃着还冒着热气的生煎包，喝着浓稠的豆浆，乔楚觉得在马尔代夫时被西餐荼毒的胃终于得到了救赎，整个人又活了过来。因为怕发胖，她只吃了几口就停了嘴，笑着问：“东叔，这是我爸吩咐你买给我的，还是你自己买的，你还是直说了吧。”
东叔嘴硬：“当然是先生吩咐……”
“得了吧，要是2年前我信，但现在我爸怕是只记得他红颜知己的名字，也不会想起女儿的生日。东叔，我知道你是好心，但真的没必要。”
“楚楚……”
东叔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戳穿，有些挂不住，还想再解释，但乔楚已经闭上眼睛假寐。连乔楚自己都没想到，在车上短短半小时的时间她居然睡着了，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汽车已经在湖边的别墅前停下。乔楚走上二楼，推开房门，正想和自己柔软的大床来个亲密接触，却生生停住了脚步。她看到一个女人正穿着她的睡衣，用着她的电脑，甚至还在吃她爱吃的瑞士巧克力，火气一下子就冒了起来。她几乎咬牙切齿：“乔伊！你在做什么！”
“乔楚回来了啊！你出去几天黑了也胖了，皮肤都闪着煤炭一样的黑亮光芒，真是好健康哟。”
乔伊一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往乔楚心口插刀，这一次也不例外，句句捅在乔楚心窝。乔楚也不示弱，笑着问：“你不是在希腊和你的未婚夫婚前旅行吗，怎么提前回来了？难道你又失恋了？”
乔伊的脸沉了：“什么叫‘又’？”
“就是再一次、再两次、再N次，你懂的。”乔楚挑眉。
虽然乔伊是乔楚的姐姐，但乔楚不止一次怀疑她们到底是不是一个妈生的，在被妈妈胖揍一顿，得到了肯定答复后又开始怀疑她们是不是同一个父亲。与乔伊的任性娇气相比，乔楚简直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简直是所有孩子的噩梦。
从小到大，乔伊都听话懂事。她的学习从没让爸妈操心过，和“早恋”也从来搭不上边，家里给她配的电脑更是只用来查资料，要是让她不去补习功课她都能绝食相逼。父母实在太欣慰这样的孩子能投胎到他们家，一直人为地把乔伊作为乔楚的人生偶像，让她多向姐姐学习。可是，他们高兴地实在太早了，没想到乔伊大学毕业后变了一个人。
当时的乔伊终于获得了父母的首肯，开始恋爱生涯，但找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奇葩。她的男朋友有玩乐队的、有外国人，甚至还有在校高中生……而每一次，都是轰轰烈烈开始，以失败而收场。乔楚眼见姐姐就好像飞蛾扑火一样陷入热恋N次，失恋N次，然后居然因为她丰富的感情经历成为知名情感专栏作家。比起姐姐来，乔楚觉得自己的单身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说吧，你和那个老外摄影师又怎么分手了？”
“我原来以为和他有很多共同语言，但这一切居然都是他故意伪装的！他说他喜欢知性的女人，但和一个胸大的美女上了床！这是什么审美观！”乔伊愤愤地说。
“等等，你愤怒的重点不在他和别人上床，而是那个女人比你胸大？”
乔伊想了下：“可以这么说。”
乔楚服了：“你真是奇葩。”
“你是在夸我吗？”
“你觉得呢？”
姐妹俩相视假笑，后来乔伊终于忍不住把乔楚的头按到了枕头里。她们打闹了一阵，乔伊看着天花板，感慨地说：“乔楚，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为什么你总是能那么理智地面对感情，总不会让自己受伤。”
那是因为我受伤害的时候你还在傻兮兮读书，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当时有多痛苦。乔楚默默想着。
“你和那个祝琰，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吗？”
“你提他做什么？”乔楚心中一惊，然后不悦地问。
“因为你交往了那么多男朋友，我只记得他的名字啊。”乔伊无辜地说。
“没有联系。”
“唉，我以为你们会结婚。”
“可你交往每个男人，都觉得你们会结婚。我真的不相信你的预感。”乔楚打击她。
“祝琰是一个不错的男孩，是你那时候太过任性。”
“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好吗？我要睡了。”
乔楚说着，率先闭上了眼睛。她当然知道失恋的乔伊根本没有看起来那样豁达，可即使失败了那么多次，即使到了这个年纪，乔伊还是执着地相信爱情，总觉得真命天子会在下一个拐角出现，简直傻瓜到了极点。对于她不符合年龄的幼稚想法，乔楚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但总是没办法说服姐姐现实一点——正如同乔伊从来没办法说服她不要游戏人间一样。
希望她这一次能学乖一点吧。
乔楚想着，拿上睡衣去了浴室，回来的时候发现乔伊已经睡着了。她看到乔伊在睡梦中蹬了被子，忙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她在床的另一侧躺下，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乔楚是被楼下的讲话声吵醒的。
一看时间，已经是中午10点半，她到现在足足睡了7个半小时，可还是疲惫不堪。她强打精神给公司打了电话，看到乔伊还在熟睡心里非常不爽，简单粗暴地掀起被子叫她起床。姐妹俩睡眼惺忪地下楼，准备喝点东西提神，在看到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不明生物时一下子愣住了。她们互视一眼，还是乔伊打破了沉寂：“请问，你是哪位？”
难道是新请来的保姆？从没听说啊！
“人家是你们爹地的朋友啦。”不明生物笑着说。
听到这话，乔楚心中警铃大作。她挑剔地看着来人，只见对面的那个“女人”染着鲜红色的头发，涂着雪白的脸蛋，深紫色眼影，一双烈焰红唇让人移不开目光。现在已经是深秋，可她穿着夏季的吊带裙，再配上渔网袜和长靴，浑身的行头加起来估计都不要200块，怎么看怎么像从事某种不良职业的特殊人群。乔楚还保留最后一丝幻想，试探性地问：“请问您和我爸是什么关系？”
“男女关系。”
乔远山一边说话，一边从楼上走了下来，和不明物体相拥而吻，也让两个女儿抑郁不已。乔楚简直无法想象老爸的品味差到了这个地步，把乔远山拉到一边，厉声说：“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是这样。我眼光不错吧。”乔远山得意洋洋地说。
“她多大年纪是做什么的？”
“这是我的私事——不过让你知道也没关系。她是发型师，今年25岁。”
“25岁！那不是比我的年纪还小！”乔楚愤怒地说。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们都有着彼此的感情生活，乔楚对此并不干涉。乔远山的交往对象一开始还是老师、医生这样的还算体面的职业，到后来开始捧歌星、捧画家，现在开始捧发型师了？为什么他堕落成这样！
乔楚对这段感情非常不赞同，而乔远山说：“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她是为了钱才和我在一起，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事实真的不是这样。小美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钱，甚至出去吃饭的时候都坚持和我AA。这样的好姑娘现在可真不多见。”
“那是因为她知道放长线钓大鱼！而且，她是在吃便宜菜的时候才要AA吧，贵的菜她是不是根本不提？”
乔远山怒了：“不许你这样说小美！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你的长辈，你要尊重她。”
乔楚没想到父亲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敢吼自己，也怒了：“她对我而言只是陌生人，要赢得尊重就要有值得尊重的地方！你告诉我她哪里值得我尊重！”
“如果她不是年纪比你小，你还会那么激动吗？”
乔楚一愣，然后说：“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会吗？”
平心而论，要是爸爸找了个40岁的发型师，也许乔楚确实不会那样激动，所以她一时之间倒也没否认。乔远山得意地说：“所以你就是妒忌她年轻。”
“我妒忌一个非主流？爸你搞错没有！”
“就算她再差劲，她就是比你年轻，光这点就足够让你失去理智。”
乔远山的话终于让乔楚愤怒，因为她无法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居然就这样在她的心口插刀！满脑子的话不知道怎样说出口，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乔楚深吸一口气，去开门转移注意力，然后愣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简直怀疑是不是动物园的猩猩跑到了她的家门口。然后，这巨大物种开口说了人话，声如洪钟：“请问这是乔伊的家吗？”
“向东，你怎么来了！”
乔伊扑到了猩猩怀里，这下连乔远山都瞪大了眼睛。他一把把乔伊揪了过来，把女儿们护在身后，警惕地问：“你是谁，你怎么会来我家？”
“我叫白向东，是乔伊的……嘿嘿，那个，男朋友。”
白向东挠着头，特别不好意思地说，而乔楚真是要吐血！没记错的话，乔伊和上一任分手才一个星期吧，她已经寂寞难耐到要开始人兽了吗？虽然早就知道她的品味，但这次的人选也太差劲了吧！
乔楚挑剔地看着那个身材高大、肌肉饱满，戴着金项链和大金表的男人，只觉得乔伊再一次刷新了选男人的下限。往窗外一看，白向东的座驾果然是意料之中的BMW7系，庸俗到让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乔远山的脸色很难看，但乔伊偏偏说：“爸，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吗？”
乔远山用力清嗓子，想逃过这个话题，但看到女儿殷切的目光，还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虽然乔楚分明听到他说的是“呸”。得到首肯后，乔伊很激动，眼中闪烁着光芒：“我就知道你们会为我高兴的！”
乔楚实在看不下去，把乔伊拉到一边，轻声问：“你不是刚和那个摄影师分手吗？”
“是啊。”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在回国的飞机上认识的。”
“也就是说你们认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星期？”
“从时间上来说是这样啦——不过我们已经很了解彼此了。”
乔楚瞪着满脸春色的乔伊，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好生生挤出笑容来：“那个，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于是，好好的一顿家庭聚餐就这样多了两个外人，再可口的饭菜也让人食不下咽。乔楚暗暗观察，只见白向东就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一样埋头猛吃，而小美则是忙着给父亲喂食，越发心烦气躁了起来。乔远山享受着年轻女人的殷勤，喝了一口红酒，终于开口：“白……白那个谁，你是做什么的？”
白向东急忙站起来：“我经营着5家健身中心，家里有产业有别墅，乔伊跟我不会吃亏的，伯父！”
乔远山没想到白向东恨不得把银行存款都报了，吓了一跳，忙说：“随便聊聊，你坐下，不要那么拘谨。你是哪家大学毕业的啊？”
“南阳电子大学。”
“什么？”乔远山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小美高兴地接话：“我知道那所大学，我的美容美发就是在那里学的！那我们可是校友！”
“真是太巧了啊。”白向东也乐了。
乔远山和乔楚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简直无法接受博士毕业的乔伊居然会选一个技校毕业的人做丈夫！好吧，也许这个白向东经济实力确实不错，但他一看就是有肌肉没脑子的家伙，他们在一起根本没共同语言啊！这时，白向东小心翼翼地说：“伯父、妹妹，我第一次上门也不知道带什么好，就随便带了点土特产，希望你们别介意。”
“呵呵，那怎么好意思。”乔楚干笑。
然后，她愣住了。
她只见白向东从包里掏出了三个巨型红包，恭敬地给了他们，那红包里的人民币应该足足有好几万。乔楚真不知道谁家的“土特产”会是钞票，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向见多识广的乔远山也愣住了。乔远山额头的青筋就这样爆了起来，小美偏偏还说：“啊呀我也有啊，这样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嘛。”
“闭嘴！”乔楚和乔远山异口同声地说。
小美吓了一跳，急忙把红包放到包里，好像生怕白向东反悔似的。乔远山再也忍受不住，粗暴地让白向东离开，乔伊的泪水也不能挽回他的硬心肠。乔楚看到姐姐哭泣，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口让小美也先离开，而乔远山更加气愤：“她是我女朋友，你凭什么让她走？”
“那白向东还是姐姐男朋友，你要不要那么不给她面子！”
“这是我家！”
“也是我们家！”
“是我出钱买的房子！”
“装修还是我设计的呢！”
眼见乔楚和乔远山针锋相对，小美终于坐不住，借口还有客人等着自己，匆忙离开。等小美走后，乔远山严厉地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小美来这里，你还是这个态度，我会和她一起搬出去住。”
“爸，你这是在对我发脾气吗！为了一个女人，向你的女儿发脾气？”
“是你不尊重我在先！”
乔远山说着，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家门，而乔楚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乔伊此时终于开口：“乔楚，爸爸真的有那么不喜欢向东吗？”
“无所谓，反正你每个男朋友他都不喜欢。”乔楚心烦气躁地说。
“那倒也是。其实，我也觉得你的反应有些过激。不管怎么样，这都是老爸的私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