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能安份下来?”
听不出分量的一句话,在他心底却有千斤重。他的目光变得空洞,随即又闪现直灼人心的精光,最后深邃得像藏了宝藏的深潭。
“我们是不是把文谨言太高估了?”
秦壬摇了摇头,说出他不愿面对的答案:“是他低估了你的女人。”
李泽扬的嘴角扬起了好看的弧度,目光对上了秦壬的,不用说一个字,他已从眼神里读懂他要表达的意思。回敬他同样的笑容。重新绑好安全带,平缓的继续前行。
岳悦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她和李泽扬办公室里休息室的床上,感觉怪怪的,摸摸被子,很实在的舒适感,证明她是醒着的。翻身坐起用力拍拍脸,差点儿痛呼出声,更证明了她没有做梦。
那么,遇到文谨言是做梦了?跟他去了李家山顶度假村的后山是做梦了?他告诉自己很多秘密是做梦了?然后在公路上走到脚痛是做梦了?
为什么梦能真实到每一个神情、每一句话都能清晰的回想?
脚底传来丝丝清凉,顺手摸去一手的滑腻,隐约伴着疼痛,那是痛脚上涂上的药膏。她已肯定,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发生过。
可是,自己是怎么回到了这个床上?
任她想破脑袋也没能想起来。记忆的最后画面是公路上独自行走到头晕眼花,接下来就是这床上了,中间的,全无印象。难道是晕倒了,让人送回来了?可是,谁又那么巧认出了自己来,还送到了李泽扬的办公室来?
这个问题好像李泽扬最有发言权。
拍拍仍有些恍忽的脑袋,像要把塞进脑袋里的眩晕感觉吼出来似的,高分贝的喊了声:“李大爷,是死是活应个声。”
没有人回应,但卧室与露台处相交的满幅窗帘拉开了,黑黑的夜色中,李泽扬转动着轮椅进来。
近了,看到他脸色和夜色一样的黑,岳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里暗呼:完了,又没管住嘴。歉意的挠挠头,牵强的笑笑,问出她此时最想知道的问题。
李泽扬没有回答,只转动轮椅前行到床边,双手在床沿一撑,稍稍用力就从轮椅挪纵到她的身边,仍是不发一言的望着她。
不知道为何会心虚,岳悦低下了头。
猛然,她一声尖叫抬起头向他怒目对视,指指自己的身体,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三四个“你”字。
李泽扬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好像他就是在等待这个效果。凑近她扬眉坏笑的坦白:“是我给你的换的睡衣,还给你擦了全身的臭汗。”
岳悦双手抓紧宽大的领口,惊恐而羞涩的狠狠剜了他一眼,拉起被子把自己除了头之外的部分裹了个严严实实。确定有了心理上的安全感后,对他开始了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道德伦常等等教条的训话。
他玩味的笑着、听着,在她气喘吁吁的停下后,有节奏的鼓起掌来。“口才不错,以后开会,你就代我说话了。”
不示弱的接受挑战,并恶狠狠的回敬他:“我会直接宣布齐恒裁员,从你裁起。”
他点头表示赞同,但无奈的告诉了她一个顾虑:“你还是祈祷我在齐恒的好,不然,你再让人送来,谁收货呢?”
不去追究他的用词不当。她在意的是自己为什么被人送到这里来,被谁送来的,送来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努力的想破了脑袋,仍无半点儿印象。
岳悦只好向李泽扬询问。他会跟她说实话吗?答案是否定的。
他把她形容得就像可以再利用的废品被人捡了起来,而他,正是废品回收站。
这让岳悦除了羞愤,又多了分委屈。低下头,噙着眼泪用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讽刺自己: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吗?知道他为什么从不在之前告诉你任何事了吗?原来,你是再利用的废品,有资格听人话吗?人家能摆布你一下,你就该烧高香了。
两滴泪落了下来,她不想让他看到,借掀被子的动作,让被子拂过脸,把残留的泪痕擦掉,也藏了在被面晕开的水渍。
再抬起头时,脸上只有一抹冷笑,冷冷的说:“废品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该是丢到垃圾场的时候了。”
“嗯,我不介意当个收留你的垃圾场。”他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还半开玩笑的说着。
她的反应有些激动,冲着他吼:“是,我是垃圾,可我也不想被你收留,我宁愿一把火烧了算了。”
李泽扬被吼得脸上的笑意一僵,下意识的说:“你吃错药了?”
他以为,她跑出去一趟,应该想清楚了;他以为,她在和他吵了架后出去遇到文谨言,在怀疑下,也没有说出真相,是对他的关心;她在文谨言面前,对提到他娶别的女人时,表现出的醋意,他以为是她对他有了感情。在秦壬面前,还着实得瑟了一番,惹得白眼连连却心底暖暖。
她怎么一见到自己就不正常了呢?哪里出错了吗?算了,认识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知道,她要是正常,也不会尽做些非正常人做的事了。
突然又似想到另一个更加合理的解释,眼光扫过她的下腹部位,问道:“你大姨妈来了?”
这是他一个大男人问的话吗?岳悦微红着脸,瞪大了眼又是一吼:“你大姨妈才来了。”
“哈哈哈……”李泽扬没形象的笑了起来,一把拽住住正要起身下床的她,圈进了怀里,“我倒是真想体验一下,大姨妈怎么就能对情绪有这么大的影响。”
这确实是个有意思的提议,岳悦脑子里已经浮现他使用“棉花糖”的动作来,笑意也随着浮现,慢慢加深。
不是为那想象出的他的另类形象,而这句话,她肯定了,他并没有像他说的把她脱光看光摸光,再给穿上睡衣的。从心理上,她感受到一种尊重。但隐隐的,又有一丝失落。
他的笑也跟着变得轻柔,像春天的暖阳,让她很想回抱以温柔。
无奈意识里对********的激情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用力掰开他的手臂,跳下了床。当全身的重心全由脚掌承受到地面的一刻,钻心的疼痛传来,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这才弯腰抱过脚仔细看。自己都吓了一跳,天呐,不就是赤脚走了几步路,怎么黑的、红的、白的都快成调色盘了?这还怎么带着儿子离开呢?难道老天都不让自己离开,继续接受他的戏耍?
李泽扬仍装着脚伤未愈,趴着挪到床沿,向坐在地面的她伸出手,怜惜的说:“地面有些凉,坐床上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好意思再拒绝来自他言行的温暖,将手放到他的手心,借他的力跪着,再爬到了床上,温驯的靠在他的怀里。
只是,面对他的问题,她只能说不知道。
殊不知,这个不知道,在两个人的理解里是不同的。
她说的不知道,是对她脚上的伤来说。他理解的不知道,是她不想把遇到文谨言的事告诉他,这让他很有挫败感。
他想对她说出文谨言这个名字,又不想她再次像发狂的野猫张牙舞爪。将她独自在远离市区的公路上赤脚行走,以致晕倒这一事件归于送她回来的人的叙述,趁此问她什么都没有带,怎么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心疼的嗔怪她就算不能给他打电话求助,也应该拦辆车回来,他自会给人重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