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如黑暗的幽灵,披着硕大的黑色斗蓬,双手相握于顶端镌刻‘鬼’字的长剑之上,静无声息地从晨间站到午夜,直到徐府的正门紧闭,他仍不曾走动,好似已是扎根于此。那些试图赶他走的徐府下人,离他只有三步之余时,便被某种隐秘的威势给唬住,然后像是着了魔般,一个劲地往后退,生怕招惹到什么……
······
走到徐府时,天已黑。程羽蝶挽着意中人的手臂,满目幸福,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耳边尽是他传来的甜言蜜语,惹得她是娇笑不已,俏脸浮现云红。回想林莹儿那幅由惊愕转变嫌弃的表情,徐栎显然喜欢郡主甜美的笑容,尤其是笑起来那对精致的小酒窝,让他有如活在梦里的错觉,这是在鬼剑谷绝对不敢奢望的梦幻。一路上有说有笑,当管家农叁听闻声音出来迎客时,他们仿若无人,依然醉心眼下的美好时光。
徐栎本想带着郡主进府,到他家里坐坐,然而胖管家朝他挤眉弄眼,他似有察觉回头朝某个角落望去——那道黑影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又会是谁呢?他心里已然猜出几分,不禁低下头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发现意中人情绪的微妙变化,程羽蝶好奇地在他眼前挥挥手,试图从他墨黑的眸子里看出其藏着的悲伤,她踮起脚尖,想瞧瞧是何种东西让意中人突然变得这般伤感。没等她朝后面望两眼,徐栎生怕那道黑影被她瞧见,急忙伸手将她强制拥入怀中,又怕怀里的美人误认为是非礼,所以含糊解释道:“那什么...郡主莫要误会,我只是...”
没等他把话说话,就有一根纤细食指抵在他的唇瓣。“以后不准这般无礼哦,至少也得等人家做好准备。“少女嘟啷着薄唇,明明应该理直气壮的语气,却是被她委婉的道出,忸忸怩怩的翘楚模样,着实惹人怜爱。
领悟到了老大的眼色,农叁脑筋转得非常快,立马靠近过来,毕恭毕敬地说:“府主,府里来了位您的远方贵客,等着您去接待呢。”,他故意装作玩味地看向满目写着不信的郡主,拉低声音道:“这下,恐怕有的选择咯。”
“是怎样的贵客,连本郡主都要回避?”听出管家话里的逐客令,但难得有意中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程羽蝶难免有些愠怒道。
“啊,那应是我南方的叔父。”徐栎略显尴尬地摸着后脑勺,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续道:“我这位叔父,貌丑且难看至极,尤其是缺了半只耳朵,瞅着怪吓人的。郡主如若不嫌弃...”
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吧,程羽蝶不禁心想。美眸来回扫视这张帅气依旧的脸庞,不自觉露出狐疑神色,她摇摆不定之时,徐栎倒是反应极快的招呼道:”那什么,三叔...还不快叫马夫过来,先把郡主送回府。“
”我这就去准备。“
然而充当马夫的便是农叁,谁叫县府把皮邱南和那帮乞丐兄弟尽数抓去蹲监牢,府里正值缺人之际,所以他只好以身作则,披着伙计该穿的麻衣,小心翼翼护送千金之躯进马车,随后亲自驾马。临走之前,他不忘向老大丢去一个眼色,示意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影子——危险未卜。
”郡主,一路慢走,有空再来玩!“眼见乘载美人的马车渐渐离去,徐栎蓦然回首,那道黑影仍然矗立原地,一动不动像是失去呆板的木雕。他迈着沉重步子,每走一步都比他想象的压抑的多,那道黑衣人的身影他最熟悉不过,也是他现在最不愿见到的人。
临近黑衣人一步之遥,那是一种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他当即感受到六名鬼阎卫的存在,他们随时随地祇为守护鬼王的安全,若是换做其他人,他们早就毫不留情痛下杀手。“父亲,你怎么来了?鬼剑谷那边是谁来打点呢?”他老实的问候道。其实他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指望与他年纪相仿的阿玲挑起重担,显然不大可能,只有...
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月夜下那张布满鬼神之象的面具赫然乍现。”鬼剑谷自然有你叔父臣鬼打理,上次他就曾来提醒过你,要你尽早付出行动——猎杀季无。然而,我迟迟未接到喜讯。“
”我会以我的方式引诱【季无】出山,如今只是时机未到罢了。“他盯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具,极为认真的说道。
”你仍在等着郑雪颜的消息,借她的关系接近【季无】?或是剑邪阁新生夺冠,借机拜入【季无】的门下?“鬼王冷言道,语带冰冷,毫无关切之意。
”再给我几天时间,届时我找到季无的隐世之处——“
”——届时如果郑雪颜或者林莹儿出现,不允许你伤害她们的师父,你又如何抉择?是像个冷酷的猎人,干脆利落的猎杀猎物,又或是注重江湖侠义的剑客,空手而归?“
”不会,我绝不会让她们干扰我的计划。“
”凭什么?你连你收留的那群乞丐都无法保护,反倒一个不落的被官兵强制带走,证明你无法预测未来,更无法阻止官府的行动。你又何来资格,预料她们不会打断你的计划。“鬼王移前一步,修长的身子被月光拉长得老斜。
此刻,他竟然无言以对。“针对那份【凶手名单】,父亲,请你相信我,我会按照你的意愿猎杀他们,只不过我需要些时间。”
“给你的时间太多了,而你貌似仍然停留在几位女人身上,忘记临行前为父跟你说的吗。”剑尖着地,剑柄紧撰在瘦长冷硬的指头中,双手交握,傲然凝视眼前这位不争气的儿子,气场强大到使做儿子的微微低头。”还记得鬼剑宗的铭言吗?“
“莫欺鬼剑愁,终有方长日。”徐栎喃喃自语,想到鬼剑谷忧郁的大叔,和那位等着他回来的阿玲,他便明白了父亲此行的目的。
“七天之后,剑邪阁拜师庆典,亦就是你们自主择师的日子,将会掀起一场风云,到时我希望你能见机行事,不要让我再度失望!”父亲转过身,留给徐栎一道月夜拉长的影子,以及无尽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