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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神圣而美丽的迁徙

了解一个民族,就要先了解它的历史。了解了其历史,你就走近了这个民族。和一个民族走近了距离,不免会为这个民族的历史而感怀。当我从曹福昌的讲述中了解俐侎人的迁徙史,神圣和美丽这两个词汇迅速冲出脑际。

俐侎人迁出地在民间有不同版本流传,有从思茅市的景谷、景东两县迁来之说,有从楚雄州迁徙而来之说,还有从四川凉山迁来之说。在没有经专家、学者考证之前,其迁出地还是一个谜。就连最初迁徙而来的人数和故事,也有不同版本。有说是三个弟兄最先迁来,有说是罗姓男子和一个女子最先迁徙而来,还有说是六个弟兄和他们心爱的女人一起迁徙而来。不论哪种说法,都只是民间流传之说,都没有经过专家考证,都没有一个定性的说法。对于迁出之地,毕竟只是一个符号,不能让我生出多大兴趣。而让我兴趣大发和由衷感叹的是曹福昌为我讲述的俐侎先祖的迁徙过程,这个过程也就是六个弟兄和他们心爱的女子一起迁徙的过程,这是一个追求美丽爱情和美好生活的过程。

曹福昌先是声情并茂地为我唱了一个俐侎歌调,从唱腔中我能察觉出俐侎先祖的迁徙过程充满着辛酸,包涵着甜蜜,那是一个苦乐参半的过程。歌调末了,曹福昌开始用汉语向我讲解俐侎先祖的迁徙故事。

几乎每个民族的迁徙都有着内因和外因的冲撞,俐侎人的迁徙也不例外。最初俐侎人迁出之地究竟在何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俐侎人的先祖已决定迁徙并实施了迁徙。而迁徙的策划和实施者,就是六个弟兄和他们心爱的女人。这六个弟兄个个身材魁梧、英俊潇洒,自然,少不了有爱慕他们的女子。当然,他们经与众多喜爱他们的女人交往,也物色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不幸的是,这六弟兄中身强力壮的三人被奴隶主抓去当了奴隶,从而丧失了人生自由,丧失了人格尊严,也隔阻了美好而神圣的爱情。尽管如此,成为奴隶的三个弟兄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对美好爱情的渴望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刻也未曾熄灭。苦苦等待的女人也因为他们而望眼欲穿,饱受相思的煎熬。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不幸的命运会阻隔爱人之间相聚相守,却阻不断情人之间绵绵情谊。三个弟兄经过漫长的等待和酝酿,最终,决定为了自己的爱情和生活的幸福而实施逃跑。为避免连累亲人,他们合计带上自己的亲人和意中人,远离黑暗世界,追求幸福美满。于是,他们就托人向家中的三个弟兄和意中人带出口信,要他们在某月某日某时某分在某地等候,以便集体出逃。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遂人意,三弟兄终于逃出了奴隶主家,会合自己的亲人,带着自己的女人,开始踏上了逃亡之旅。

逃亡的生涯前程未卜,逃亡的过程艰辛曲折。要防猛兽侵袭,要防追兵抓捕,他们不敢走大道,就穿行在茫茫林海,在森林中风餐露宿,以天当被,以地作枕。尽管惶恐,不免劳苦,可是,有爱情的力量支撑,他们互为依靠,互相取暖。追兵很多,环境恶劣,不知逃了多少日,不知逃到何地方。当他们藏匿在一片野芭蕉林中时,放风的人就见野芭蕉林下已有追兵追来。他们就如受惊之兔,藏进了野芭蕉林深处。追兵来到了他们藏匿的野芭蕉林,见到他们做炊的火塘已经熄灭,被他们砍断的野芭蕉树已冒出嫩叶,就估计他们的追捕对象已经跑远了。同时,他们还听到布谷鸟不停地啼叫,催促着他们赶快回去播种,追兵们就垂头散气地返身而回了。逃亡者大气不敢出,直至追兵的影子消失殆尽,才从野芭蕉林中悄悄摸出,继续着逃亡。

翻过一片片林,越过一座座山,趟过一条条河。趟过一条条河,越过一座座山,翻过一片片林。最终,渐行渐远,他们躲过了猛兽侵袭,避过了追兵抓捕,来到了波涛汹涌的澜沧江边。没有人烟,没有船只,只有湍急江流不息奔走。凝视着江流,生的欲念和美好的憧憬告诉他们:渡过江去开辟新天地,渡过江去拥抱新生活。为了神圣美好的爱情,为了自由幸福的生活,他们齐心协力砍来芦苇,割来树藤,编成筏子,漂过江面,来到了顺宁地界。

独到异乡为异客。初到顺宁,人生地不熟,言语不通,他们也不敢急于和当地人沟通。而他们已抱定了宁死不回头的思想,决定改名换姓,重新做人。平坦肥沃的地方那是当地人祖祖辈辈繁衍生息之处,他们没有理由也不敢去和当地人争占良田肥地,好在顺宁地界宽广,荒山野岭就成了他们的临时居所。而这样的地方湿气重,蚊虫多,他们建盖房屋时,就盖成离地三尺五寸的掌楼。人在楼上居住,不仅避免了湿气,还有效防止了蛇虫叮咬。因为如此,他们就灵机一动地一致向外自称是“离地人”。久而久之,就改称为今天的俐侎人。这些逃亡而来的人,就是见天俐侎人的先祖。

《皇朝职贡图》中,有关记载证实了俐侎人初到顺宁居住的情况:“俐侎蛮,宋以前不通中国,元泰定间始内附,聚处顺宁山箐中。”“元泰定间始内附”,指的是元朝泰定年间设置顺宁府,俐侎人即归入顺宁府的辖境范围内;“聚处顺宁山箐中”,道出了他们的落脚点和生存环境。被称为俐侎人的创世调《龙门调》中,就有这样的唱词:“身背长矛腰跨大刀/带领亲人逃离虎口/大刀引路长矛捕猎/穿过森林趟过江河/俐侎儿女爬山过河/千辛万苦安居顺宁/改变语言改变服装/开荒种地男耕女织/安居乐业勤俭持家/羊畜满圈粮食满仓/成双成对繁衍生息……”

俐侎人迁徙的故事,就像淙淙流淌的河流,从古流至今。那是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一个错综复杂的过程,一场酸甜苦辣的歌剧,让人动容,让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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