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前面人群里忽然产生了一阵喧闹，卫谦看去，几个排队领粥的人正捂着鼻子正在推搡着什么，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漆黑的男孩子被推出了人群。
“离远点离远点，太臭了。”
“靠边去，哪家的乞丐，排后面去。”
人群小声议论着，脸上现出嫌恶。
其实雍丘城的底层百姓基本都穿得破衣烂衫的，但好歹大部分还有个人样，这被推搡开的乞丐周身黑漆漆的，卫谦站那么远都能问道刺鼻的难闻的气味。
本来卫谦也想站远点的，因为那气味确实熏人。但小乞丐一个动作却让卫谦忽然愣住了。
小乞丐被推离开排队领粥的人众后，因为长时间没吃饭脚下虚软，明明推搡的力气也不大，但就是站不稳，于是两个趔趄就到底了，而且哗啦一声，原本就只能将就蔽体的裤子哗啦就撕开了一条大缝，露出黑漆漆的屁股蛋。
小乞丐赶紧抓住自己的裤子一脚，勉力遮住自己露出的躯体，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埋着头，猥琐羞愧地往后面钻。
卫谦拧下眉头，也跟了在小乞丐身后。
卫谦大概知道，因为战争的原因，城里的很多男人都战死了，雍丘城很多都是老弱妇孺，如果母亲也在战乱中死去或者被俘，剩下的小孩就会很可怜，特别是在没有粮食的紧闭的城池里，如果实在没有粮食，到了吃人的地步，第一批被吃的就是这批没有父母管的孩子。
那小乞丐可能比自己还要高一点，但因为驼着背，看起来反倒比卫谦矮一些。
小乞丐一瘸一拐地走到一个半是倒塌的墙角，哧溜一声背靠强坐了下去，手还紧紧地抓住后面的裤子不肯松手。
其实能活下来就算是幸运了，在极饥饿下，人性是会堕落甚至完全丧失的，但这小乞丐居然还有羞耻之心，哪怕身上脏得臭得连同时破衣烂衫的雍丘城百姓都嫌弃……
小乞丐本来闭上眼，晌午的阳光没有遮蔽地直直照在他脸上，暖洋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还是很冷。
他呼吸得很慢很慢，感觉浑身都很松弛，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很慢很慢地起伏，心脏在胸腔里软弱地跳动着，血液似乎也开始慢慢凝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舒服，人家说他臭，他也闻不到，前面是白米粥，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想吃，特别想吃东西的时候已经过了，他去粥糜锅子那里只是觉得太久没吃东西，应该吃而已。既然人家不要他吃，那就算了。
小乞丐觉得白天的温度刚刚好，让血液似乎活泛了一点，他很享受。
只是忽然之间，面前的光线暗了暗。
小乞丐慢慢睁开眼，一个逆光的轮廓出现在他眼前，看得很不清晰，只是一只考焦了的，白酥酥的大饼离他十分近，几乎就在他鼻尖之下。
原本缓慢敲动的心脏骤然一紧。
“你，你是谁？”小乞丐又不自觉地去攥紧自己后面的裤子。
“你吃吗？”卫谦把自己的那块饼往小乞丐脸上凑了凑。对方反应真奇怪，看他也不像是饿了一两天的，这会不应该接过东西狼吞虎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