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沉默了良久,百里天行依旧在笑,笑得如风轻如云淡,却冷漠非常。
百里长风的神色转换不定,最后沉下脸:“你故意不揭穿香雪,就是想把朕引到这里来,怎么,还想再杀朕一次?”
这也是若雪鸢想问的问题。
百里天行轻轻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只是那笑一闪即逝,快的令人难以捉摸住那瞬间笑容里掺杂的情绪。
他绝然道:“在这偌大烟山,除掉你,并不难。虽然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为了鸢儿,也为了我的仇恨,我不得不这么做!要怪,只能怪你不够狠毒!如若你再无情一些,如今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
门外的若雪鸢心中徒然一惊,手中的拖盘险些失手砸落在地,她屏住呼吸,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抖。
百里天行真的是引来百里长风,然后杀掉他?
“你果真很懂得如何激怒我!”
即使在房门外面的若雪鸢也清晰的感受到百里长风此时浓烈的杀气。
而百里天行听到这话,只是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眸子中含着的那几分轻蔑与嘲讽始终不曾消散半分。
寒光一闪,百里长风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软剑,剑身修长,泛着粼粼寒光,剑尖遥指着百里天行,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一字一字从他嘴里蹦出来:“信不信,朕现在就杀了你!”
“住手!”
一道清脆却铿锵的声音这时突兀地响起,房间里的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
就见若雪鸢端着拖盘立在了门口。脚步滞了一下,然后大步走了进来。
“百里长风,你不能杀他!”
“哼,为何?”
“因为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看着她声色俱厉的挡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百里长风只觉得胸口中狠狠一抽,呼吸一颤,随即眼底怒意四泄:“回去?对朕来说,你这只红杏不要这罢!你给朕滚开!”
若雪鸢呼吸一窒,瞪着他,冰冷无情的话仿佛从牙缝间挤出来一样:“该滚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避开他悲痛的眼,她冷笑:“你听不懂人话么?”
“若雪鸢!”
一声低喝,若雪鸢清清楚楚的看到他执剑的手剧烈一抖,心底不知该笑或该悲。
他说,她是他千百女人其中一个,那他何必装出一副很在乎的样子,装给谁看?给她?还是给百里天行?
这一刻,她显些失笑。百里长风啊百里长风,如果你的心真如你的话一样决绝,那么一切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突然间,她只觉得无力悲哀,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四周遍布杀机?而他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给她装多情!
他的身边区区十几个人,怎么能够与百里天行布置在这四周的人相提并论?与其说她在帮百里天行,不如说她一心只为她。
不论是对若天远的承诺,还是为自己的心,她想,她已经做了所有该做的。
明知道自己会死,她选择离开他,即使在他心里,她红杏出墙;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他的累赘,成为百里天行的筹码,她留在百里天行身边,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喜欢百里天行,只是想在他们兄弟之间这场政治斗争中为他做些什么。
也为了让他相信,她的心里爱的是百里天行,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会很快忘了她,然后像历史中的某些皇帝一样,很快爱上其她人。
因为百花绽,她与他,终究只能活下一个,那么她,会把这异世一遭当做一场梦,镜花水月般令人痴恋的梦。
只是,她至此才明白,对于百里天行,她有太多的不了解,他的狠,他的恨,他的心思,并非常人能够猜透。
就在刚才,她竟分不清百里天行这些日子以来的呵护究竟是不是又是一场虚情假意!
而目的,只是因为他猜到百里长风会来么?那他,又是怎样把百里长风走的每一步都算得清清楚楚?
“你当真……不会为你今天选择他而后悔么?”他沉声开口,语气幽冷沉重。
“我不会后悔,也从未后悔。”
百里长风定定的盯着她淡漠而美丽的脸,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然而最终,他看到的只是冰冷,别无其它。
她不会知道,他一得知她被带往烟山,他的心里是多么担心,担心她再一次成为他们兄弟间争斗的牺牲品。她更不会知道,他在发现皇宫里的那个假的雪贵妃后,动用自己隐伏在王府里的人,得到的消息却是她与百里天行相处融洽甚至是亲密后,他心中那一丝被破灭的微弱的希望让他多么想一剑杀了两人。
百里长风缓缓放下剑,静静的望着她,心中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她只是他后宫里的一份子,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但对于一个平凡男子,她是他唯一心爱的女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
这个以后,他已经没有资格说出口。因为这样的承诺,或许在她看来,厌恶又可笑。
前段日子里她表现出来对他的在乎,对他的情意,或许真的只是他自我催眠的错觉。或许真如她当初对百里天行所说,一切,不过是为了取信于他,伺机除掉他。
他有他的骄傲,亦有他的底线,不被重视的爱,他也不屑于乞求。
“如此,朕……”
他转身走至门口,停下。
衣袂翻飞,阳光铺泄而下,在他周身朦胧的浮起了淡淡光晕,却带着微微悲凉的冷意。他孤傲的背影依然是她初见他时那种高高在上蔑视万物之感,只是浑然没有了她所熟悉的那股春风般的温和。
他平静道:“朕的雪贵妃已死,你与朕,再无任何瓜葛。现在,你终于可以如愿以偿摆脱朕,也不必再虚情假意来讨好朕了。”
直到他的衣角消失在视线里,若雪鸢仍是怔怔的没有回过神。
原来在他眼里,她的真心对待,竟变成了假意讨好么……
“把他气走,你心里想必很难过吧?”
转头,百里天行一双眼像是把她看得通透:“刚才为什么不让他杀了我?你难道忘了以前我是怎么追杀他的吗?”
被看透心伤,若雪鸢努力咽下冲到喉头的难受:“你昨天救了我一命,我只是还给你而已。”
百里天行却突然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在担心我?”
若雪鸢也不否认:“是啊,谁叫”我“曾经也喜欢过你呢!”
“若不是你的心思太浅,我还真的会以为你一心为我着想。”百里天行靠近她,语气温柔:“你把他气走的真正原因,是怕我会杀了他吧?”
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若雪鸢倒坦诚以对:“你既然有心把他引来这里,必定也是早有准备吧?百里长风对你再三容忍,但不代表你也会这么做。”
“你就不能也像相信皇兄一样,相信我心里其实并不想与他斗的你死我活?”
又是这副表情,那股令人心疼的落莫。
“不能!”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就像你不能否认你一直在利用我一样!”
百里天行无言以对,片刻,他僵硬的扯开嘴角,低笑中伴着轻微的咳嗽:“你终究还是爱上了他,看来我注定要为自己当初的错误自食其果。不过很可惜,这次你看错了我。”