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在这儿睡,你不冷吗?”张曦澄在屋子里转了一整圈,最后终于在书房的地台上找到蜷成一团睡觉的刘唐勋,“如果不是遇见陈景楠,我大概怎么样都找不到你,你看起来和图书很不搭啊!”她脱下鞋子,在地台上抱膝坐下。
刘唐勋坐起身子,“他说这里比较安静,没什么人来。”依旧是睡眼惺忪,但那副模样与其说困,不如说是没精神。
“为什么不回房间睡?”
“那里太不让人安心了。”刘唐勋有气无力地说道,“哈,今天刷出来的猎枪太大了,没地方放,看着它我就睡不着。”
“你睡不着不是因为猎枪,而是因为昨天何红葵的事吧?”张曦澄侧头看着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他脸上闪过的每一个表情。
刘唐勋紧抿着唇,眉间紧锁。
张曦澄收回目光,突然自嘲地轻笑起来,“还真可笑啊!投无罪的人愁成这样,投有罪的人倒还依旧没心没肺的。”
刘唐勋眉头皱得更狠,“别这么说自己。”
张曦澄撇撇嘴,“我说的是事实,就算看到她成那个样子,我也不后悔投了有罪。”
刘唐勋看着她,她的眼中一片空洞,没有感情,没有光芒。她口中说着无情的话,但在他看来,她似乎到极限了。他伸出双臂环住她,只觉得怀中她的身躯一震,但却也没有拒绝。“你有理由,就不用在意其他的。我知道,如果你和我一样没有追逐的目标的话,你是不会投她有罪的。”
张曦澄眼中失去焦点,缓缓说道:“如果说何红葵杀腾翔是因为一时激动害怕,但是其后的犯罪布置,还有把钥匙嫁祸给龙胜,她都已经具备了一个凶手心理。这样的人不能留着。不过——”她侧头看着刘唐勋的眼睛,“你说,她会被带到哪里去呢?”
刘唐勋皱着眉,撇开头。何红葵被抓走时候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乎又回荡在了耳边。自己出手想要拉住她,但是那个叫做黑狼的男人更快,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以及更可怕的气息。刘唐勋只记得自己被黑狼一手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何红葵被那群像是地狱来的使者拖出了这栋房子。
“我觉得她被拖下地狱了。”张曦澄眸中闪过一丝悔恨,继而又轻笑着,“不过,我们最终也会下地狱才对,眼睁睁看着别人下地狱的人,也都会受到惩罚的。”
刘唐勋抱紧她,沉重地说道:“如果我能更加值得信赖的话,你就不会投有罪了吧?”
“啊?”张曦澄一时不明白他话中含义。
“我说过会保护你,直到你通关这个游戏。”刘唐勋苦笑着说道,“但其实我一点都不可信吧?要不然你也不会用这种伤害别人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张曦澄心中一动,“刘唐勋?”
“所以,拜托了,拜托再有这样的事的话,投无罪吧。”他把头埋在她的发间,“别再伤害别人后,再来伤害自己了。”
怀里的张曦澄忽然轻笑一声,微微推开他,笑着捂住了半张脸,“你这样还真是让人觉得可笑。”
“可笑?”刘唐勋瞪大了眼,一脸茫然。
“明明脑袋不够用的,偏偏还这种不自觉的样子。”她小声嘟囔着。
刘唐勋微微挑眉,“真是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张曦澄蓦地嗤嗤笑了起来。
“喂,笑什么啊?我又做什么傻事了?”刘唐勋错愕至极,面色微赧。
张曦澄开心地笑着,温暖柔和的笑容是刘唐勋从为见过的柔美神情。“没,只是很庆幸,明明就只是那个时候多了句嘴。如果不是在那个时候和你搭话,就不会知道你叫刘唐勋。如果不知道你叫刘唐勋,就不会在图书馆大厅拦住做蠢事的你。所以,嗯——”她垂头甜笑着。
刘唐勋微微一怔,片刻他低头看看她,随即又移开了目光,支支吾吾道:“所以,你这是在庆幸认识我吗?呃,好像告白一样,啊——”他脸上晕着红晕,游离的目光时不时扫到她的身上。
却见张曦澄红涨着脸,气急败坏道:“喂,你这猪脑袋,我刚哪句让你觉得我像是在告白啊!你,你——”
“啊,原来不是啊。”刘唐勋赶紧躲开目光低下头,挠着脑袋讪讪笑着。
张曦澄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斩钉截铁道:“绝对不是!”
“啊,那个,话说回来,你来找我是为什么来着。”刘唐勋赶紧转移了话题。
张曦澄偷偷瞄了他几眼,故作严肃,“哦,那个云连杰找我们,说是为了昨天我们给他出主意试探何红葵,帮他洗脱嫌疑,想要谢谢我们。”
刘唐勋点点头,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三楼休息厅。三楼的公共休息厅要比二楼的宽敞许多。到场之后,刘唐勋才发现,除了云氏双胞胎,龙胜也大咧咧坐在其中吃着点心。
“你们来了。”云连杰笑容可掬,看到刘唐勋、张曦澄二人盯着龙胜,他扯扯嘴角,“夹克的事也有龙胜帮忙,我也想谢谢他。”
刘唐勋在沙发上坐下,随便找了个话题与龙胜攀谈,“昨晚你似乎还是在二楼休息室睡的?”
龙胜面无表情地嚼着曲奇饼干,“我高兴。”
刘唐勋扯扯嘴角,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吃着甜点。
龙胜没有看向刘唐勋,仿佛自说自话一般,“你很能打吧?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女人屁颠屁颠地转啊?”
刘唐勋一怔,讶异地看着龙胜,愣了片刻,他尴尬地笑笑,“没有吧,我和张曦澄是朋友,所以——”
“你喜欢那女人?”龙胜问得直白。
“啊,没,没有,没有。”刘唐勋脸上微红,慌忙否认。
龙胜耸耸肩,“你身手很好,我看得出来。昨天踹门的时候,后来拧我手腕儿的时候。不是蛮力作用,你很会用巧劲儿。所以我猜你身手很好。”
刘唐勋微微撇过头,苦笑着说:“你想多了,我就是一般的力气大而已。”
龙胜看看自己手中被咬了一口的曲奇饼干,“我家是开保安公司的,有蛮力的人我见过不少,但是真正厉害的保安跟你的感觉很接近。”
“是吗?那真是荣幸。”刘唐勋也不想再多做解释。
龙胜挑挑眉,没有再说话。
整个下午,他们五人都在三楼休息厅悠闲地喝着茶。下午5点半,云连杰下楼去准备晚餐。他刚走到楼梯口,又回头对云连英嘱咐道:“记得,今天的药就别吃了。”
“药?”张曦澄疑惑地看着云连英。
云连英微微一笑,“维生素而已。我比较容易口腔溃疡,所以平时一直有吃维生素C和维生素B。”
“维生素?为什么今天不能吃?”
“呵呵,因为今天的晚餐是螃蟹和龙虾啊!”还未下楼的云连杰笑道。
“螃蟹和龙虾?”刘唐勋忍不住吞了口唾沫,“怎么今天的晚餐这么丰富?”
云连杰笑道:“其实晚餐的主菜不是我定的。每天晚上厨房的明日菜单都会显现第二天的三餐食谱。第二天早上就会有食材出现在冰柜里面,还有详细的食谱,我也就是照着做而已。”
张曦澄问道:“这么说今晚吃螃蟹是昨天就订好的了?”
云连杰点点头,“虽然可能做的不太好,不过既然是海鲜,大家还是期待一下吧!”他笑着告别了在座的4人,匆匆下楼准备晚餐。
刘唐勋看着云连杰远去的背影,佩服道:“连杰真是厉害,虽然我不懂做饭啦,不过海鲜大餐什么的,果真很厉害才对吧!”
一旁的龙胜一副看土包子的模样,侧眼瞥着刘唐勋,他勾勾嘴角煞有介事地说着:“海鲜的话,只要食材够新鲜,稍加蒸煮再配上酱汁,突出海鲜鲜甜就是相当高级的大餐了。”
刘唐勋惊异地瞧着他,“龙胜你也很会做饭?”
龙胜闻言喉头一窒,许久他不自然地说道:“又不是土包子,没做过海鲜还没吃过吗?”
一旁地张曦澄讥讽一笑,“你不说我还忘了,咱们龙胜可是大少爷,家里有的是钱,海鲜大餐什么的虽不说顿顿有,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张曦澄你这女人!”龙胜面露凶相,但瞥见刘唐勋又收敛了起来,一甩头一扬脚,“我不和你这女人一般见识!”
大约晚上6点半,晚餐正式开始。虽然云连杰一直说着自己只是做了下加工,调味都是原本配好的酱料。但不得不说,这让人恨不得吞下自己舌头的美味海鲜大餐确实是刘唐勋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的料理。
无论是眼界颇高的龙胜,还是冷若冰霜的贝儿,抑或是资深吃货叶嘉佳,对于这一餐的评价都有志一同地肯定。似乎是为了回避昨天的悲伤气氛,大家从些微冷场转到对料理的赞美,没有一个人提及过腾翔与何红葵的事。
“哈哈,所以我就说,筷子兄弟这名字起得有深意,第一他俩都是光棍儿!”刘正阳在那边哈哈笑着讲着段子,引得周座几人也嗤嗤笑个不行。“第二啊!他们俩才是一对儿!”
马明飞关心道:“嘿,玲玲,怎么吃这么少?没胃口吗?”
一旁的刘正阳抢过叶嘉佳面前的一大盘蟹腿,“来来来,刘哥给你掰个大的蟹腿!”
祁玲玲面色有点阴沉,但此时还是堆满了笑意,摇着手歉意道:“不用了,谢谢。”
云连杰也看向这边,忧虑道:“是不是不合胃口?”
祁玲玲笑着站起身,从餐桌正中央将一整盘面包烤鸡端到自己面前,“哈哈,大家别担心啦!其实我是有点海鲜过敏啦,不是没胃口。喏,为了补偿我,这盘烤鸡可就全归我了!”
“过敏!”云连杰吃惊道,“真抱歉,玲玲,我应该提前跟大家说今晚吃海鲜的,那样也好知道你不能吃,能帮你准备点别的什么。”
祁玲玲掰下一只鸡腿,晃了晃,“喏,不还有这个呢!这个也很好吃啊!你们开开心心吃海鲜就好,别打我烤鸡的主意,叶嘉佳!别伸蹄子出来!”说着,她眼疾手快一掌拍到了准备来偷鸡腿的叶嘉佳白胖的手。
见到祁玲玲恢复了精神,开心地和叶嘉佳、刘正阳等人开着玩笑,云连杰心中终于安定了些。
一扫昨日阴霾,这顿气氛愉快的大餐持续了将近2个小时。离席时,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兴奋愉快的微笑。
大约晚间10点,突然警报鸣笛声响遍了整间屋子。拿着洗漱品正准备去浴场的刘唐勋当即丢下脸盆,慌忙跑向三楼。几位女生的房间都在三楼左翼,似乎听见警报声,她们也都走出了自己房门,神色慌张。
“发生什么事了?”张曦澄看着匆匆跑来的刘唐勋,捉着他的手臂问道。
“不知道。”刘唐勋看了一下她身后的其他几个女生,除了贝儿,其他人似乎都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警报声一直响个不停,你们在一起小心点,我去其他楼层看看。”
刘唐勋转身下楼,没有烟雾没有水声,似乎不是火灾引起的。他捏紧拳头,小心翼翼地走着。在二楼处遇见了陈景楠、云连杰二人,他们俩似乎才查探过二楼的房间。
“这边什么情况都没有,应该是一楼的哪里触发了警报吧?”陈景楠眉头微皱。
三人正准备向一楼走去,就听见贝儿凄厉的尖叫。“贝儿?”三个人匆匆冲到一楼尖叫声的源头。那是一楼左翼唯一的房间——陈列室,它的对开双扇大门半隐在黑暗中,平时若是不经意很难发觉。
此刻贝儿一脸惊恐地坐倒在门口,刘正阳、马明飞、陆斟三人赤裸着身子,仅仅围了条浴巾在胯间,湿漉漉的脚沾湿了地毯,看得出他们三人是从一楼右翼的浴场慌忙赶来的。他们的脸色也不好看,虽然没有尖叫出声,却已呈现出铁青色,眉眼也愈发狰狞。
刘唐勋喘着粗气,一个劲儿吞咽着口水。他知道自己步履沉重,但他还是一步步走向阴暗处的那扇大门。红色的大门似乎是天鹅绒的细腻材质,那扇门后灯光昏暗,一盏盏展示灯都投射向特定的展位。昏黄的光线、刺耳的警报声,扰乱了他的感官。
他缓缓抬头,左侧展示着虎皮的展位上固定着一个人。那个人的鲜血流了一地,又或者说喷溅了整个屋子。十数柄投枪贯穿了他的身体,见他牢牢固定在墙上,展示的虎皮也被破坏,但它仿佛是他的披肩一般垂落在他的肩头,半掩着他的头颅。
刘唐勋看着一地碎掉的玻璃,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展品也散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它们,就如同那个被钉在墙上的男人一般。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碎玻璃,走到那个男人身边,颤抖的手微微掀起虎皮。一个满脸狰狞的男人,带着鲜血的恐怖的脸——
“是万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